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二百五十六章 這是我們的小秘密 文 / 哀水瑟
第二百五十六章這是我們的小秘密
「他同你說了什麼？」
「他說，讓我若是有事，便拿著這東西來找春河當鋪的當家的，有求必應……」
「……」
夥計不在說話，瞬間一溜煙地跑入了內堂——
「當家的——當家的——！」夥計殺豬般的聲音一傳千里，笙歌厭惡的堵上耳朵，心裡卻在想著，若她是當家的，一定不會請這種一驚一乍的夥計……
瞧她培養出來的夥計多好……小甲小乙小丙小丁……
簾影晃動，春河當鋪的當家的出來，那是一個精小的雪疆男人，骨瘦嶙峋，並且有些駝背。
男人從當鋪高台上下來，走到笙歌面前，握起那銀鎖仔細的觀看，半晌之後，他打發了夥計……
千里傳鴿。
笙歌瞧著兩人的表情，便在猜測著這個哥哥或許不是普通人。
但是她什麼也沒問，春河的當家將她奉為上賓，招待她進了一個別院。
臨走時，他告訴她，要耐心等，你等的人，會到的。
笙歌便耐心的等下去——
好久，好久……
久到，她悄然熟睡，趴在桌上守著燭火閉了眼。
一聲輕輕的推門聲，一翩華服站立站門邊，當他瞧見笙歌早已睡得流了口水，少年輕笑，身後的隨從當即便要喚醒她，叫他攔住了……
少年走過去，彎下身子守著她瞧了會，孩子疲倦的眉眼，他沒有想到她會這麼晚了還見他，他縷了縷她的髮絲，露出那張粉嫩的小臉來——
身子抱縮在一起，少年動了動衣袍，彎下身子抱起她來——
走到一旁的床榻邊，正欲將她輕輕放下。
「哥哥……？」笙歌揉著惺忪的眼睛，望著面前的人影，她打著哈欠，歎了口氣：「哥哥你好慢哦，讓我等了好久。」
「嗯……哥哥的家……比較遠。」
納蘭綻彎著眉角，摸上她的額心，「怎麼了，這麼晚還不睡覺，到處亂跑。」
「……嗯……歌兒突然很想見哥哥一面。」她鼓著臉頰，困意的說，起身扒著納蘭綻的衣袖，一副不情願起來的樣子，但是又必須起來——
蹭了蹭，甚至將方纔流的口水全蹭了上去，一旁的隨從瞧見正想吼她，納蘭綻抬起手阻止。
他對她一如初的溫柔。
「唔哥哥，我是帶你出來玩的……」笙歌說著，來了興趣，柔嫩的手牽上了他的手掌，少年的身體一顫，望著她，笙歌笑起來的樣子到同他分外相似。
很溫暖，很貼心。
納蘭綻隨著她站起，笙歌就像一個小老虎，抖抖身子，便拉著他走出房間——
「哥哥，這個地方你絕對沒去過！」
大聲喊著，神秘的笑，當她回頭時瞧見納蘭綻身後總是跟著一個隨從，她不禁衝著他做鬼臉，嘲笑著納蘭綻：「哥哥好羞，都這麼大了還要人陪，笙歌這麼小就已經到處亂跑了!」
「大膽——」
「墓，你先回去吧。」
納蘭綻吩咐他，眼神凜冽的朝他睨了一眼，那名喚墓的隨從順從的彎身退下……
一剎間，消失於夜幕中。
笙歌咯咯的笑，「終於擺脫了這個跟屁蟲！」
「歌兒，你要帶哥哥去哪裡？」
「噓，哥哥，這是我們的小秘密。」
她在前面活潑的蹦跳，兩人出了春河當鋪，穿行於漫漫長街中——
天幕星明，天風拂面。
笙歌像個小導遊般領著他穿行了大街小巷，後穿行了黑夜中的林子，終於來到一彎溪水旁——
這是林子的盡頭，潺潺流水，樹木茂密，而此時，夜風吹進，身邊的草叢輕晃，躺在上面，將腳丫擱在溪水中，定是一番別樣的感受。
笙歌兀自蹦跳的跑過去，率先脫了鞋襪。
她挽起自己的褲腿，整個身子便踩著滑滑的鵝卵石，踏進水中，腳丫一動，濺起點點水珠，納蘭綻立在一旁，瞧著笙歌忘情玩耍的樣子有些癡神。
他的眼瞳漸漸濃郁，彷彿想起了什麼。
漸漸的，笙歌的臉便同他想像中的臉重疊了。
「哥哥——！你快過來呀……這水好涼，好滑，好舒服——！」笙歌衝他招手，納蘭綻卻從未做過這種事情，他自小在皇家長大，哪裡有這種經歷。
猶豫萬分，站在原地瞧著笙歌。
笙歌停住，大步從水中走出，三兩下便濕漉漉的來到他身邊，雙手一拽，硬生生的將他拖走——
「哥哥，你怎麼同個女孩子一般？」納蘭綻被她生拖到溪邊，她望著他的臉龐，「哥哥，脫了鞋子，跟我一樣，很好玩的！」
「……」
「快點呀，哥哥!」
納蘭綻終在她的鼓勵下脫了靴子，一開始很無奈的下了水，將繡金的華袍別在腰間，挽起褲腿，小心翼翼的下了水。
當他第一次站上去時，眼神有些動。
但慢慢的，隨著他站了久了，他突然有一種久違的愉悅感……
這水，很清很澈，很溫暖。
腳下磨蹭著鵝卵石，感覺足上的穴道一下子開了，從腳心傳來一股溫和之氣。
直到四肢百骸，他默默站立會，笙歌來到他身邊問：「哥哥這個地方好不好？」
「嗯……」
他低頭，笙歌邪邪的笑，衝著他噤聲，「告訴你哦，待會還有更好的……」
她方說完，便兀自朝著天幕看去——
納蘭綻開始有些期待她所說的更好的，隨著她看去，繁星斗斗的天幕，正值月中天，笙歌看著，便將身子蹲下，慢慢的躺於整個溪水中——
「小心！」納蘭綻害怕她有危險，便摁住她的身子，笙歌搖頭，同他說：「哥哥，你也試試吧，很好玩的。」
經歷了方纔，他開始有些相信她的話。
便學著她的樣子將身子躺臥於溪水中，潺潺的流水沖刷著他的全身，水漫過他身子的一半，身下全是突起的鵝卵石，那種輕柔的感覺讓他霎時感到愉悅。
笙歌的手攀住他的手，兩人望著漫天的夜幕，心間只有感動升起……
半晌之後，當笙歌興奮的坐起來時，納蘭綻便隨著她的呼喊而抬眸望去——
「哥哥，哥哥你快看什麼來了？它們，終於來了！——」
天邊耀起一抹螢光。
納蘭綻躺在水中，身邊是笙歌的歡快的喊聲，他將眉眼望過，對於這突然出來的奇景感到詫異。
溪水涼爽，沖刷著他的身子，彷彿能洗去一身疲憊，笙歌白淨的腳丫踩著水，歡呼著，拍著手慶祝——
原是從林間來了一群小驚喜，漫漫的天被它們點起，點點的綠瑩瑩的光，照耀了整個溪邊，納蘭綻抬眼，只覺得心間有抹溫情晃動。
這是自然的奇跡，這是這個小女孩所帶給他的奇跡。
曾經，也有一個人帶給了他這樣的奇跡，而現在，她又在何處？
少年瞧著無數的螢火蟲從林間飛來，全數在溪水的上空瑩蕩，它們的小屁股發著綠瑩瑩的光芒，在黑夜中猶如一盞明燈，為迷茫的人照耀光明。
笙歌踩著水，水花濺落他的衣襟，濺到他的臉頰，納蘭綻將雙手枕後，臥於溪水間默默閉上眼——
「哥哥你看，無數多的明燈，好多好多，你瞧，它們在同我跳舞！」
笙歌探出手來，迎接著它們，有幾隻螢火蟲飛落於她的手心，夜中，一閃一閃。
這果然是個好地方。
笙歌扭頭，卻發現他閉上眼，不禁努唇，蹲下身子望著他，「哥哥這樣好的景色你為什麼要閉眼？」
「我在回憶。」
少年漾著唇，輕柔的嗓音漾出：「有很多人，很多事情，我都在回憶。」
「那你想到了誰？」
「……娘……爹爹，還有叔父……姨娘……還有……她……」
他默默的說出，笙歌坐在旁邊抱膝聽著，點著頭，「哥哥，她是誰？」
「……」
閉眼的少年陡然睜開了雙眼。
他的眼瞳望著她，似乎要從她的臉龐中找出她的影子。
可是沒有。
什麼都沒有。
他斂下神色，略帶悲傷，望著天空之間無數的螢火蟲，看著它們飛起飛落，看著它們瑩瑩而動，眼中突然蒙起了一層霧……
「她是曾經陪伴了我兩年的人……她比我大……在宮——在我的家裡，她是婢女，而我是少爺，其實，遇見她也是意外，是我一箭將她射傷的，而她……從未怪過我。」
「她在無人的時候，都會親切地喊我小綻，她平日裡伺候我的飲食起居，總是帶著笑容，便是遇到了委屈，也從不在我面哭泣，可是，便是這樣，我總是錯過了保護她的機會……」
「……直到有一天，我看見她同……另一個男孩在一起，看見……她將頭輕輕倚在他肩上……聽見她喚他……非墨……」
「那時的我，根本不懂什麼是感情，只是瞧見了，突然覺得很難受，突然有一種自己的東西被人搶走的心情，但是，我也有一種挫敗感……因為，那個喚作非墨的男孩子，他比我優秀一百倍，他什麼都比我強，什麼，都能得到她的心……甚至，便是他去救的她……」
「我走了，開始自怨自艾，開始憂思，每每望見她，每每聽到她喚我小綻，我都有種強烈的不滿，我不想永遠在她心裡只是個弟弟，我迫切的想長大，我不想……再次看見她將身子投入別人懷中……」
「父親罵我，我也不在乎，我甚至不想當少爺，我開始討厭一切，開始憎恨一切……終於……有一天跑過來同我說她的身世，說她根本不是平民家的女兒，說她曾是西凜李皇后家外戚的女兒……我很欣喜，並沒有想到這其中的緣由，我跑過去告訴她，其實是想告訴她，你終於配的上我了，你是名門之後，你可以做我的太子妃……」
「可是……當她聽到自己的身世後，並沒有我想像的那樣高興，而是突然帶著一抹愁，她摸著我的臉，對我說，小綻，謝謝你，謝謝你讓我認清了自己，讓我認清了這一切……」
「……不久之後，父親便遇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