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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564章 飲鴆 文 / 三歎

    君蘭舟仍舊保持剛才的姿勢,額頭貼著墓碑,好似這樣就能讓心裡的疼少一些。他過了這麼多天野人的日子,有一些痛楚卻無論怎麼自虐都無法轉移,也化解不開。心裡就好像被挖空了一塊,眼前總是浮現出阮筠婷離去時候無助的躺在他懷中,面如鐵灰,嘴角淌血的樣子。

    她會有多難受?瀕臨死亡的痛苦,她獨自承受著,還揣著滿心的放不下,他卻一點都不能替她承擔,只能眼看著她受苦,眼看著她陷入深淵。

    君蘭舟並不知道,自己此刻發出如困獸一般嗚嗚的聲音,卻流不出淚。素來堅強有力,容光絕色的人,如今成了落魄的花子。他這副樣子,將在場所有人的心都揪痛了。剛剛低落下去的哭聲又一次想起。

    葬禮結束後,姬澄碧將君蘭舟交給了君召英,托他幫忙照顧一日。君召英自然樂意,他也不願意接受阮筠婷去了的事實,巴不得和君蘭舟大醉一場。

    眾人都離開延平山時,已經日薄西山。姬澄碧沒有下山,在悲傷之中,也沒人注意到他的行蹤。

    天漸漸黑了,有雪花紛紛灑落,深山中的黑夜有風聲嗚咽,新墳邊紙錢被風雪捲起,靈幡飄舞,寒風刺骨。

    算準了時間,姬澄碧尋到事先藏好的鐵鍬鐵鎬等物,將墳墓挖開,打開棺槨,將阮筠婷的屍神挖了出來,隨後蓋好棺蓋,將土添回原位,將墳墓回復了原樣。雪越來越大,很快掩蓋了方纔的痕跡,也將深山中鋪上了一層白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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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帶著德泰站在延壽宮門前,望著緊閉的大紅朱漆宮門良久,才歎息了一聲。

    皇帝轉身要走。

    德泰連忙撐著傘跟上:「皇上。您是想念婉妃娘娘了吧?」

    皇帝今日心情尚可,聞言回頭白了德泰一眼,覺得不夠,還推了他腦袋一下:「你倒是懂?」

    德泰嘿嘿笑著撓了撓後腦勺,道:「奴才不懂男女之情,不過皇上思念婉妃娘娘,奴才看得出。其實奴才覺得,那端陽郡主歿了雖然可惜,可也怪不到婉妃娘娘頭上去。婉妃娘娘和端陽郡主是至交好友,情同姐妹。她不會下毒,而且那日端陽郡主的飲食裡根本就沒有驗出有毒。這一定是有人陷害婉妃娘娘,故意讓端陽郡主在娘娘宮裡出事。最要緊的是端陽郡主本來身子就不好。發病暴斃了也是有的,奴才拙見,這事兒不與婉妃娘娘相干。」

    「你這狗奴才。」皇帝笑著踢了德泰屁股一腳,心裡卻被他這番話說的舒服許多。其實他也相信徐向晚並沒有下毒,只不過事關重大。他不能不做出姿態來讓西武和天下人看看。

    「罷了,你回去吧,朕去看看我婉妃。」

    德泰笑著道:「那奴才就在延壽宮門前候著,隨時聽皇上的吩咐。」

    皇帝嗯了一聲,早已經波不急待的向宮門走去。德泰則是趕忙跟上,為皇帝撐傘。也去吆喝著叫門。

    延壽宮此刻還是燈火通明,皇帝到了院中,延壽宮的所有奴才都很驚訝。近身服侍徐向晚的幾名宮女更是難掩愉悅。原本以為婉妃娘娘就此失勢了,皇帝在也不會踏入延壽宮半步,誰知大半夜的,皇帝居然冒雪前來。

    「娘娘呢?」

    「娘娘在寢殿。」白薇恭敬的道:「都下去吧,這裡不用伺候惑仙記。」

    「是。」

    宮人們均面帶笑容。各自退下,德泰則是守在寢殿所在的院落外頭。免得有人打擾。

    皇帝推開寢殿的格扇,合頁吱嘎的一聲,在安靜的寢殿中顯得格外刺耳。牆角的落地宮燈散發著柔和的光茫,將殿內一應景物都鍍上了一層朦朧之色。

    徐向晚身上穿了件牙白色的交領短襦,柳腰上繫著淺藍色的腰裙,下桌月華群,長髮披散在腦後,正疑惑的走出落地圓光罩。

    看到皇帝,徐向晚的鳳眸中立刻盈滿水霧,向前走了幾步,身姿如弱柳扶風,當真我見猶憐。

    「皇上……臣妾參見皇上。」

    皇帝平日多見徐向晚容妝艷麗,今日裝扮簡單素雅不施粉黛的她更是別有一番風韻,有少女的青春,也有少婦的嫵媚,她的聲音溫柔,彷彿瘙在他心頭,她的姿態撩人,讓他想起他們渡過的無數**。

    皇帝笑著道:「愛妃平身。」

    「謝皇上。」徐向晚站起身,低下頭,道:「臣妾今日聽說,婷兒她下葬了?」

    「是。」皇帝在落地圓光罩內的暖炕坐下,笑著打量徐向晚。如此美人,當真怎麼都看不夠啊。

    徐向晚的眼淚刷的一下滑落。

    「是臣妾害了她。」

    皇帝挑眉不語。總覺得面前的女人雖然還如從前那般嬌柔溫順,但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哪裡不對呢?

    皇帝本就多疑,如今起了這心思,自然仔細觀察徐向晚,徐向晚默默垂淚,他則是默默欣賞美人垂淚,在徐向晚抬眸時,皇帝突然看到她的眼神。

    被淚水洗過的眼睛格外晶亮,上挑的鳳眼並不因為哭的紅腫而顯得難看,仍舊是惹人堪憐,只是,那眼神中一閃而過的怨恨和精光是怎麼回事?

    皇帝心頭有一種說不出的彆扭。

    徐向晚擦了擦眼淚,道:「皇上,您好幾日沒來了,臣妾還沒有用完膳,要不讓他們預備些酒菜,皇上陪臣妾吃些?」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嬌柔中帶著一些撒嬌,讓人無法拒絕。

    皇帝笑道:「也好,朕正好也餓了。」

    徐向晚就走到宮門前,高聲吩咐白薇去預備。

    自己則是回到內室,為皇帝斟茶。隨後如同慵懶的貓兒一般,坐在了羅漢床便的如意垛上,頭枕著皇帝的大腿。

    或許是他的錯覺?

    皇帝現在滿心柔情,方纔那一點點介懷反倒放開了,覺得是自己太過於機警。想的太動。

    不多時,白薇將四碟小菜和一壺酒端進來,在羅漢床中間的鼓腿束腰矮桌上擺好。將酒放在桌上時,白薇不自覺的抿著唇看了徐向晚一眼。徐向晚則是對她笑了一下。

    皇帝沒有漏看二人之間的交流,方纔那種異樣的感覺又浮現在心頭。他是怎麼了?為何總覺得今日的徐向晚與往日不同?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白薇退下,徐向晚斟了兩盅酒,將左手的酒盅遞給皇帝:「皇上,臣妾敬您一杯。」

    皇帝接過酒盅,望著嫵媚微笑的徐向晚,心下打鼓重生將門風華。

    就在徐向晚將酒盅湊到唇邊。馬上要一飲而盡時,皇帝突然道:「等等。」

    「皇上?」徐向晚疑惑的眨眨眼。

    皇帝笑著將自己的酒盅送到徐向晚口邊:「朕餵你。」

    徐向晚一愣,隨即苦笑:「皇上不信臣妾?」不等皇帝回答。又道:「罷了。」傾身向前,柔白的素手扶著皇帝的打手,媚眼如絲的望著他,將那盅酒飲盡。

    皇帝平靜的看著徐向晚,她的小手柔軟而溫熱。曾經帶給他許多快樂。此刻她含情脈脈的看著自己,手指有意無意的在他的手背上摩挲。皇帝的心軟了。

    或許是他想的太多,太敏感了。

    如果酒中有毒,這麼長時間也該發作了。徐向晚卻抿著紅唇,委屈的看著自己。

    皇帝不忍讓美人兒傷心,拿起方才徐向晚要喝的那杯酒。飲盡了道:「好了好了,晚兒不要生氣。朕不過是……」

    話音戛然而止。

    皇帝突然感覺到腹中劇痛,像是有一雙手伸進了腹中。要將他的五臟六腑撕碎一般。

    「你!」單手點指著徐向晚,皇帝嘴角有血淌下。

    徐向晚笑瞇了眼睛。

    皇帝要揚聲喚人,卻渾身無力,發不出聲音。他驚恐萬分的起身下地,身子因失去力量而跌倒在地。

    皇帝狠狠地瞪著徐向晚。心中懊悔不已。最毒夫人心果真沒錯!她竟然如此瞭解他,算計他!他方纔如果不懷疑她。是不是就會沒事了!

    剛這麼想,突然間徐向晚笑著笑著,緊抿的嘴角也有鮮血滲出,隨即她似是再也忍不住,一張口,噴出一大口血來。

    以皇帝的聰明,立即明白方才徐向晚抿著嘴唇佯作委屈的時候,只是忍住不要表現出異樣,要讓他心存憐惜,引他喝了毒酒。

    「毒婦!」皇帝氣若游絲的罵了一句,奮力踹翻了牆角的落地宮燈。宮燈的木架子倒下,發出很大一聲響,蠟燭點燃了紗帳,火光熊熊燃起。

    徐向晚卻咯咯的笑了,笑聲暢快,眼神憤恨,面容猙獰。

    寢殿裡發出那聲巨響,緊接著又有明亮的火光,立刻引得德泰奔了進來。

    一見到皇帝與徐向晚如此,德泰都嚇傻了。

    「皇上,皇上!太醫,快宣太醫!來人啊,快滅火!」

    寢殿裡亂成一片,皇帝很快被抬走,太醫也尋思進宮來救治。

    徐向晚躺在地上,身體抽搐,臉色烏紫,心裡卻前所未有的暢快。她終於可以逃脫這個牢籠,再也不用屈意承歡,再也不用逢場作戲,做皇帝的專屬「娼|妓」了。她自由了。水秋心的仇,她報了。這樣到了九泉之下,水秋心應當不會恨她吧?

    還有婷兒。

    她知道,皇帝需要引韓肅回梁城。也知道皇帝甚至韓肅喜歡阮筠婷。他那麼毒辣的人,完全有理由利用阮筠婷的死來達到目的。婷兒的毒,九成是皇帝所為,他借了她的手,害死她最好的朋友……

    徐向晚咳嗽著,又噴出一口血來,緩緩閉上了眼。婷兒,到了下頭,我一定好好跟你解釋清楚,請你不要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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