正文 天爵篇 037 最重的懲罰 文 / 藍鳶
沒想到她會主動跟自己搭訕,茜兒望了心婉片刻,隨即扭頭轉向另一邊:
「小琳,我跟這位小姐說說話,你去醫護室幫我問問,今天還有些什麼檢查?另外…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夫人…」
想起殷天爵吩咐她不能離開茜兒半步,小琳頓時有些猶豫地瞥了瞥她身後一身樸素的女子。
「沒事的…去-…」
點點頭,茜兒笑著支開了小琳,冷淡的目光隨即審視地調向了一旁的心婉。這是兩人第一次面對面,都說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望著面前略顯滄桑的女子,茜兒沒有太大的厭惡,卻也絕對稱不上喜歡:
「你要跟我說什麼??」
「殷太太…我沒有惡意,我叫徐心婉…想必不說,你多少可能也有了些,我跟爵過去是…戀人。我是個無福的苦命女人,幸也不幸,七年了,沒想到我們還有機會再見……爵真得是個很好的男人,給了我很多的幫助。他不喜言辭,雖然有的時候他給人的感覺很孤傲、很冷漠、甚至很難靠近,卻總能讓人很安心,能得到他的愛,真的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望著茜兒,心婉柔柔訴說著,彷彿陷入了往昔的回憶,瞇起的眸子也緩緩擠出柔和的光芒。一字一句,溫婉似水,每一句卻都像是淬著毒,翻攪在茜兒脆弱的心扉。
臉色有些難看,茜兒微卷的小手越攥越緊,緊抿的小嘴也開始微微顫抖地泛白:
「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請你長話短說…我…有些不太舒服……」
不想聽他們你儂我儂的過去,腦海卻拂不去兩人柔情蜜意的畫面,茜兒波瀾不驚的心還是控制不住的湧動了起來,不耐地催促著,茜兒輕輕搖了下頭背過了身子。
「殷太太,你不要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訴你,是我主動央求爵帶我去香港的,這件事,你不要怪他,他雖然了我,也給我們找了房子,可事實上——」
以為茜兒要離開,心婉焦急地扯著她的胳膊,繞到她的面前,擋著她的去路就想澄清她跟殷天爵之間的前塵糾葛,話還沒說完,只聽『噗嗤』一聲輕響,緊接著,一口鮮血噴薄而出,一抹纖弱的白色身影倏地倒塌而來。
一陣傻愣,本能地接住茜兒軟癱的身子,心婉嚇得嘴巴大張,卻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匆匆交代完公事趕回醫院,走廊裡殷天爵恰巧碰到了一旁亂轉的小琳,兩人剛拐出一側的拐角,清晰的這一幕便闖入了眼簾,步子一頓,殷天爵臉色大變,蹭地一下衝上前去,一把扯開心婉地手,推開她就奪過了茜兒:
「茜兒,茜兒,醒醒,你不要嚇我?該死?你對她做了什麼??」
被茜兒身上刺目的腥紅嚇了一跳,呼喚了半天沒反應,扭頭,氣憤不已地對著心婉大吼了一聲,卻等不及心婉的解釋,殷天爵便慌亂地打橫抱起了茜兒:
「醫生,醫生——」
頃刻間,原本空蕩的走廊亂作了一團,嚇傻的小琳跟了上去,嚇呆的心婉也被不知道從何處竄出的人群擠到了一旁,呆若木雞,唇角不停抖動著,似有若無的低喃著:
「我…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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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天爵剛將茜兒送入搶救室,雲霍便匆匆趕了過來,一見手術室亮起了高危的訊號燈,率先通知了墨一非。
片刻後,墨家一家便匆匆到齊了,得知茜兒的病情,殷家兩老也趕了過來。原本溫馨和諧的一家人,此刻見面,卻像是仇人見面一般,臉上不是憤怒、就是尷尬。
手術室外,得知事情原委,墨一非衝動地一把將殷天爵拖到了一側,當場就掄起了拳頭:
「殷天爵,你個混蛋?別以為你是個什麼狗屁市長,就能仗勢欺人?我墨一非可不怕你?我妹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叫囂著,墨一非還有些發瘋的狂躁,見情勢有些失控,幾名隨行保鏢趕緊分散攔下了兩人,墨老一臉陰鬱的不快,擁著滿臉悲慼的老伴,威嚴出聲:
「一非,有事…回家再說,這是公眾場合?」
顧慮到殷天爵的身份,也不想鬧得人盡皆知,憤憤伸手點了下殷天爵,墨一非猛地甩下手,轉身憤憤地抿了抿唇角。
自始至終,殷家人都沒有開口說過半句話,殷天爵也是任打任罵,無從辯駁。畢竟,茜兒的的確確是進了搶救室,而自己的花邊緋聞也著實見了報,更鬱悶的是,茜兒的…昏倒,與心婉脫不了干係?現在,對茜兒昏倒的原因,他含糊不敢多說,生怕話一出口,不管茜兒如何,會多兩條人命買單?
茜兒昏厥的一幕揮之不去,眼神呆滯地凝望著手術室上的紅燈,殷天爵骨節分明的大掌攥得泛白,突然間,他的心都像是死了一般,外界的一切,他彷彿都再也感覺不到——
等待的時間漫長而折磨,屋外的人兒無不備受煎熬——
千呼萬喚的等待中,兩個小時後,手術室的門終於緩緩打了開來,下一秒,一行人蜂湧而至:
「醫生,我女兒怎麼樣?」
拆掉口罩,醫生面色有些凝重:
「病人的情況很不樂觀,心肌堵塞,心脾極虛,情緒波動導致心臟間歇姓供氧不足,血脈不通,以致於影響了內臟各個器官的正常運行…雖然現在已經算是搶救了過來,不過,一切也只是暫時的…如果她的心脈再遭受到任何丁點意外的刺激,不管是實質的還是精神的,都極有可能…有生命之憂。我們建議,病人現在必須靜養,不適合任何探視?我們會再想商討其他的方法進行救治,辦完入院手續各位都請回去-,病人已經轉進了加護病房,會有專業醫護人員照顧,不用擔心,病情穩定之前,不宜探視——」
「醫生——」
說完,醫生轉身離去,卻像是的丟下了一顆重磅炸彈,震得所有人面面相覷、如喪考妣?
全然沒想到茜兒的病會是這麼嚴重,半天,殷天爵都維持著一個動作一動未動。
無邊的壓抑籠罩而下,許久,搶救室門前,只剩下濃重的喘息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墨老才緩緩走到了殷天爵的身邊:
「事情既然已經走到了今天這一步,誰對誰錯,目前都不重要了?茜兒是我的寶貝女兒,我絕不允許她有任何的意外。你們夫妻間的私事我不過問,茜兒要去、要留也由她自己決定,只是在她全然康復之前,我不希望再看到殷家任何一個人?雲霍,送客?一非,叫保鏢過來二十四小時保護茜兒?」
義正言辭地吩咐完,墨老攙扶著老伴,不容拒絕地轉過了身子。
狠狠瞪了殷天爵一眼,墨一非拿起電話走向了一側。而雲霍上前,沒有出聲,也是極度仇視冷漠地掃了殷家人一下,隨即伸手擺了個『請』的手勢。vexp。
殷天爵幾次想要上前爭取,還沒出聲,便被殷家兩老強行扯了回來,無語暗示地輕輕搖了下頭。不管因為什麼,不論這件事到底誰對誰錯,人家的女兒在自己家裡丟了大半條命是不爭的事實。從沒如此委曲求全,這一刻,殷家兩老跟殷天爵卻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即便自己的一片好心被當場了驢肝肺,他們也只有認命的份兒?
無出都要。強行將殷天爵拖出了醫院,見他面露不捨又萬分難受,殷媽媽拍了拍他的肩膀,到了嘴邊的責備又無奈地吞嚥了回去:
「爵…這次…你真得是過了?生命何其珍貴,是無法重來的?你跟茜兒之間的事兒,你好好考慮下-,如果真的不合心意,就離婚-?放過自己,也放過茜兒……」
語重心長地說完,殷媽媽眼底也禁不住滲出了濕意,當初這場婚事是他自己堅持的,沒想到,不過短短半年就——
望著嬌妻愛子,殷爸爸重重擰了下眉頭:
「你做事從來沒有這麼沒分寸?大是大非面前,怎麼犯起糊塗了??從你踏上這條路開始,就該明白,你站的越高,財色酒氣的陷阱就越多?一路小心謹慎,剛沾到巔峰的邊,你就得意忘形了??就算你不在乎這麼多年的辛苦攀爬,也不該忘了殷家人的良心?我殷家可窮可富,可不管做什麼,首先要對得住自己的良心,否則,就算你擁有了全世界,你也不會快樂?爵,茜兒出身名門,身子雖弱,可沒有半點尖酸的嬌氣,她是個好女孩?知道她身體欠佳,做事你就該悠著點,多少為她想想,現在弄成這樣,以後我們跟墨家還怎麼相處,你不會要鬧到黑白勢不兩立-?十八歲後,爸爸就沒批評過你們兄妹任何一個人…這件事,你一定要慎重考量,越是危機,越要步步縝密…自己的事兒,你自己斟酌著辦-?」
「爸、媽,對不起,讓你們跟著操心了?這件事,我知道該怎麼做?」
心如死灰,殷天爵已經說不出心到底是何種滋味,千愁萬緒,他唯一肯定的是,他不能失去茜兒?今生今世,他非她不要?不管用任何方法,哪怕是要自己永遠離開她,他也一定要她活著?再痛苦,他也願意一個人來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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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接連幾天,殷天爵每天早晚都會來探尋一遍,知道茜兒的情況有所好轉,他的心情也會好上很多,可是自始至終,他的一切都只限於聽說,因為墨家人根本將他當賊似的防著,連回答他的話都是愛答不理地施捨一般。
一連如是地過了七天,殷天爵始終徘徊在病房的最外援,無法靠近一步。
白天,他強逼自己投入緊張的工作中,夜晚,回到家,望著那黑暗、冰冷的房間,回憶著茜兒在時的光亮溫暖,他的心就像是被人一片一片的割下來了一般。
他的臉龐日漸消瘦,也日益冰冷,每一個完美的線條,都像是被冰刀滑過了一般。
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到家,殷天爵推開房門,心卻陡然打了個寒戰。
又是無邊的黑跟無盡的冷。每當這時,自責悔恨就像是吐著芯子的蛇一點點啃噬著他的心。臥室裡到處充滿著她的影子回憶,打開燈,殷天爵又是失神地盯著空空的沙發望了半天。
扯鬆緊勒的領帶,殷天爵卻是直接又退了出來,轉身往另一側的書房走去。
她不在,家彷彿都不再讓人貪戀了。
回來後,還沒踏足過書房,這一晚,殷天爵懵懵懂懂地闖進了書房,卻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坐到椅子上對著未開的電腦屏幕發起了呆——
不知道究竟呆坐了多久,直至一陣熟悉的手機短信聲嘎然響起,殷天爵才拖起下滑的身子,起身剛想回房,一抬眸,竟見自己的書櫃好像有人動過,相機也不知所蹤。
疑惑地上前,殷天爵本能地伸手打開了暗房的門,緩緩走了下去。
片刻後,大幅的舊照明晃晃的闖入眼簾,殷天爵倏地止住步子,心不由得咯登了一下。
目光一個垂斂,猛然捕捉到桌上的相機,殷天爵猛地衝了上去,撫觸著,望著那明顯損壞的照片,臉上的血色頃刻急流勇退,一個踉蹌,他差點直接暈了過去。
霎時,他明白了茜兒為何執意要離婚,為何會懷疑他的愛,更為何會說出『既然根本放不下,又何必要為難自己?』的話語?
她一定是看到了這些照片,看到了他修復的玉石指環……偏偏他又剛巧對她失了約,她生了病,他卻帶著心婉去了香港?
易地而處,他怕是也會胡思亂想,絕不會輕易原諒?可天知道,他會賭這一時之氣,跟心婉根本就沒有半點關係?他是同情她的遭遇,可他們已經過去了——
抓扒著頭髮,殷天爵真想一頭撞死算了?這還是第一次,他為一個女人黯然傷神到心神俱裂。他想要解釋,想要澄清,居然都力不從心??她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卻成了她最抗拒的頭號目標?
這一晚,轉輾反側,殷天爵徹夜難眠。就連重要的hit項目他都沒有愁到夜不安枕的地步,可是跟茜兒的誤會,卻讓他有些束手無策的窘迫,是他自己無意間挖了個坑,沒想到最後卻他卻自己掉了進去,坑了他自己?
愛人間果然是不該有秘密的?特別是這種事,早知道,當初,他就該找個機會把跟心婉的來龍去脈跟她坦白?現在,他算是掉進了糞坑爬不出來了?
找到了問題的癥結所在,殷天爵計劃著等茜兒身體能夠承受之際,要用盡所有的方法打開這個死結。
想通後,殷天爵緩緩閉上了眼眸,殊不知,計劃趕不上變化快,他的解決之法尚未成型卻已經注定了要先胎死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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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病房裡,不分日夜的仰躺著,無論醒來還是睡著,茜兒的腦海裡、心底卻始終只漂浮著『』二字。她怎麼也不敢相信,他的丈夫,那個跟她夜夜纏綿的男人居然會背著她別的女人,還為了別的女人對她爽約。糖果是不是避孕藥的事兒,還有待確定,卻已經成了他偷腥的借口。
這是茜兒始終無法原諒的?這樣的身心出軌,比對舊情人的一時衝動更讓人難以忍受。
第一次付出全部身心去愛一個男人,曾經的喜怒哀樂,都成了茜兒無法割捨的印記。愛情的苦酒…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飲下?
一想起殷天爵,茜兒的情緒又開始有所起伏,霎時,所有的神經都像是被人緊緊扯拽著一般,茜兒心口又開始疼得厲害,翻轉身軀,茜兒難受得大口喘起了粗氣…
跟著專家進屋,一見寶貝妹妹臉色不對,墨一非蹭地衝了上去:
「茜兒,茜兒…看看哥給你帶什麼了?你喜歡的玩偶、愛吃的零食…深呼吸…對……」
晃動著手中的毛茸茸的泰迪熊,墨一非努力轉移著她的注意力,另一旁的專家也趕緊湊了過來,伸手掏出一粒舒緩疼痛的鎮定藥丸,輕輕塞入了茜兒口中。
待她心緒稍微平靜,隨即給她做了一個詳細的檢查:
「墨老、墨少爺,墨小姐先天心弱,又因為受過嚴重的傷害,所以導致了她心臟比正常人萎縮細小了一些,抵抗力比較差,容易感染各種疾病細菌,成為易病體。按理說,只要多加照料,是不至於影響她的正常生活的?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墨小姐心病比身體本身的病更為嚴重,如果她的情緒控制不穩,很容易造成心臟的負擔,引發各種無可預計的後果。像墨小姐這種情況,我的建議是….斷情絕愛,絕對經不起愛情轟轟烈烈的起伏?只要斷了情根,精心調理一下,還是會很快康復的,最重要的是一定要保持身心愉悅,這樣病情才會有所好轉,短期內不宜戀愛,以後如果非要戀愛結婚生子,也要等身體好了以後,最好可以找個平淡的人過平淡的日子,讓她每天都被幸福包=圍,情緒起伏可控,這樣的生活,會更適合墨小姐…」
倏地站起身子,墨一非有些火大:
「斷情絕愛??這是要茜兒出家當尼姑嗎?就算現在她誠心向佛……也已經晚了?」
說著,想起殷天爵,墨一非還有些憤憤地咬牙切齒,當初,他就該堅決反對這門婚事,現在倒好,好好的一個妹妹被他折磨成這樣,要想再恢復原狀,這談何容易啊??現在,他氣得想剁了那個王八蛋,在茜兒面前,卻連他的名字都不敢多提?
長長的睫毛眨了下,茜兒眼底的哀傷還是無法掩飾。她想得開,卻不是想放就可以立馬放下的。
一一逡巡過三人,墨老滄桑地開了口:「醫生,你是不是…想到什麼可行的方法了??」
「心病還須心藥醫,現在是有一種方法可以徹底解除墨小姐的痛苦,不過,這個有一定風險也需要墨小姐配合——」
突然看到了希望,茜兒倏地直起了身子:
「不管什麼方法,我都願意試一試?我並不怕死,可我不想就這樣死,更不想我的家人為我傷心難過,醫生,你說-……」
對望一眼,墨老跟墨一非也贊同地點了點頭,如果有希望,他們不排除嘗試的可能。
「深度催眠?讓墨小姐徹底忘卻讓她痛苦的這段經歷?這種方法,我在一本醫生說看過,記載稱有成功的案例,可是我從來沒試過。我只是突然想起最近世界聞名的催眠大師安卓先生正在我們這裡講座,或許可以一試……據資料稱,一旦深度催眠,某個時間段至現在的記憶,被催眠者會全部忘記,所以,被催眠者要配合催眠師回憶那段過程…這期間,對墨小姐來說,會是考驗,而且,還有一點…這段記憶被徹底埋葬後,你可能永遠都不會再記起,也可能因為接觸到某個人或某件相似的事,而再度全部想起…….可是,深度催眠卻只能用一次,也就是說,你如果再度想起,這段痛苦的記憶還是會永遠跟隨著你,這種截取式深度催眠…只是個我們未曾親眼證實的傳說,不過,對墨小姐的病卻是救命良方,因為一旦成功,哪怕是以後再度恢復記憶,一年半載,您的身體應該也足夠恢復到可以承受的程度…當然,這只是我個人建議,你們可以考慮一下,安卓大師的催眠術是世界頂級的,我有幸聽過他的講座,也親眼目睹過…怎麼說,這也是個機會…」
醫生話音剛落,茜兒就斬釘截鐵地給出了回復:
「不用考慮了,我答應?既然這是我的命,好壞我都認?沒有一刻,我比現在想要回到過去……哥,麻煩你,幫我準備一份離婚協議書?這場婚姻是我自己選擇的,也該由我自己結束?」
她選擇催眠,並不是因為怕死,而是她真的想徹底忘掉這個讓她痛徹心扉的男人?
今天一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