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一百二十九章 留在我身邊 文 / 哀水瑟
第一百二十九章留在我身邊
他忽然問她。
冷月想了半晌，這樣的生活，很平和很平和，平和到你就是一個普通人，會因為油鹽醬醋而煩惱，會因為小事情而喜悅高興，她在現代便一直很嚮往那種生活，假若自己不再是冷家的大小姐，假若自己，不是一名暗殺者。
或許，她會有一個穩定的工作，一個美好的家庭，同一個，可愛的孩子。
眼眸陡然發亮，她輕輕的點了點頭……
納蘭禛驀然笑了……
男子側過頭來，用萬分虛弱的聲音同她許著承諾：「有朝一日，我會創造整個天下，給你看。」
「……納蘭……」
她蹙了眉，似乎並不高興。
「我會用天下的繁華，作為聘取你的禮物。」
「……」
望著男子熠熠生輝的眼眸，冷月突然湧上來一陣悲哀。
「納蘭，我不要。」
她一字一句的說，「我什麼都不要，只求你能在我身邊。」
「阿冷，這樣的亂世中，若是你不當人上人，便只能一輩子被人踩在腳下。」
「……只要我們在一起，便是美好的。」
「那麼，若是我死了呢？」
納蘭禛突然這樣問，從唇間吐出一句輕悄的笑聲，「你還不知道，我所掌握的東西，足以死千次萬次，人人皆想納蘭禛死，我活著的一天，便是對他們最大的威脅……包括，你的父王。」
「所以呢，納蘭……你就選擇，如此疲憊的過著？」冷月擰著眉，一點點的舒緩，「你沒有想過，你很累嗎？」
「……」
納蘭禛的眼睫驟然停在她的身上，半晌之後，他搖了搖頭。
「知我者，莫若傾冷月。」他在對著她無奈的笑，後又緊了緊手指，「即便是那樣，我也要在他們動手之前，將他們，都除去……」
「這個世上，有太多的不如意，我只有靠著自己的力量給我最愛的人創造出一塊金剛不催的鐵甲。」
納蘭禛的眼眸驟然緊縮，似乎下定了決心，冷月頓時無語，心下壓抑了自己的感情，垂下了頭。
其實納蘭，你還不知道麼，你便是我的鐵甲。
任我在疲倦，任我在孤獨，只要靠在你的肩膀上，我便會感到心安。
不用什麼華麗的外表，只要你在。
你活在這個世界上，我便不會孤獨。
只是這些，你都不懂。
冷月自嘲的笑了笑，她輕輕的撫上自己的腹部……
若是有朝一日，可以為你生個孩子，我會做的。
孩子留給你，我便帶著對你的愛，孑然而走。
嗯，這是我的承諾。
方到四王府，外面的隱衛便掀開了布簾，瞧著倆人。
冷月跟在他們的身邊，望著他們將納蘭禛架了出去……
她身為醫生，推掉了所有為他請的大夫，自己便從容的走進了她同他住的屋子——
關上門，將所有人都隔絕在外，她先洗了把手，遂用布子擦乾。
此時，他便從床上起來了……
「你做什麼！躺好！」
她有些怒氣，納蘭禛笑著解下了自己染血的衣衫，現出背後的一片血肉模糊。
「阿冷，幫我上些藥，便好了。」
他說的很平靜，彷彿自己所受的，便是什麼非常輕的刑罰。
冷月抿了唇，一板一眼的走過去，探出手來狠狠朝著他的肩背上砸了一拳！
「自己的身體自己都不愛惜，誰還愛惜？」她的那一拳力道之大，讓他不禁蹙了眉，男子低著頭輕笑，捉住她的手，將她的身體拉近——
「不是，還有你嗎……」
「……」
冷月只覺口中苦澀。
「誰愛管你！」憤憤的說，將手從他的手中抽出……
遂自己端了那準備好的銅盆過來，將一個乾淨的布子放進去，沾濕了些水，輕擰了擰，只揪著布子的一頭，輕輕的觸上了背上的傷口。
「絲——」
男子的手指一緊，捉住了床榻上的被襟。
冷月抬眼望了一下，「很疼嗎？」
「繼續吧。」
納蘭禛歎了口氣，坐在那裡，低著頭。
冷月要先為他清理著傷口，一道道被打傷的痕跡，每觸一下便彷彿能帶起血絲，他隱忍著，冷月坐在床邊，一隻手放到邊上，另一隻手一邊為他擦著，一邊用唇輕輕的吹著。
似乎這樣，便能減輕他的痛苦。
滿盆的血水，晃在她的眼前，直到她為了他清洗乾淨，這才看清楚真正的傷口在哪裡，冷月拿出了治療的傷藥，輕倒在手中，遂手勁溫柔的，替他擦著……
屋中很靜，納蘭禛也不出聲，儘管他再疼，他也會忍耐，冷月冰涼的手指觸在他的背上，此刻，她覺得她最像他的妻子。
輕輕的站起，擦拭好傷藥，她將藥瓶放到一邊，端起那盆血水，對著他說——
「你等著，我去換些水來。」
然後，自己方轉身，男子的聲響，便陡然在後面響起——
他輕輕的探出手來，環住她的腰身，將她從後面抱住——
「留在我身邊……」
話音方落，冷月手一抖，那盆血水，便徹底的，灑落在地上……
滿地的……殷紅。
一盆血水灑落在地上，甚至打濕了她的鞋襪，冷月低眸蹙眉，腳面上浸濕一片，裙角甚至還沾上血水的殷紅，她的腰身被他從後面抱住，男子強勁有力的臂彎，使兩人的身體，不留一絲空隙。
「留在我身邊。」納蘭禛不由得又說了一遍，聲音輕悄，冷月手指一緊，咬住唇瓣。
「我過會，便會回來。」
「阿冷，哪裡都不要去。」
「……納蘭……我要去給換水，你的傷……」
「會好的。」他敷衍著她，手臂更加的緊，他的頭顱此刻靠在她的背後，冷月甚至能感到他的髮絲扎進她的衣衫，屋內有些熱，倆個人又都是薄薄的單衣，他的體溫偏熱，弄的她的背後也熱氣一片，冷月不忍，便抬起手來握上了他的手。
「好。」她答應著，遂對他說，「我留在你身邊。」
納蘭禛微笑，撤開自己的手臂，卻將冷月的身子轉過來，他抬起頭來望著她的容顏，女子的容顏印在他的眼中，形成倒影，他撫上她的容顏，輕輕的摩挲。
「阿冷，坐上來。」
拍拍自己的膝上，他淡笑著，冷月咬牙，瞧見他那般虛弱的樣子，猶豫了半晌，便坐在了他的膝上……
倆人的距離瞬間拉近，她靠著他，坐在他的腿膝上，納蘭禛的手臂從後面環住她，微歎了一口氣，靠在她的肩前……
「喂……」
她輕喚，竟然發現他閉上了眼睛，一副欲睡的樣子，便推了推他，「納蘭，你這樣睡，會著涼的。」
「不會……」納蘭禛也不抬頭，「靠著你，我很暖。」
「……」冷月無言以對，身子不敢動彈，挺得筆直，一隻手繞過他的脖頸，輕觸上他背後的傷，心中又是一陣痛，便以指腹微微的觸摸著，她那種細心的撫摸，讓他的眉心逐漸舒緩。
「阿冷，便這樣留在我身邊，永遠都不要離開。」
喃喃的說，冷月聽在耳中，她忽然想起有一次同他在府中的院子裡種相思時，他曾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
「這相思，總是野生獨活，阿冷，我們便將它們兩兩分類，緊挨在一起，如此，它們便有個依靠了。」
呵……
納蘭禛，你現在，可否有個依靠？
整個屋間，門窗皆關，只有她同他在一起，她卻坐在他的腿上，身子的重量全部在他的腿上，男子竟然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冷月心中一喜，他便是坐著，也睡著了。
他靠在她的肩膀，呼出的氣息拂在她的脖頸處。
撤回手來，卻無意間碰觸到了他的額心——
發熱，燙手！
冷月心中一驚，心想著，莫不是發燒了？
這樣一想，便欲起身，卻被他緊緊的環著，她瞧了瞧四周，便發現了那放於床上的大靠枕。
探手夠到，一邊將納蘭禛的手移到那靠枕上，一邊自己挪動身體，輕輕的站起身，她先是蹲下身子拿起了那銅盆，遂將它放到一邊，然後自己走出房間——
半晌之後，當她手中拿著一些草藥，重新回到他身邊時，納蘭禛那種抱著一個靠枕的模樣，讓她不禁一笑。
現在的他，卻有一種可愛的神情。
冷月自己上了床，開始將他慢慢的放倒，扶上他的額心，滾燙的讓人害怕。
也不管什麼，她執起一片草藥，先放到自己的口中將之嚼碎，隨即低下了頭——
手指輕微的捏著他的下頷，以口渡藥，這樣在西凜具有非常顯著療傷藥的草，還是她在隋錦之那裡，學到的。
所幸的是，王府中竟然也有這一個藥。
冷月張開口，小心的渡著，時不時還要將他抬起以便他能將那藥吞下去，納蘭禛的唇上還有血的澀氣，她稍微一舔便能讓她有絲蹙眉，草藥的苦氣幾欲讓她有嘔吐的衝動，納蘭禛的眉心亦一蹙，似乎下意識對自己口中的東西很不滿。
一遍遍的渡著，待到了好久之後，她呼了口氣，輕輕拿起一旁的水來漱口……
自己便那樣坐著，望著他，他的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冷月緊盯著他的容顏，腦海中一遍遍的過著他為自己受刑時的樣子，他那樣驕傲的一個人，便是連受刑，都是那樣的凜冽。
想起他眉心幾乎不動，背後的板子一下下的打在他的身上，重重的聲音，便是讓冷月聽著都心驚膽顫，他卻依然跪的筆直，一雙手藏在袖籠中，似乎在緊捏。
那一下下，何止打在了他的背上，便是打在了她的心裡。
冷月微微一笑，自己的心，當真軟了不少。
曾經，心若似鐵，而今，便如繞指柔。
這難道便是愛上一個人，所要付出的代價？
指腹又開始撫摸著納蘭禛的手，倆人的手，牽在了一起……
夜幕降臨。
納蘭王府中，此時燈火通明。
沒人敢靠近那個屋子，王爺同王妃在一起，已經很久沒有出來了，他們那些當下人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繞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