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八十三章 文 / 哀水瑟
第八十三章
「姐姐。」
白芷恭敬的喚著，早已將茶碗奉到她身前。
她把撿起的草藥都放到一邊，躬下身子，冷月瞧著那茶碗在自己眼底晃，卻始終沒有接。
雙手汗浸，半晌之後，她驀地接過茶水……
仰頭便喝下去，也不知苦澀，只將那碗重重的一摔，攪亂了一室的安寧。
男子的手，卻在此時捉上了她的手腕。
好髒。
她突然想起納蘭禛方才便是用這手碰過白芷……一股厭惡，猛地襲來。
她掙開他，低眉說道：「我困了，為你上完藥，我便去睡覺。」
「好。」
納蘭禛聽著，面如秋色。
冷月驀地起身，不願在靠近他，只安靜的將那些草藥放進藥臼裡，嘟嘟的搗著。
白芷立在倆人身邊，不知是該坐，還是該站。
「芷兒，你過來。」
納蘭禛喚她，白芷立刻走到他身邊。
只見男子指了指自己的腿膝。
白芷領悟到意思，當下跪在他身邊，為他輕輕捏著。
冷月眉眼不抬，只一心的搗藥。
她坐在一旁的椅上，納蘭禛凝視了她好久，默默的揚起了手掌。
望著手心上的那一道疤痕，他有半晌的怔忡。
劃破生命線的疤痕，他分明看到了那生命線的下方，有一個紅色點子。
那便是情蠱的開端，他曾聽姑姑說過，情蠱的毒，形如紅線，印在血液裡。
掐指算了算時日，差不多，該餵她喝下第二顆藥了……
「你起來！」冷月在身後對白芷說，少女猛地一怔，便瞧見她早已站在她的身後。
她十分不悅，驀地彎下身。
白芷忙退到一旁，看著冷月將搗好的藥材，摳到手中，然後一點點的為他敷上……
屋中頓時飄著淡淡的藥香。
她動了動手指，全部為他縛上之後，凜然的站起身。
「再見。」
如此冰冷的說道。
納蘭禛稍蹙眉，方想說什麼，但當他瞧了白芷之後，終淡淡的說，「嗯。」
她的容顏繃得很緊，打開門，抬腳欲跨出去。
「月兒，好好照顧自己。」
身後，一道聲音涼薄的傳過來，讓她的腳停在半空中，沒有落下。
好好照顧自己……呵……
冷月雙手捏緊了門框，亦咬牙，回道：「我會顧好我自己……不須勞王爺費心。」
「嗯。」納蘭禛似放心的點了點頭，便又對著白芷說：「今晚，你侍寢吧。」
呆立在旁的少女身體一怔，忙將眼眸射向冷月。
她還未走出那房子，然並沒有什麼反應。
絲毫不看納蘭一眼，冷月轉身便關了門！
自己抬眼望了望天上的明月，驀地扯出一絲笑。
嗯，真好……今晚真好。
屋內傳來了細細碎碎的聲音，她站在屋外，瞧見屋中燃著的燭火在片刻之後，熄滅了……
滿眼的黑暗，只有她一個人。
「月兒。」
還未回神，那一聲呼喚，將她的思緒，都拉了回來。
黑衣的少年半倚在一棵樹下，將滿眼的流光，都射了過來。
九夜。
心中顫顫的喚著這個名字，她沒有說話，只朝著他身邊走去……
「你在這裡站了多久了？」
她問，摸上九夜的衣衫，冰涼如寒，想是很久很久了。
少年不答話，黑色的發隨風起舞，子夜星眸，滿眼的心疼。
他順手便將她拉進懷中，狠狠的抱住了她……
「我希望，我的月兒，永遠都快樂。」
「九夜……」
「月兒哪裡有什麼煩惱，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那個揚著笑容的八公主……」
「……」
「月兒還有分外堅強的一面，她總是說，她不會哭哭啼啼的，她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都能笑著去面對……」
「夜……你別說了。」
「月兒，我喜歡你，很喜歡你……心情很奇怪，不願任何人去分享你，不願你對別人笑，霸道的想將你拴到我身邊，不想你……不想你在乎任何人……月兒，你說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冷月的身體猛地一震，在九夜懷中睜著雙眼，她感覺少年都要將她勒的窒息了，那隱在他胸腔中的憋悶一時間全都吐了出來，九夜的聲音在這樣一個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她被他抱著，胸中難以平仄。
半晌之後，她伸出雙手環上他的背脊，似做了什麼決定，輕言輕語地說：「夜，我們私奔吧……」
私奔。
少年聽後，猛地拉開了兩人。
對上了冷月的眼眸。
「你——」
「我們私奔吧……去一個只有我們倆人的地方，我做你的妻子，為你生可愛的孩子……」
冷月的眼眸充滿了嚮往，彷彿她說的這些，早已在她腦海中過了千百遍……
九夜沉默，此刻，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怎麼了？不願意嗎？」冷月問，捏上他的手臂。
九夜驀然將身子向後退了幾分。
他似篤定般的，定了眼眸。
隨即臉上展開一抹悲涼的笑意……
「你說謊。」定定的吐出三個字來，他望著冷月，「不要在自己騙自己了……月兒，你喜歡上主子了，不是嗎？」
九夜驀然將身子向後退了幾分。
他似篤定般的，定了眼眸。
隨即臉上展開一抹悲涼的笑意……
「你說謊。」定定的吐出三個字來，他望著冷月，「不要在自己騙自己了……月兒，你喜歡上主子了，不是嗎？」
那是一種被窺探的感覺。
彷彿自己所有的秘密都曝光在他眼前。
冷月搖搖頭……不是，不是這樣的。
其實她心中明白，她雖然當了這麼多年的暗殺者，表面冷漠堅強，但是她卻從未碰觸過感情，她對這塊，是敏感致命的。
她將所有的刺都放到身上，對任何人沒有分外的特殊，即使面對自己僅有的幾個好友，也是淡淡的，冷冷的。
想起她唯一一次哭，便是那個人死的時候。
他與她執行任務，而她，卻將他害死了。
雖然連名字都不知道，但是，知道他的死訊時，她在家中哭了一個下午。
之後的她，更加的冷冽、無情，不願再給任何人當累贅，她出色的完成每一個任務，用淡漠包裹住她的心。
只是她不知道，這顆心，有太久沒有被溫暖過了，而當它終於有一天受到溫暖時，它便會起了變化。
先是九夜，後是納蘭禛。
冷月神情微怔，為九夜這句話而苦惱。
黑衣的少年低頭瞧著她所有表情，眼帶心疼。
他很懊悔，懊悔自己為何要說出方纔的話來為難她……她喜歡誰，跟誰在一起，不是都擋不住他愛她的腳步嗎？他曾發誓，不管怎樣，他都要陪在她身邊，就算只在暗中瞧著她，他也甘願。
愛情這回事，它本身便是個死棋。
一旦你入了道，是無論無何，也走不出的。
九夜猛地捉住她的手，既然她不快樂，他就要她快樂！
冷月抬眸，望進他的瞳仁中。
「走吧，我帶你私奔去！」九夜突然說，牽著她快步走出府中……
他要帶著她私奔……
冷月跑在後面，怔怔望著九夜的背影，唇邊，緩緩勾起一抹笑容。
這樣的劇情，好像爛俗的八點檔。
電視劇裡，不都是這樣演嗎？男主牽著女主的手，奔跑在下雨的世界裡，他會在前面對著她張揚的笑，我們私奔吧……
嗯，九夜。你很有做男主的潛質哦……
他牽出一匹馬來，走向站在府門前的冷月。
門前的兩個侍衛只狐疑的瞧了倆人一眼，便恭敬的行禮：王妃。九侍衛。
冷月摸了摸馬的鬃毛，這馬彷彿通靈性般，柔順的低下頭。
這個動作，讓她突然想起納蘭禛曾說過的話：本王養的馬，自然懂得分辨主僕……
那麼以後呢，以後白芷也是你的妻，我問你，你的馬，也會讓她騎嗎？
庸人自擾。
她翻身上去，回身瞧九夜，少年緊了緊馬韁，坐在她的身後。
環身抱住她，冷月卻在這時，想起了一個好笑的點子。
只見她在馬匹既要前行之前，回身對著那倆個站在門外的侍衛揚聲說道：「告訴你們王爺，本王妃要去私奔了！恕不奉陪！」
身後的九夜猛地一僵，只露寵溺的笑容……
只是……
那倆個站在門外的侍衛，滿臉的黑線，呆掉了。
王妃要私奔？這個……是真的嗎？那麼，要不要報告王爺呢？
他們糾結了。
「月兒，你那樣說，主子定會出來尋我們的。」
「……不會的，他現在……怕不是**苦短吧……」
冷月微仰頭看著星辰，被九夜收在懷中，他用他黑色的風氅擋住所有的凜風，冷月閉上眼，再睜開，恰瞧見少年精雕般的臉部線條。
漫畫中的美少年呀……她自己獨想了半晌，抬手觸上他的下頷。
摸了摸。
「你老實點。」少年目視前方，語調輕柔。
「夜……你怎麼不長鬍子？莫不是……」她拉長了音調，眼中帶著狡黠。
少年的臉，瞬間在黑暗熠熠生光。
「不用懷疑我的能力。」他大膽的同她說，垂下頭，目光灼灼。
冷月笑了，只在他身前彎了身子，揶揄道：「你方纔，好像怪物史萊克……」
「史萊克？」少年不解。
「就是……臉色綠綠的……好綠好綠……」
「……」
九夜頓時不言語，似乎有些生氣。
瞧見他這般樣子，她自然也不在說什麼，只動不動的仰頭瞧他一下。
額。真綠。
倆人在黑夜中的帝都奔跑著，她不知道九夜會將她帶到哪裡，但是方纔那凌亂的心，卻在風的吹拂下，漸漸冷靜了。
她開始期待，她們去的地方……
帝都皇城。逍遙樓。
已經接近子夜了，整個帝都，白日的所有繁華，全都掩蓋在夜色中。
街上寥寥幾人，所有的商販都開始收攤，關門，冷月同九夜到達逍遙樓時，卻發現，這裡依然燈火通明，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