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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20渣男辰王 文 / 文閣

    皇宮。

    太子東宮明德殿。

    古永遠遠的站在殿門外,目光警覺打量著四處走動的宮人,但凡有誰露出一分一毫窺視正殿的意思,他那對陰沉的好像在水時浸了千年的眸子,立刻便刀子似的飛了過去。

    而明德殿的四周隔扇,此刻也盡數洞開著,風將青色的縵帳吹得飄飄揚揚,便是眼力再好的人,也難透過那不停擺動的縵帳看清裡頭的分豪。

    太子,李熙盤腿坐著,俊臉微抬,目光對上與他相距咫尺,神色淡漠疏離的燕離,溫潤的眉眼間綻起一抹輕輕淺淺的笑意。

    「事情隔了這麼多年,這事怕是不那麼好查。」

    燕離挑了眼眉目含笑的李熙,冷冷道:「好查不好查那是你的事,我只問結果。」

    李熙溫潤的眉眼間便染上一抹郁色。

    燕離卻是看也不看他,目光落在外面漸漸暗沉下來的夜色上。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有種心神不寧的感覺,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這樣的感覺襲上心頭,他頓時便有一種坐立不安的感覺,想要早點離開。

    李熙默了一默,輕聲說道:「合作總該有合作的態度,之前我已經拿出了誠意,現在難道你不該也拿出點誠意來?」

    燕離挑眉看向李熙,似是在問他,怎麼樣才叫誠意。

    李熙對上燕離看向來的眸子,一字一句問道:「你到底是誰?」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燕離用看白癡一樣的目光看向李熙,撇了嘴角,站了起來,說道:「我走了,有什麼消息,你使人去趟永寧郡主府報個信。」

    「等等!」李熙眼見燕離說走,便站了起來,急忙也跟著站了起來,急聲問道:「那是十皇叔還是十二皇叔?」

    燕離回頭看了眼一臉疑惑的李熙,揚了揚眉梢,問道:「十還是十一,這很重要嗎?」

    李熙張了張嘴。

    對上李熙怔怔的表情,燕離勾了勾唇角,冷冷說道:「我是誰其實對你來說,並不重要,你只需要記住,我對皇位沒有興趣就行了。」

    「為什麼?」李熙抬頭朝燕離看去。

    燕離挑眉看向一臉怔忡的李熙,「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你選擇合作的人是我,而不是二皇弟?」

    燕離想也不想的說道:「因為你是中宮所出,還有……」燕離上下打量了李熙一眼,神色淡漠的道:「因為你沒打她的主意!」

    這是什麼意思?她?她是誰!

    正待再問,燕離卻已經轉身進入了地道,如來時一樣悄然離開。

    李熙連忙趕了上前,只是就在還差一步之遙時,地道「吱嘎」一聲紋絲合縫的接在一起,讓人看不出任何的端倪。他怔怔的看著腳下光可鑒人的青磚地面,腦子裡想著燕離的那句話「因為你是中宮嫡出,因為你沒打她的主意!」驀的腦海裡又想起一句話,「有什麼消息,你使人去趟永寧郡主府報個信。」

    她是指永寧郡主?!

    李熙臉上頓時露出恍然之色,但緊接著,眼裡一瞬閃過一抹後怕。

    之所以選擇他合作,只怕並不全然是因為他是中宮嫡出!更多的原因只怕是,他對容錦自始自終表現出來的禮遇吧?李熙心裡生起一抹暗暗的慶幸,慶幸他沒有做出失格的事,不然……

    「殿下。」

    門外響起古永的聲音。

    李熙吁了口氣,略提了聲音說道:「進來吧。」

    不多時,古永小步走了進來。

    古永的目光第一時間在屋子裡撩了一圈,在看到殿內只剩李熙一人時,不由便狐疑的問道:「殿下,人呢?」

    「走了。」李熙輕聲說道。

    「走了?」古永臉上一驚,不由自主的問道:「奴才一直守在外面,沒有……」話聲嘎然而止,古永慘白無須帶著幾許陰柔的臉上便多了一抹愁緒,他看了李熙,輕聲說道:「殿下,這樣也不是辦法啊,這裡是什麼地方?這可是皇宮內院,豈能讓人像進自家菜園子似的,說來便來,說走,便走?」

    李熙目光淡淡的睃了眼眉宇含愁的古永,嗤笑一聲,輕聲問道:「不然,你有什麼好辦法能堵了他的路?」

    「殿下可以稟明皇上……」

    古永的話,被李熙冷冷睃過來的目光給打住。

    前些日子,皇上讓馮公公把那些前朝留下來的老公公都尋了個遍,就是想問出這皇宮地道的事,可是人到是死了好幾個,事卻是沒問出一個字。

    皇上於是又從修皇陵的那邊,調了一批技藝高超的工匠回來,在皇宮挨著個的翻尋了一遍,可仍舊是沒有結果!

    古永自知自已失言,當下垂了眼,對著李熙訕然一笑。

    「殿下恕罪,奴才老糊塗了。」

    李熙擺了擺手,示意,他沒放在心上,輕聲問道:「你來找本宮,可是有事?」

    燕離來時,李熙吩咐過古永,沒有他的吩咐誰也不能來。但適才,古永卻是沒有得了他的吩咐,便出聲喊他,想來肯定是有什麼急事。

    古永似是這才想起自已的目的,連忙上前,輕聲說道:「殿下,辰王爺進宮了。」

    「六皇叔進宮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燕離不悅的挑了眼古永,說道:「許是,想讓父皇下旨讓各州府幫著尋找溶月吧。」

    古永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可是隨同辰王爺一起進宮的還有汝南候。」

    李熙臉上不經意的神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疑重,他回頭看向古永,「汝南候跟六皇叔一起進的宮?」

    古永點頭,「回殿下,是的。而且,皇上還將御書房的人都打發出來了,只留了王爺和汝南候說話!」

    李熙知道,早些年因著容芳華的事,汝南候同六皇叔走動的並不多,但這個時候,兩人突然就齊齊的入了宮,而且父皇還將身邊的人都打發走了……李熙不由自主的便想起當日他為了跟永昌帝說玉璽之事時,也是這般讓永昌帝將人都打發出去的。

    那汝南候和六皇叔進宮,到底是跟父皇說些什麼呢?

    「讓我們的人去盯著點,注意不要被發現,如果實在打聽不出來,就算了。」李熙說道。

    「是,奴才這就去。」

    古永匆匆退了下去。

    李熙抬頭看著被如血的殘陽照得一片鮮紅的琉璃瓦,緊蹙的眉宇間綻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他會成為這深宮的主宰,再不必如此刻般,忐忑不安。他要所有人都臣服在他的腳下!

    不多時,古永去而返還。

    「殿下,皇上令龍衛守了殿門,三丈之內,沒人靠近。」古永輕聲說道。

    李熙本就輕蹙的眉頭,越發蹙得能夾死只蚊子。

    但他也知道,這事強來不得,擺了擺手道:「算了,回頭本宮去趟母后那,看能不能打聽到到點什麼。」

    古永臉上便露出一個深以為然的神色。

    「古公公,本宮這裡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殿下請吩咐,奴才萬死不辭。」

    「沒你那說的那麼嚴重,」李熙擺手,一邊往外走,一邊輕聲對古永說道:「你去查一查,十三年前,父皇凳基慶典,重明殿接待外使的那批人裡,都有哪些宮人,現如今,那些宮人又都在哪裡當差!」

    古永頓時便僵了僵。

    「怎麼了?」李熙朝他看去。

    古永皺了眉頭,一臉苦澀的說道:「殿下,十三年前的事,奴才從哪裡查起啊?」

    「從哪裡查起,還要本宮來教你?」李熙沒好氣的問道。

    古永縮了縮腦袋,稍傾,猶疑問道:「殿下,怎麼好端端的想要查這事了?」

    李熙唇角綻起一抹苦笑。

    良久,輕聲道:「你要是實在不知道從哪入手,就去問問母后身邊的寶公公吧,寶公公是宮裡的老人,有些事,他應該還有點印像。」

    只是,話落,沒等古永開口,又道:「算了,我們這就去趟母后宮裡,正好本宮也想知道六皇叔進宮的目的。」

    「是,殿下。」

    古永小心翼翼的跟在李熙身後往外走,主僕二人一路往鳳儀殿的方向走去。

    ……

    御書房。

    永昌帝聽完汝南候的話,久久不曾言語。

    汝南候不由便朝李逸辰看去。

    李逸辰默了默,斟酌一番後,抬頭朝難辯喜怒的永昌帝看去,「皇兄,先是北齊大皇子悄然入境,現在又是北齊戰王偷偷入境,這兩人無一例外的都跟永寧郡主扯上了關係,難道……」

    永昌帝抬手阻止了李逸辰的話,他詭譎的眸朝汝南候看去,頓了頓,問道:「譚愛卿,你怎麼看?」

    汝南候譚弘業驀然被永昌帝點了問話,一怔之後,不由自主的說道:「回皇上,臣愚鈍,猜不出這期間的關係,不過……」

    「不過什麼?」永昌帝微微往後靠了靠,目光看向汝南候,「譚愛卿有話儘管說,朕恕你無罪。」

    「臣,謝皇上恩典。」譚弘業拱手作揖,略一沉吟後,輕聲說道:「臣之前曾聽說永寧郡主對外招過夫婿,以永寧郡主之容,臣想,這北齊的大皇子會不會是奔著這招婿而來的?」

    永昌帝點了點頭,輕聲問道:「那譚愛卿,戰王韓鋮又為何而來呢?」

    譚弘業搖頭。

    這個他還真不知道。

    永昌帝扯了扯嘴角,對譚弘業說道:「譚愛卿你先退下吧,朕與辰王說幾句話。」

    「是,皇上!」

    譚弘業行禮退下。

    待譚弘業退了下去後,永昌帝站了起來,對李逸辰說道:「六皇弟,你陪朕去御花園走走吧。」

    「是,皇上。」

    李逸辰側身讓到一邊,等永昌帝自龍座上站了起來,他起身跟了上前。

    門外候著的馮壽見永昌帝走了出來,連忙便要上前侍候。永昌帝擺了擺手,馮壽抬起的步子便停了下來。

    「司羽帶著你的人隨朕去御花園。」

    「是,皇上。」

    門口負責警戒的司羽得了永昌帝的吩咐,朝暗處的龍衛做了個手勢,很快便見人影連閃,一陣風似的消失在已經大步走遠的永昌帝和李逸辰身後。

    「老六,韓鋮進京這件事,你怎麼看?」

    李逸辰本來正往前走著,耳邊響起永昌帝的話,他下意識的便頓了腳,抬頭看向永昌帝,輕聲說道:「臣弟也想不明白。」

    永昌帝目光別有深意的看了眼李逸辰,末了,拾腳繼續往前走。

    李逸辰緊走了兩步,輕聲問道:「皇兄,您怎麼看?」

    永昌帝撇了目光看向身側的李逸辰,問道:「老六,你還記得老長興候當日指證容錦裡通外國嗎?」

    「記得。」李逸辰不解的看向永昌帝,「皇兄的意思是?」

    永昌帝扯了扯嘴角,目光微抬,看向遠處露出簷角的重華殿,說道:「老六,朕有一個大膽的猜想。」

    李逸辰一顆心不由自主的便砰砰亂跳,下意識的看向永昌帝,問道:「什麼猜想?」

    「當年沾污容芳華的那個人,會不會是北齊戰王韓鋮?」

    如同晴天一個霹靂,震得李逸辰半響回不了神。

    「皇,皇兄……」李逸辰先是青白著臉,嘴唇抖得像個篩子一樣,目光直直的看著永昌帝,「這,這怎麼可能?」

    永昌帝唇角翹起一抹幾不可見的弧度,輕聲問道:「為什麼不可能?」

    李逸辰搖頭。

    他不知道為什麼不可能,但他就是覺得這怎麼可能呢?

    北齊戰王韓鋮?

    不,不可能,一定是弄錯了。

    永昌帝對上李逸辰白得像鬼一樣的臉,搖了搖頭,輕聲說道:「那你告訴朕,這麼多年韓鋮的人頻繁進入東夏,他在找誰?你再告訴朕,北齊大皇子燕翊為什麼就要娶一個母死父不詳的容錦?韓鋮又為什麼在進入東夏第一時間,見的人是容錦?」

    李逸辰怔怔的看著永昌帝。

    這些都不是他能回答的問題。

    可是,如果那個人是韓鋮……李逸辰驀的便想起,當年皇宮內院掘地三尺也沒有找出那個沾污容芳華的人!想起容敬德指證容錦身邊的婢女是北齊探子時的情景。

    臉上的白慢慢的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如豬肝色的漲紫!

    容芳華這個賤人,她騙了他!

    她肯定知道那個人就是韓鋮,不,說不定兩個人早就暗通曲款了,賤人,賤人……李逸辰哆著嘴辰,目光赤紅的直直瞪視著前方。還有容錦那個小雜種,自已竟然相信了這個小雜種,以至於現如今家不成家,溶月生死不明……他像個傻瓜一樣,被他們耍得團團轉。

    「啊!」李逸辰驀的便仰天發出一聲憤怒至極的喊聲,「容錦,我要殺了你!」

    話落,轉身便往前衝去。

    「老六!」

    永昌帝哪裡想到,事情過了這麼多年,還會給李逸辰造成這樣大的反應。當即厲聲喝止,只可惜,只不過是一息的功夫,李逸辰已經到了三丈之外。

    「司羽,還不快將辰王攔下!」永昌帝怒聲喝道。

    「是,王爺。」

    司羽縱身便朝幾個起落間已經只剩下一個小點的李逸辰追去。

    永昌帝恨恨的一甩袖子,轉身便往內宮走去。

    鳳儀殿。

    呂皇后正輕聲的與李熙說著話,門外侍候著的林紅忽的便匆匆從外面走了進來。

    「娘娘,皇上往這邊來了。」

    嗯?

    呂皇后不解的看向林紅,輕聲說道:「不是說今天要去麗嬪那歇著嗎?怎麼……」

    林紅搖了搖頭,壓低聲音說道:「奴婢剛得了消息,說是原本與汝南候還有辰王爺在御書房議著事,後來汝南候先離開了,皇上跟辰王爺去了御花園,不知道說了什麼,辰王爺瘋了似的往宮外跑了去,皇上便往娘娘這來了。」

    呂皇后聞言,不由便與李熙面面相覷。

    李熙默了一默,輕聲說道:「母后,先出去迎駕吧。」

    呂皇后點頭,壓下心頭的疑惑,才要站了起來,外面響起太監尖厲如鴨公的嗓音,「皇上駕到!」

    呂皇后連忙帶了李熙和一干宮人迎了出去,還沒走出大殿,便看到永昌帝陰沉著臉大步自外面走了進來。

    李熙連忙大步上前,揖手行禮,「兒臣見過父皇。」

    永昌帝擺了擺手,「你什麼時候到的?找你母后什麼事?」

    「啟稟父皇,兒臣聽宮人說母后這幾天多夢之症又犯了,便過來看看,兒臣也才到。」李熙說道。

    永昌帝點了點頭,淡淡道:「坐下說話吧。」

    「謝父皇。」李熙行禮過後,在永昌帝身側的下首半搭著屁股坐了下來。

    「這是怎麼了?」呂皇后接過林紅奉上的熱茶,親自遞到永昌帝手裡,柔聲問道:「皇上臉色怎的這麼難看?可是又被御史台那幫人給氣著了?」

    永昌帝擺了擺手,接了呂皇后遞來的茶,揭開茶蓋才要喝,似是想到什麼「啪」一聲,又將茶盞整個的扔到了桌上。

    呂皇后和李熙同時顫了顫,惶惶不安的朝永昌帝看去。

    「老六這個廢物,氣死朕了!」永昌帝恨聲說道。

    一聽是跟辰王有關,呂皇后和李熙飛快的交換了一個眼神。

    李熙默了默,起身抱拳道:「父皇想是與母后有事商議,兒臣先行告退。」

    「你坐下吧,這事你遲早也要知道的。」永昌帝對李熙擺手,待得李熙再次坐下後,方抬頭看向呂皇后,氣呼呼的說道:「朕讓你幫老六重新相看一門親事,相看得如何了?」

    「回皇上,臣妾心裡已經有了幾個人選,原打算哪天請了六皇弟進宮,與他商議商議,再做定奪……」

    「跟他商議?他眼裡除了個容芳華,還容得下誰?這事不必問他的意思,你看著哪家府上的小姐好,定哪家就是!」永昌帝氣哼哼的說道。

    呂皇后垂了眉眼,恭聲應道:「是,那臣妾回頭擬了個名單,皇上您也過過目?」

    永昌帝點了點頭,總算是心裡的火消了一些。

    呂皇后便使了個眼色給一側侍候的林紅,不多時林紅便垂新沏了盞熱茶奉了上來,呂皇后接在手裡,揭了茶蓋撇去上面的浮沫,又以手試了試茶盞的溫度覺得能入口了,這才奉到永昌帝手裡。

    永昌帝這回沒摔茶盞了,而是淺淺啜了一口,才又輕聲說道:「皇后可還記得,當年容芳華在宮中失貞之事?」

    「自是記得。」呂皇后點頭,輕聲問道:「皇上,怎的突然想起這事?」

    永昌帝捧著茶盞的手僵了僵,稍傾,歎了口氣,輕聲說道:「朕記得當日,皇后與母后就差將皇宮掘地三尺,也不曾找出那個沾污容芳華清白人是不是?」

    呂皇后點了點頭。

    「那個人,朕已經知道誰了!」

    呂皇后和李熙同時抬頭,目光錯愕的看向永昌帝。

    永昌帝垂了眸子,淡淡說道:「那個人,應該就是北齊的戰王,韓鋮!」

    「啪」一聲。

    呂皇后手裡的茶盞掉在地上,摔了個四分五裂。

    下一刻,呂皇后猛的站了起來,「臣妾失儀,請皇上降罪!」

    永昌帝擺了擺手。

    一側侍候的林紅連忙上前拿帕子裹了手,將地上的碎瓷一片一片的拾了。

    呂皇后這才一臉疑惑的看向永昌帝,猶疑的問道:「皇上何出此言?」

    永昌帝便將韓鋮這些年頻繁派人進入東夏,日前自已又密秘來到東夏,上門求見容錦的話說了一遍,末了,抬頭看向雖同樣有驚詫之色,但還算是沉住了氣的李熙,輕聲問道:「熙兒,這事你怎麼看?」

    「兒臣贊同父皇的看法。」李熙想了想後,輕聲說道,「雖然當年兒臣還小,但兒臣卻是記得皇祖母當時也提出過,會不會是當日客居重華殿的外使。」

    呂皇后聞言,點頭道:「臣妾也記得,母后當日確實說起過,還派了人密秘查詢,只是……」

    只是,因為那些來使的身份比較敏感,而辰王當時又把事情鬧得很開,那些來使得了消息後,生怕與自身沾上什麼瓜葛,後來都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皇宮,離開了東夏。事情查了一個月,最後無疾而終!

    呂皇后想起永昌帝剛才的怒火,默了一默,輕聲問道:「皇上,六皇弟他……」

    「這個蠢貨,朕才跟他說了個開頭,他便像當年一樣,跑出皇宮去了,嚷嚷著要殺了容錦。」永昌揉了揉發漲的額頭,不無疲憊的說道:「這麼多年,怎麼就還是這般蠢?一點長進都沒有!」

    呂皇后一聽李逸辰闖出皇宮,往容錦府裡殺去,不由便失色道:「皇上,那您看,要不要派人把六皇弟追回來啊?」

    「朕,已經讓司羽去追了。」永昌說道:「不過……」

    不過以司羽的本事,對付李逸辰自是不在話下,可李逸辰必竟是王爺,司羽還能以下犯上不成?

    李熙想了想,起身,說道:「父王,要不兒臣帶人去看看吧?」

    永昌帝看著身長玉立站在眼前的李熙,想了想,點頭道:「也好,你去吧。」

    「兒臣告退。」

    李熙才要退了出去,不想身後又響起永昌帝的聲音。

    「熙兒。」

    李熙步子一頓,回頭朝永昌帝看去。

    永昌帝默了一默,輕聲說道:「見到你六皇叔,他若是不肯聽勸,你告訴他,朕自有計較,他若是違旨不遵,朕……朕便奪了他辰王的封號,將他廢為庶人!」

    「是,父皇!」

    李熙抱拳恭聲揖了一禮後,大步退了出去。

    這時,大殿裡,便只剩下呂皇后和永昌帝二人。

    永昌帝端了手邊的茶盞,淺啜了一口茶水後,對呂皇后說道:「愷兒的親事,你怎麼說?」

    呂皇后臉上綻起一抹苦笑。

    她是中宮皇后,照理說這所有的皇子都要由她來安排婚事,只是,道理是一回事,現實卻又是一回事。

    沒有得到呂皇后的答覆,永昌帝不由便擰了眉頭,目光淡淡的朝呂皇后看去,「怎麼不說話?」

    「皇上,愷兒新納了一房侍妾,您可知曉?」

    永昌帝聽了呂皇后的話,不由便嗤笑一聲,冷冷道:「愷兒也不小了,又沒個正經的王妃,府裡多個侍妾,這樣的事,你也要拿來跟朕說嗎?」

    呂皇后眉眼間的苦色愈濃,她歎了口氣,輕聲說道:「那個侍妾不是別人,是清平候府的大小姐。」

    「荒唐!」永昌帝手裡的茶盞「啪」一聲擱在案几上,瞪了呂皇后,不悅的說道:「清平候王蘇只得王箴一子,哪來的大小姐?」

    「臣妾原也不知道,後來才曉得,是清平候養在外面的外室生的,後來記在了清平候夫人的名下。」呂皇后說道。

    永昌帝陰鷙的眸子,頓時便陰沉沉的盯了呂皇后看,「你與朕說這些是什麼意思?」

    呂皇后歎了口氣,輕聲說道:「若不曾記在清平候夫人名下,臣妾便只當是個玩意,可既然記在了清平候夫人名下,那就是嫡出,一個候府的嫡小姐成了王爺的侍妾,這愷兒的親事……臣妾實在不知道要給他說個怎樣的小姐當正妃,如此一來……」

    永昌帝朝呂皇后看去。

    呂皇后只得硬著頭皮說道:「如此一來,愷兒的正妃怕就只能從京都的國公府裡相看,可這滿京都的國公府,臣妾仔細打聽了一遍,不是年齡不合適的,就是容貌配不上的,臣妾想著,要不跟元貴妃商議商議,可……」

    「可什麼?」永昌帝問道。

    「可元貴妃說了,她這個親娘還在,愷兒的婚事用不著臣妾廢心,臣妾要真有那個意,不若就替愷兒向皇上求個情面,能不能把秦大人府上的小姐說給愷兒。」呂皇后一氣說完,話到最後,一對杏眸已經是隱隱含淚。

    永昌帝看著不復昔日嬌艷的呂皇后,看著她既便是委屈的眼眶泛紅,卻仍舊倔強的輕抿了嘴,不肯讓眼淚往下落的樣子。突的便想起,當年他還不是皇上,只是康王時,他和她的第一個孩子,被發現淹死在府裡的水池裡,二子七竅流血躺在山洞裡,她也是這樣倔強的抿著嘴,哪怕淚如雨下,哪怕,嘴唇被咬破!卻是不發一言,將所有心痛難過都深深的藏在了心裡。

    「徽瑜,」永昌帝握住呂皇后擱在膝上的手,沉沉的歎了口氣,輕聲說道:「是朕委屈了你。」

    呂皇后隱在眼裡的淚忽的便如同斷線的珠子一般,撲簌簌的直往下掉。

    那些眼淚盡數打在永昌帝的手上,他拍了拍呂皇后的手,「好了,愷兒的婚事你別管了,朕自有安排。」

    呂皇后點了點頭,微微撇開臉,抽了別在襟上的帕子,輕輕拭去臉上的淚,臉上綻起一抹淺淺的笑,輕聲說道:「不早了,皇上還沒用膳吧?是去麗嬪處用,還是……」

    「讓人擺膳吧,朕在你這稍微用些,回頭還要有奏折要批。」永昌帝說道。

    呂皇后連忙站了起來,咐吩林紅讓擺膳。

    景祺宮。

    元雪薇聽完蘇芷的話,不由便狐疑的說道:「好端端的就跟了發瘋一樣,往皇宮外跑,這是怎麼回事?」

    蘇芷搖了搖頭,「當時皇上身邊是司大人,我們的人不敢靠得太近。」

    元雪薇才要開口,忽的便「哈欠,哈欠」連打了幾個噴嚏。

    「哎呀,娘娘不會是冷到了吧?」蘇芷連忙取了件大紅的織錦披風,輕輕披在元雪薇身上,問道:「要不要,請了太醫來把個脈?」

    元雪薇擺手,「不用了。」頓了頓,輕聲問道:「你說皇上去了鳳儀殿?然後太子又匆匆的出了鳳儀殿,往宮外去了?」

    蘇芷點頭。

    「你派個人去睿王府,把宮裡的事跟愷兒說一遍,他知道怎麼做。」元雪薇說道。

    「是,娘娘。」

    蘇芷退了下去。

    ……

    燕離出了宮牆,幾個縱身,最後站在皇城外一處不起眼的小巷子裡,見馬車仍舊安靜的候在巷子口。燕離四處看了看,見夜色裡並沒有人注意到他,他抬腳朝馬車走去。

    吳大正捧著夾肉燒餅大口吃著,耳邊響起細碎的步子聲,回頭一看,見是燕離,連忙將吃了一半的燒餅往胸口一塞,站起來對燕離打招呼道:「燕公子,你回來了。」

    燕離點了點頭,對吳大說道:「我們回去吧。」

    「是,公子您上車。」

    待燕離上了馬車,吳大手裡的馬鞭「啪」一聲響,馬車篤篤駛出小巷。

    「吳大,將馬車趕快點。」燕離掀了車簾對吳大說道。

    吳大應了一聲,手裡的馬鞭又是重重一揮,馬車便跑得越發的快了。

    燕離正打算放了手裡的車簾,往後靠一靠,驀的眼角餘光瞄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匆匆的迎面而來,眼見得便要擦身而過,燕離不由輕聲喝道:「南樓!」

    飛奔著的南樓,腳下步子一頓,這才看清是吳大的馬車,她當下二話不說,一個縱身便上了馬車,對正探究頭朝她看來的燕離,急聲說道:「少主,容姑娘不見了!」

    「什麼!」燕離身子霍然一直,「砰」的一聲,額頭重重的撞在車框上,他卻渾不在意,而是目光如刀刃一般,看向氣喘吁吁的南樓,問道:「是怎麼回事?」

    南樓吸了口氣,壓下心頭的慌亂,說道:「少主您和容姑娘在府門口分手後,容姑娘被端王給接走了!」

    「你們是死人啊!就由得她一個人跟他走?」燕離眉眼一沉,身上的冷寒一瞬間將週遭的人和物都籠罩住了。

    就連奔跟著的馬都不安的打起了響鼻,踢起了蹄子。嚇得吳大連忙使出看家的本事,又是安撫,又是揮鞭喝斥。

    南樓被燕離斥得眼眶一紅,不無委屈的說道:「奴婢當時在府裡,端王是在府門前將容姑娘給劫走的。」

    燕離深吸了口氣,他攥了攥垂在身側的手。

    李歡!

    他沒去找他,他到是找上門來了!

    「琳琅呢?」

    「琳琅迎出去的時候,姑娘已經跟端王走了,小廝們說端王在太白樓設宴宴請姑娘,琳琅便趕去了太白樓,可誰知……」

    不用問,燕離也知道,太白樓沒有人。

    「錦兒不是個魯莽的人,她既然肯跟李歡走,肯定想到了你們會沿途追去。路上有沒有仔細尋找,有沒有留下記號什麼的?」燕離沉聲問道。

    「琳琅去太白樓沒找到人後,便回了府裡,通知了我和龍衛,我們一路分開尋找,結果在路上找到了姑娘留下的千里香,循著姑娘留下的千里香,我們找到了得月樓,可是……」南樓戰戰兢兢的看了眼燕離。

    燕離心一沉,終於知道他之前的坐立不安是因為什麼了。

    一時間,只悔得腸子都綠了,早知道會是這樣的,他為什麼就不能將人送進府裡再離開?

    李歡!

    李歡他到底想幹什麼?

    「別著急,你慢慢說,找到得月樓後,怎麼樣了?」

    嘴裡叫著南樓別著急,可是他自已卻是連聲音都打哆了。

    南樓默了一默,輕聲說道:「得月樓根本就沒有人,再然後連姑娘留下的千里香都沒了!」

    燕離:「……」

    容錦制的千里香,是一種特殊的香,這種香哪怕就是遠隔千里,但只要施以特殊的手段,便能顯現出來。當時容錦制這香時,還跟他笑言,說有了這香,以後哪怕就是在茫茫人海走失了,他們也能憑著這香找到彼此!

    循著香找到了得月樓,卻沒有見到人!不但人不見了,連香也斷了!

    燕離揉著額頭,告訴自已不能著急。

    李歡竟然敢將人光明正大的從郡主府門口帶走,就應該不敢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不然……可是,萬一李歡鋌而走險呢?

    一瞬間,燕離只覺得腦海裡閃過了千百個念頭,每個念頭都是容錦被李歡傷害的場景,那些念頭才起,他便覺得,心裡好像有把尖尖的鐵勾子正狠狠的鉤著他的心。

    「少主,現在怎麼辦?」南樓眼見燕離戴著面具的臉上難辯喜怒,但一對眸子卻如同暴風雨前的海平面,暗沉詭譎的叫人心生恐懼。

    「你去找琳琅,告訴將鳳衛一分為三,一部分人盯著端王府,一部分人盯著皇宮,另一部分人去扎紙胡同盯著!」燕離輕聲說道。

    南樓應了一聲,便要離開。

    「慢著。」

    南樓回頭看向燕離。

    「你通知琳琅後,再去找到楚惟一,叫他來見我。」燕離說道。

    南樓心裡湧起一股不好的念頭,她不敢問,可是又不能不問,「少主,你,你要幹什麼?」

    燕離銀製面具下的眸子閃過一抹絕殺的光芒,淡淡道:「去傳話吧。」

    南樓默了一默,直至燕離再次喝道:「還不快走?」

    下意識的南樓應了一聲「是」,便要走人。

    就在這時,天空中突的就響起一聲地動山搖的爆炸聲,緊接著「辟里啪啦」一陣響,下一刻,遠方的夜空便綻起無數朵五顏六色的煙花。

    南樓不由自主的便頓了身子,自言自語的說道:「看,煙花,好漂亮啊!」

    燕離才要喝斥,但第二聲「砰」再度響起,又是一朵絢爛的煙花綻開,隨著這朵的煙花綻開,緊接著便是無數朵的煙花此起彼伏的綻開。

    「這是怎麼了?」南樓不解的對燕離說道:「不過年不過節的,怎麼就有那麼多的煙花?瞧這樣大的陣勢,怕是這一場煙花下來,沒個千把萬把兩的銀子了不了事,但看著,那又不是京都城裡的方向啊,看起來離得月樓……」

    「你還有心思看煙花,還不快去……」燕離的話忽然就頓住了,他猛的一把甩了手裡的車簾,抬頭朝那因為距離遠,雖然絢麗但卻大減顏色的煙花看去,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這場煙花沒個千萬把兩的銀子了不了事!」南樓說道。

    「不是。」燕離說道:「你還說了什麼?」

    「我說不過年不過節的……」

    燕離再次搖頭。

    「那不是京都城的方向。」南樓看著煙花說道,「看起來離得月樓有些近,似乎就在得月樓的附近!」

    幾乎是在南樓的話聲落下。

    燕離已經是一個縱身,人如離弦的箭一般,朝前方掠去,幾個起落間,已經遠在十丈開外。

    「少主!」

    南樓一驚之後,反應過來,同樣跟著身子一縱,一邊朝前面的燕離追了過去,一邊將手裡鳳衛之間聯絡的信號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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