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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563章 開拔 文 / 三歎

    君蘭舟的手拖著她的脖頸,感覺到掌心裡有溫熱粘稠的yeti,猛然直起身來,見到她被鮮血模糊的臉,驚慌的如同孩子似的搖頭,不依的咆哮:

    「不,不,我做不到,婷兒,你若走了,我也隨你一起去,你不想讓我有事,就堅持住,馬上就出春|宮了啊,我的輕功很快就能帶你見到師尊,你就有救了,婷兒,我求你了,求你了。」

    阮筠婷眼前的事物都已經漸漸退色成深褐色,就好似在現代帶了墨鏡的感覺,她勉勵抬起手,染血的指尖抹掉他的眼淚,卻也將鮮紅的痕跡留在他臉上。

    力氣已快耗盡,聲音也漸漸細若蚊嚶:「蘭舟,我愛你。」

    君蘭舟閉上眼,嗚咽著:「求你……」

    「答應我,我不想,走的不安心。」

    「我們馬上就要成婚了啊,西武已經二次遞交國書了,婷兒,婷兒……」一句「我答應你」哽在喉嚨,因為他知道,只要讓她安心,她馬上就會去了。

    阮筠婷的身體開始抽搐,雙眼也大睜著,臉是冰冷的褐色。

    君蘭舟的心突然一下子抽痛起來。

    她終是要走的。

    何不讓她安心的去,少些痛苦。

    「好,我答應,不會自絕,但是我今生也不會再有別的女人。婷兒,你等我,別忘了我。」

    阮筠婷彷彿突然卸下了心頭的一塊大石,含淚笑了起來,眼淚和嘴角流淌的鮮血,一同滑入她早已經被血浸染的領口。

    她的眼前,不斷回放前生今世所遇到的蘭舟。

    恭順的、謹慎的、狡詐的、執著的、深情的、義無反顧的……

    真可惜,他們的路這麼短。

    真幸運。能連續兩世,彼此都曾經走過對方的生命。

    她已活過三生,也算值了。

    阮筠婷吐出最後一口氣,緩緩閉上眼,任由黑暗探出籐蔓,纏上自己的身體。將她拉入冰冷的深淵裡。

    她的頭歪向一邊,安詳的閉上雙眼。君蘭舟先是一愣,隨後顫抖著手摸向她的頸部動脈,又探她的脈搏。

    所有的跡象都表明,她已經離開。

    馬車外頭傳來侍衛與太監對話的聲音。隨後趕車的小太監緊張的問:「公子,要往哪邊去?」

    君蘭舟愣愣的望著懷中的人,聽不到小太監的問話,也做不出任何回答。緩緩的收緊雙臂,將她的臉埋在自己的胸膛。暮光呆滯的望著馬車牆壁。

    從前,她追著自己,總喜歡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在自己跟前晃悠,還以徐家外孫小姐的身份來壓他。他那時只是君召英身邊一名伴讀,並沒有多高的身份。為何要瞧不起她?不多親近她,幫助她?

    她的生活幾度陷入泥沼,他還曾經看過笑話。

    只是,不等他笑。她就一次次將問題漂亮的解決了,不借助旁人的力量。就靠自己。他大約是那時候起,開始注意到她的吧?

    不,或許更早,在她被八姑娘他們合夥算計,蒙著眼睛孤零零在後花園哭泣時,在她初學騎馬。小馬發狂奔走,他奮力趕上時……

    太少了。他們從相識到相知相戀,一直都太倉促。

    可正是這短暫的時間,卻給了他刻骨銘心的記憶,永遠都放不開。捨不掉的記憶。

    趕車的小太監許久等不到君蘭舟的回答,疑惑的停下馬車,剛要聊起車簾問一句,就聽車中傳來如同負傷的猛獸悲痛欲絕的哀嚎。

    那呼聲響徹雲霄,震懾的宮門前的侍衛們遠遠的都聽到,紛紛舉起長槍做防範姿勢。

    小太監一路上,斷斷續續聽車內人的對話,也知道端陽郡主是去了。他不識男女之情,卻能體會到君蘭舟無以發洩的悲痛,眼淚不自覺的落了下來。

    端陽郡主在延壽宮被毒害的消息迅速傳遍梁城,老太太聽了消息,立即暈死過去。待醒來時已經是悲痛欲絕,帶了徐家所有主子趕到了皇帝御賜給君蘭舟的府邸。

    嬋娟受不了刺激暈了過去,懷了七個月的胎兒早產,折騰了一天一夜才好容易誕下一子,卻也掩不住悲痛,元氣大傷。

    報喪的人迅速派往西武國。

    比國書更快的,卻是牛山和張義的奏報。

    韓肅接到奏報時,正在校場高台上操練士兵。景升急匆匆將貼了三根雞毛的牛皮紙信封遞給韓肅。韓肅則是漫不經心的拆開,低頭瞥了一眼。

    誰知只這一眼,就讓他身形一晃,險些從高台載落下去。還是景升眼疾手快的服了他一把才穩住他的身形。

    「……乾元十七年十月十七,端陽郡主入宮覲見婉妃,食糕點,中毒,歿,婉妃囚禁於延壽宮中……」

    一個「歿」字,如同一個巨大的拳頭打在韓肅的胸口。他反覆看著這句話,每一個字拆來來他都認得,為何放在一起的意思,卻不懂了?

    筠婷去了?

    她入宮的時候,被人下毒,害死了。

    韓肅雙手顫抖,緩緩握拳。不,他不信!

    可是牛山和張義不會開這種玩笑,這消息必然是真的。

    韓肅的神情有些恍惚,鼻子上低落一滴冷汗,迅速滲入他大氅的前襟,眼前看到的卻是另外一幅畫面,翠綠的竹林,身著桃紅色襖群的少年,撐著一把鵝黃色的紙傘,繡鞋外裹著木屐,緩緩的遠離自己而去,只有木屐與石磚發出的碰撞聲音,在心頭不斷的放大。

    「王爺!!您行了,您怎麼樣!?」

    韓肅再次清醒時,發現自己竟躺在臥房的暖炕上,面前是深色焦急的景升、景言,還有他最得力的幾名助手和副將。

    「王爺!」

    見韓肅清醒,所有人都恭敬行禮。

    韓肅坐起身,「我睡了多久?」

    「不過一炷香時間,王爺,您……您要節哀啊。」景升斟酌著,才敢說出最後一句話。

    韓肅神色平靜異常,背脊挺直的擁被坐著,清俊面容上甚至還帶著淺淺的笑,「吩咐下去,全軍開拔,咱們回梁城。」

    「什麼?王爺,這……」

    景言、景升,包括幾名副將和幕僚都不同意。

    韓肅卻道:「端陽郡主歿了,西武國定會興兵而來。我們十萬大軍返回梁城,以回京述職為由,藉機行事。機不可失,咱們不能錯失這一次機會。」

    「是,王爺說的也有道理,西武國雖說蠻夷,行事卻也謹慎,他們自知國力有限,就算兵士再勇猛,也敵不過咱們大梁國地大物博。若不藉著端陽郡主的事,他們絕不會出兵的。」

    「是,所以,這就吩咐下去吧。糧草的事,就拜託趙先生了。」

    一名留了山羊鬍的中年男子頷首:「王爺放心。在下隨時都在準備,三日內,糧草便可齊備了。」

    韓肅微笑著點頭,誠懇的道:「有你們幾位,本王才能有今日。」

    幾人聽的心理熨帖,恭敬的道:「王爺言重了。」

    韓肅又笑了一下:「既如此,你們便下去做事吧。」

    見韓肅如往常一般,並無異樣。幾人都放下心,退了下去。

    待到屋中沒了旁人,韓肅才像失去所有力氣一般仰躺在暖炕上,雙手攥緊了被子。

    皇宮是皇帝的家。

    婉妃是皇帝的女人。

    筠婷死在婉妃手裡,或許不是婉妃所為,卻與皇帝脫不了干係。

    只可惜,他連阮筠婷的最後一面都見不到。

    十萬大軍開拔,他不可能一個人先趕回去。筠婷是暴斃,停靈最多五七三十五日。等他帶領大軍趕回去時,怕她早已下葬。

    韓肅閉上眼,痛苦的咬緊牙關,心中像是缺失了一塊。當初毅然決然的參與朝政,就是為了有朝一日,他能夠有權利掌握自己的命運,有實力得到阮筠婷。如今阮筠婷卻去了。他彷彿頓時失去了目標,但仍舊騎在虎背上,滿心疲憊,又無法有片刻的鬆懈。

    筠婷,筠婷……

    韓肅的眼角,有眼淚滑落。

    姬澄碧看了阮筠婷的屍體後,就說她中的這種毒必須要盡快下葬,否則屍體會迅速腐爛發臭。徐老太太不捨得外孫女那麼一個漂漂亮亮的姑娘爛的面目全非,含淚做了住,停靈七日後才下葬。

    下葬的當日,消失了七天的君蘭舟才出現在梁城南郊八十里外的延平山上。喪禮辦的在隆重,哭聲在悲愴。彷彿都與君蘭舟無關了。

    他身上穿的還是阮筠婷走的那日的那件袍子,上面都是阮筠婷的血。頭髮花白凌亂,滿臉灰塵胡茬,落魄的像個叫花子。

    看到他這副模樣,好容易止住眼淚的君召英捶了他一拳:「蘭舟,你這樣就來,阮妹妹看了定會傷心。」

    君蘭舟彷彿聽不見似的,緩緩上前,腿一軟,跌坐在墓前,望著墓碑上阮氏兩個字發呆,而後慢慢將額頭貼了上去。閉著眼,就好似從前他們頭挨著頭那般。

    往往,哭不出來的悲傷才是最難過的。

    才剛二十歲的人,就已經花白了頭髮。這是最有力的證明。

    姬澄碧看的心疼:「蘭舟,你需要休息了。」

    君蘭舟搖頭不語。

    「蘭舟,師門還要靠你發揚光大。」

    君蘭舟依舊搖頭,彷彿是個沒靈魂的木偶。

    姬澄碧怒極,道:「你若真疼她,就振作起來,做你該做的事,在這裡死不死活不活的,是要給她添堵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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