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八十二章 文 / 哀水瑟
第八十二章
她雖目不斜視,然那餘光,卻一下子瞥向納蘭禛。
「過會給我幫個忙行嗎?」冷月語音和善,同她說道。
「是。」婢女一直不肯抬頭,只點點頭。
此刻,那些圍在納蘭禛床邊的人,都散了,他們為他蓋上了被子,躺在榻上的男子微閉著眼,面容睏倦。
「你先去關門吧。」
冷月拿著東西走到他身邊,蹙緊眉,掀開被子的一角。
射向男子的雙膝處,眉眼不抬:「幫我將他扶起來。」
婢女停頓了下身子,只怯怯的朝著那個身體走去,她的臉頰似乎燒的燙紅,伸出一小截手臂,去撫他。
一直低著頭,聽到榻上的男子微沉了一聲,白芷只盡量放輕了自己的動作,十指觸上他的身子時,指尖立有一道電流傳過,少女側眸瞧了冷月一眼,她並沒有發現。
「嗯,扶住他,坐到他身後去,讓他靠著你。」
「……」
白芷盡量按照冷月說的去做,當她終於全身攬住他時,心中雀躍,低著頭,細瞧著他的眉眼,納蘭禛雖閉著眼,依然不影響他的魅力。
冷月抽出根根銀針,準確的朝著他的腿膝上刺去……
「呀——」
室內猛地出了一聲尖叫。
冷月抬頭,手指差點一抖,扎錯了穴位。
「對……對不起。」
白芷忙低頭道歉,緊環了下他。
冷月的眼眸定格在她的手臂上,「不需要攬的這麼緊。」
她抬眸望她,小婢女的臉都埋在納蘭禛的脖間了,她正感覺奇怪,此刻躺於榻上之人,突然發出一聲淡淡的音——
「傾冷月,便是連本王小憩會,你也不安生。」
他帶笑而說,語氣溫柔。
「不是我。」冷月心中一氣,只望著白芷說,「是你納蘭府中的婢女,看見我扎你,她心疼了。」
不曉得為何會這樣對納蘭禛說,只是從方才開始,那婢女抱著他的樣子,讓她覺得很刺眼。
「婢女?」納蘭禛此刻緩緩睜開了眼眸,順著看去,白芷猛地將頭低的更低,心中突突地跳。
「抬起頭來,讓本王瞧瞧。」
冷月捏了捏手中的銀針,他納蘭禛想做什麼,在她面前公然**?
白芷依然不肯抬頭,埋的更低。
納蘭禛微微一笑,垂於身旁的手,捏住她的下頷。
將之抬起……
兩人對視了一剎,他的眼中,帶著幾絲玩味。
「原是你。」
男子溫醇的嗓音流到白芷心中,少女心中一緊,不知所措。
「月兒,本王的妾,何時被你當成丫鬟使喚了?」納蘭禛帶著責怪的語氣,將眼眸投到冷月的臉上,他像看熱鬧一般,瞧著她……
當冷月瞧到白芷的一霎,腦中一晃,那日的兩個女子當下回到她眼前,她知道納蘭禛是故意的,然心中還是不快,便猛地放下針,轉身欲走!
「我怎麼知道!」
她賭氣般的說著,納蘭禛伸出長臂,猛的一下,將她拉了回來……
「我需要你。」
他的瞳仁漆黑,聲音沙啞。
兩人相握的手,便這樣赤裸裸的呈在白芷眼前,少女咬了唇,只用餘光瞧著冷月。
若現在,他握的,是自己手,多好。
站起的女子雖然眼眸不悅,但一心關注著他的傷勢,掙脫開他的手,只冰冷的說:「我去為你拿草藥。」
還是走了,一開門,彭的一聲,便將門關上。
白芷望著冷月的背影,突然覺得她這個人很奇怪,甚至不那麼討厭,不過是同她差不多大的女子,卻比她要成熟的多。
對冷月的改觀,讓她的唇邊突綻開一絲笑意。
「你叫什麼名字?」
納蘭禛看著她獨自在那裡笑,手指撫上自己的腿,慢慢的揉捏。
「啊?……白芷……」她失神幾分,不曉得他為何要問自己的名字,小聲說著,納蘭禛沉吟了半晌,遂笑道:「本王長的很嚇人嗎?」
「……不,不是的……你——」白芷其實想說你長的很漂亮,然話到嘴邊,就看見納蘭禛一雙瞳仁盯著她,少女心中突跳,猛地低下頭。
手絞衣衫,那種慌亂,不可言喻。
「白芷……白芷……一種藥名?」納蘭禛兀自念著,將手拿開,突然睨向她,聲音毫無威嚴,「你能幫我按下腿嗎?」
「腿?……嗯,嗯!」
少女手忙腳亂的把他放到身後的軟墊上,忙跪下了雙膝,來到他的腿膝處,手指輕柔,幫他揉捏著,納蘭禛閉上眼,再次睜開,眼中流光撒滿。
白芷的臉頰從方才開始便十分的紅潤,她想不到有一天自己會跪在這裡,為他做著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雖然他並沒有說什麼感謝之話,然她自己,已經陷下了。
不求君奉還,但願日日伴。
「你不是西凜人?」
「嗯……妾……是西疆人。」
「美麗的地方。」納蘭禛稱讚著,眼前彷彿出現了西疆的千山萬水,他菀起的唇角,讓白芷心間一動。
「王……爺也去過西疆?」
「……嗯,很早了。」斂下眼瞼,納蘭禛突然將手覆在她手上,白芷哪裡料到,眼神一顫,慌亂的對上他的眼眸。
那裡面,彷彿有一團火焰。
「想讓本王寵你嗎?」
他這樣問,白芷只覺眼前有一霎的溫熱,自己率真的性子,從沒有像今日這般猶豫過,糾結過,歡喜過。
「我……我不敢想。」
低下頭,欲將手從納蘭禛的手中抽過。
「本王不是愛好漁色之人,也沒有任何小寵,只要你點頭,明日起,我便可吩咐人給你獨個院子出來,給你個名分。」
「……」
白芷聽的心漾,只怔怔的瞧著他,他與她對望,那眼中的溫柔,差點將她溺死。
「我……願意。」
鬼使神差的,她點了頭。
「嗯。」
男子輕應一聲,捉起她的手,只讓她站起,靠坐在榻邊。
他攬上白芷的腰身,很自然的去親吻她的脖頸。
女子一顫,只覺得全身都酥了。
僵硬的坐在那裡,她咬著牙不讓自己喊出聲來。
然而,便在這樣的雲霄頂端,納蘭禛的一席話,卻讓她瞬間回到了地獄……
音色平穩,沒有強迫,卻叫她聽了,無法拒絕——
「芷兒,本王可以給你所有的寵愛……王妃她向來沒有幾個貼心的體己人,以後,你便多與她接近,她若是有什麼困難,本王希望你能為她分擔些……」
白芷頓覺胸中苦悶,方纔那滿心的雀躍,全死在心中。
嗯……原來他這樣做,全是為了她。
突然很羨慕冷月,他做什麼,都不讓她知曉,卻早已將所有,都為她打算好了。
就算哪日她累了,她想,納蘭禛也會在她的身後,默默的抱著她。
只是,她算什麼?她白芷,永遠不過是她的替代品。
白芷緊緊捏著手,欲哭無淚,滿身都是他的氣息,納蘭禛扳過她的頭,輕聲問:「怎麼了?」
「……」搖了搖頭,不說話。
「不願嗎?」
「不……我……我願意。」白芷咬著唇,只輕輕的說。
「嗯,我便知道,你是個美好的女子。」
納蘭禛笑著抵上了她的臉龐。
然那眼眸,卻是淡漠無比。
即使擁別人入懷,對於他來說,不過是個女人。
他會教白芷武功,會教她謀略,只求,她的身邊,能有個真心的人。
「你放心,納蘭禛不會負你。」
幽幽的話點點沁入心間,曾經的率真少女,一夜之間便熟了心事。
她靠在他的肩上,不說話,只流下眼淚……
這樣好,只要能陪伴在他身邊,叫她做什麼,她也是甘願的。
她會對冷月忠心不二,她會努力的,跟隨著冷月,做好他交代的每一件事情。
所為的,不過是他的寵愛……
一生的寵愛。
多年後,當納蘭禛攜著她的手走上那象徵權勢的最頂峰時,她俾睨著天下的群臣,風華絕代,一身金縷的鳳袍霞帔,羨煞了天下所有的如花女子……
然她知道,她的心,早在多年前的那晚,徹底死了。
偌大的後宮,再也沒有一個人,能溫暖他的心,能讓他在以後的日子裡,付出生命……
一生一次一雙人,只是那個人,從來不是她。
房門輕動,冷月推門瞬間,便瞧見了榻上的倆人。
他從身後抱著她,對著她微微笑。
滿手的草藥墜然落地,她只輕抿了唇瓣,站在原地不動。
白芷倏然站起,忙不迭的看向納蘭禛。
納蘭禛輕抬眼眸,滿心的鎮定:「月兒。」
冷月不理,只把眼眸在兩人身上遊走。
驀然笑出聲來,她轉身欲走……
「月兒!」
納蘭禛在身後喚她。
冷月停住了腳步。
「什麼事?」語氣冰冷。
「芷兒,給她奉茶。」納蘭禛側頭對她說,眼眸望了望擺在一旁桌几上的一盞茶水。
白芷照做。
舉著茶水走到冷月身邊,聽著後面的聲音說:「跪下。」
她亦跪下。
冷月冷眼瞧著,不明白他要做什麼……
然納蘭禛只停頓了半晌,便凝視著她的雙眼,一字一句的說:「本王欲將她封為側妃,按理,你是正,她是側,她理應為你奉茶,以示禮節……」
冷月聽了,唇邊驀地勾出一絲冷笑……
這是她聽到最可笑的笑話。
如今,面前的女子雙膝跪下,舉手奉茶,那恭順的樣子,似乎怕她會欺負她一般。
不過是離開了一陣,方才唯唯諾諾的少女一時間,便成了他的側妃。
真想將他的心撕開,到底看看他是怎樣想的……
「好呀。」嘴上卻說著相反的話。
「那你便先將草藥撿起來吧。」冷月瞧著落在腳邊的草藥,冷言說著,走到納蘭禛身邊,隨即坐下。
「撿好了,在給我奉茶。」
白芷咬唇,猶豫著將茶盞放到一旁,俯下身子去撿。
她聽話的樣子,看在納蘭禛眼中,竟有了一絲憐惜。
冷月只覺手腳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