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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21 君子小人 文 / 文閣

    頭頂是千萬朵色彩繽紛不分先後華麗綻放的焰火,朵朵精緻,瓣瓣絢爛,好似天宮仙子隨手拋灑的漫天仙梅。耳邊是李歡落寞蕭瑟的喃喃低語「我只是想要有個人,陪我看一場煙花!」,莫名的心頭便有了一種好夢易醒的悲涼感!

    只是這感覺還不曾停留片刻,漫天的煙花聲中,忽的便響起一聲尖厲的長嘯,容錦猝然回神,才要抬頭,耳邊卻再次響起李歡幽幽長長的一聲歎息。

    容錦不由的便轉頭看去,一轉頭卻對上一對深遂如極夜的眸子。

    「容錦,煙花好看嗎?」

    李歡唇角翹起一抹淺淺的弧度,深的像一團濃墨一樣的眸子,清清亮亮的看著容錦,等著她的回答。

    容錦下意識的便點了點頭。

    「那下次,我再來找你陪我看煙花,好嗎?」

    話落,李歡抬手,將容錦被風吹亂,遮住半邊臉的頭髮輕輕的掠了掠,替她夾在耳後,目光真摯而虔誠的看著她。

    下次?

    容錦才要開口,才前那尖厲的嘯聲再次響起。

    李歡默了默,眉宇間染上一抹深深的無奈,手順勢停在容錦的臉上,如同對待一塊絕世美玉般,小心而珍惜,「容錦,你知道嗎?你和我,其實才是一路人。」

    不待容錦回答,李歡卻是手指突然快速的一滑,下一刻,容錦便陷入一片無盡的黑暗裡。

    容錦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她看到了傾城。

    傾城滿臉絕望的倒在一片血泊裡,清麗的臉上一對勾魂魄的眸子滿滿的都是懊悔與恨意,線條優美飽滿性感的唇翹起一抹譏誚的弧度,輕聲呢喃著。

    「傾城……」

    看到這樣的傾城,容錦痛得好似被狠狠的戳了一刀,她想要上前,但一道無形的屏障卻將她和傾城遠遠的隔絕開來。

    「傾城……」

    容錦用力的喊著。

    可是,不論她怎樣喊,傾城都不聽到。

    耳邊響起,傾城細碎的如同風一般的呢喃聲,「賀蘭錚,何必把話說得那麼好聽?不過就是想讓我死,你好扶白浣雪為後罷了!不過就是,你的江山,你的天下乃至你能活到今天,一切都是因著我鳳傾城,你不想承認自已的無能罷了!不過就是,狡兔死,走狗烹!不過就是……不過就是我鳳傾城有眼無珠……」

    容錦聽著那幾欲叫人心碎的聲音,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

    傾城,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會這樣?

    這世間,還有什麼比眼睜睜的看著自已在乎的人受盡折磨,而你除了看著仍舊只能看著,還要痛?

    「傾城,傾城……」

    容錦無力的滑倒在地上,雙手抱膝,緊緊的將自已蜷縮成一團,好像只有這樣,她才能抵擋住那無盡的寒意和恐懼。

    但在就在這時,一個年約十**歲的姿容秀麗清艷絕綸穿一襲白色衣衫的姑娘從外面走了進來,她抱住了口吐鮮血的傾城,容錦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麼,但是下一刻,她卻看到那美得言語難以形容的小姑娘拿了把銀光閃閃的刀去剜傾城的眼睛。

    「不……」

    容錦驚叫著不顧一切的往前撲去。

    「錦兒!」

    耳邊響起一道焦急暗啞聲音。

    緊接著眼前陡然一亮。

    容錦目光怔怔的看著眉眼蹙成一個川字朝她看來的燕離。

    這是哪裡?

    傾城呢?

    她明明看到傾城了的!

    容錦猛的便抬頭,這一抬頭,才霍然驚覺,她被燕離抱在懷裡。

    「錦兒……」燕離顫了聲音,伸手將容錦拉回懷裡,目光落在容錦被淚水洗過的眼睛上,輕聲問道:「出什麼事了?你,你為什麼哭了?」

    容錦搖頭。

    即便是親密如燕離,她也不敢告訴他,她其實不過是異世的一抹孤魂這件事。既然身世不能說,那她又怎麼告訴他傾城的事?

    「錦兒,」燕離抬手,輕輕的擦去她臉上的淚痕,不無痛惜的問道:「是不是做惡夢了?我聽到你在喊傾城,傾城是誰?」

    容錦這個時候已經將周圍都打量了一遍。

    天邊露出一抹淺淺的白光,她和燕離此刻在一個小小的約幾丈見方的陸地上,陸地的四周是一片碧波蕩漾的水面。

    「我,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容錦看向燕離,蹙了眉頭問道,話聲一落,卻是霍然回神,驚聲問道:「燕離,李歡呢,我記得……」

    容錦提起李歡,燕離原本微蹙的眉頭頓時便皺得緊緊的,他手上略略用力,迫使不停四處張望的容錦朝他看來。

    「錦兒,我找到你的時候,只有你一個人,沒有李歡。」燕離說道。

    容錦頓時便想起,李歡在她身上拂了一拂,她便陷入昏迷的事,然後便是那個主她心痛欲碎的夢!

    傾城,傾城你到底在哪裡?那到底只是一個夢還是你真的在某個未知的地方遭遇了這樣慘烈的事?

    「錦兒!」見容錦再次神色惘然,一對清秀的眸子裡溢滿了濃濃的悲傷的情緒,燕離心頭再次一緊,猛的便將容鐵抱在了懷裡,一手緊緊的禁固著她,一手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輕聲道:「別怕,別怕,錦兒,我在這呢。」

    然不任他如何輕言細語的安慰,容錦卻是抖得像風中的落葉一般,身上散發的悲涼的氣息,只叫燕離恨不得即刻趕回去將李歡大卸八塊。

    「錦兒,錦兒……」

    燕離的低低的如玉石相擊的聲音不住的在耳邊響起。

    天色漸漸大亮,容錦這才看清,在離他們約一丈外的岸邊,昨日的烏蓬船還在隨著波浪一起一伏。

    「啾啾」耳邊響起不知名的鳥叫聲,輕和著燕離一聲又一聲的輕呼。

    容錦抬頭,「燕離,我做了個夢,那個夢好可怕。」

    燕離原以為是李歡對容錦做了什麼,才會把她嚇成這樣,卻不想,原來只是容錦做了一個夢。心裡莫名的便鬆了一口氣,輕聲說道:「別怕,藍姨說夢是反的。」

    容錦點頭,下一瞬,將臉深深的埋進了燕離的懷裡,深深的汲取著他身上特有的男性氣息,似乎只有這樣才能驅散她心裡的恐懼和慌亂。

    燕離見她這般,再次緊了緊手裡的手。

    什麼都不再說,也什麼都不再問,就那樣無聲的抱著容錦。

    時間慢慢流逝,當一輪金黃太陽驅散了週遭氤氳的薄霧時,容錦終於將那個夢帶來的惶恐不安壓了下去。

    她自燕離懷裡抬起頭,先是往四周看了看,這才輕聲問道:「你是什麼時候找到我的?當時就我一個人嗎?」

    容錦不提還好,這一提,燕離驀的便想起他循著那片煙花找來,找了整整一個晚上,才在天快亮時看到容錦人事不省的倒在小船上的情景。那一刻,天知道他有多後怕,後怕因為他的晚來一刻,而讓容錦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怎麼了?」感覺到燕離的身子似是僵了僵,容錦抬頭看向燕離,輕聲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沒有。」燕離扯了扯唇角,臉上綻起一抹淺到近似於無的笑,輕聲說道:「我沒找你多久,找到你的時候,李歡已經不見了。」

    容錦點了點頭,想起李歡離開前那兩聲尖厲的嘯聲,想必那個時候便是有人傳信給李歡,告訴燕離他們找來了吧?

    「燕離。」容錦抬頭看向燕離。

    「嗯?」燕離輕手拍了拍容錦,問道:「怎麼了?」

    容錦默了一默,想起李歡那帶著蕭瑟悲涼的「我只是想要有個人,陪我看一場煙花」的話,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李歡他……」

    燕離目光一緊,看向容錦。

    容錦沒有接著往下說,與李歡一夜相處的情景幻燈片一般的在腦海裡一幕幕的回放,她不相信李歡截她一場的目的,真是像他說的那樣,不過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是撇開這個說詞,李歡他到底是什麼目的呢?

    「錦兒?」燕離猶疑的看向容錦。

    容錦決定先把自已的疑惑放到一邊,她抬頭看向燕離,輕聲說道:「我們先回去吧,我不見了一夜,怕是要把吳嬸她們急壞了。」

    燕離點頭,抬手便要抱了容錦起來。

    容錦卻是已經脫離了他的懷抱,輕聲說道:「不用了,我自己走吧。」

    燕離沒有強求,牽著容錦走到岸邊的烏蓬船邊,扶了容錦上船後,他也跟著上了船。

    「沒有船槳,我們怎麼辦?」容錦看著光溜溜的船對燕離問道。

    燕離揚了揚眉梢,輕聲說道:「放心,沒有船槳,我也能把你送回去。」

    容錦笑了笑。

    下一刻,便看到燕離突的便雙手輕拍水面,隨著燕離輕拍水面,船果真向前直直駛去,輕飄飄的,有種人在水上飛的感覺,兩岸的景致如飛花般,匆匆向耳後掠去。

    這種奇妙的感覺,頓時便讓容錦放下了沉甸甸的心思,不由自主的抬起頭,任風吹打在她微閉著眼的臉上,風吹起她寬大的袍袖,似乎隨時都會乘風飛去。

    坐在船尾的燕離看著被霞光籠照笑靨如花的容錦,那淺淺的金色的光暈像是給她鍍上了一層金粉似的,恬靜的表情卻讓她比平日裡看著更添幾許柔美。

    這樣美好的她,他怎麼捨得讓她惶恐,讓她傷心,讓她難過?

    李歡,從今天起,你我不死不休!

    小船才靠岸。

    候在岸邊的南樓急急的跑了上前。

    「少主,容姑娘。」

    容錦對上南樓因一夜未睡而佈滿血絲的眼,謙意的笑了笑。

    而南樓眼見容錦完好無恙,心頭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

    只是下一瞬,卻又是眉頭一緊,急聲道:「少主,容姑娘,府裡出事了。」

    容錦和燕離齊齊一呆,但幾乎是同時的,兩人異口同聲問道:「出什麼事了?」

    南樓看了看容錦,欲言又止。

    容錦將南樓的神色看在眼裡,不由便狐疑的道:「怎麼了?是不是跟我有關?」

    南樓歎了口氣,輕聲說道:「昨兒夜裡辰王夜闖府邸,小吳管事被打傷了!」

    容錦聽完南樓的話,整個人跟著呆了呆,她原以為是歡把用調虎離山之計,把她騙出郡主府,再派人夜襲,可乍然一聽說是李逸辰夜闖傷了吳繼富,怎麼聽怎麼都有一種這世界玄幻了的感覺。

    李逸辰?

    他想幹什麼?

    還是說他跟李歡是一夥的?

    「龍衛呢?」燕離冷著聲音朝南樓問道:「鳳衛被派出去了,那龍衛呢,他們在幹什麼?」

    「屬下也不知道,琳琅已經趕回去了,屬下在這等少主和容姑娘。」南樓輕聲說道。

    燕離朝容錦看去。

    「先回去,瞭解下情況再說吧。」容錦對燕離說道。

    燕離點了點頭。

    南樓連忙招呼等在一側的吳大將馬車趕了過來。

    等燕離和容錦上了馬畫,她也跟著上馬車,對吳大說道:「走吧,回府。」

    吳大手裡馬鞭一甩,馬車篤篤的朝永寧郡主府駛去。

    一路上,容錦都在想著李逸辰為什麼會突然夜闖她的郡主府,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時,耳邊響起燕離的聲音。

    「錦兒,你說李逸辰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容錦抬頭朝燕離看去,將心中的猜測說了出來,「有沒有可能,李逸辰跟李歡是一夥的?李歡將我引了出來,李逸辰再夜闖府邸,但卻不小心被發現了?」

    燕離才要開口,坐在馬車外的南樓已然接了話說道:「姑娘,聽報信的人說,李逸辰他是從正門闖進去的。」

    從正門闖進去的?

    那也就推翻了容錦之前的想法。

    「會不會是他以為李溶月是被我關起來了,利用這次機會闖進去找人呢?」容錦輕聲問道。

    燕離搖了搖頭。

    若是李逸辰真的認為李溶月是被容錦囚禁了,他大可向皇上要一道搜府的聖旨,不用這樣大張旗鼓的殺上門,再度結怨!

    兩人尋思來尋思去,也沒想明白李逸辰到底為什麼要這樣行事。

    末了,容錦嗤笑一聲,搖頭道:「別想了,回頭到府裡問問下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就知道了。」

    燕離點頭,對上容錦淡笑的臉,他默了一默,輕聲問道:「錦兒,李歡他為什麼要把你騙走,你知道嗎?」

    容錦抬頭看向燕離,頓了一頓後,說道:「他說他就是想找個人陪他看一場煙花。」

    燕離聞言,不由便眸子一緊,「找個人陪他看一場煙花?」

    容錦點頭,「他是這樣跟我說的。」

    「那你覺得真的是這樣的嗎?」燕離問道。

    容錦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就覺得他有些怪怪的。」

    燕離點頭。

    容錦的聲音再度響起。

    「燕離,我覺得李歡,他好像是想要告訴我什麼,但是我想來想去,又想不明白他想告訴我什麼。」

    燕離聽了容錦的話,想了想,輕聲問道:「那他都跟你說了什麼?」

    容錦便將她同李歡之間的對話,選擇性的說了一些出來,當然對於李歡的那什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樣的話,她自動選擇了過濾。

    「他說你和他才是一路人?」燕離挑眉看向容錦。

    容錦點頭,輕聲說道:「他還問我,如果李溶月的生命背負原罪,那麼我呢?我的生命難道不是背負原罪的嗎?他這樣說的時候,我覺得他對我做的一切,好像是替李溶月向我報仇。可是,他又說其實我和他才是一路人,我又糊塗了,他到底想幹什麼呢?」

    燕離搖頭,任他再天資聰穎,遇上這樣沒頭沒腦的事,也是理不出個頭緒來。

    「不管他有什麼目的,你以後都不要再輕易的上當了。」燕離看向容錦,輕聲說道:「不要讓我擔心,好嗎?」

    容錦點了點頭,臉上一熱,綻起一抹淺淺的紅暈,輕聲說道:「我原本也不想跟他去什麼夜遊的,但他自已提出來的,如果我跟他去夜遊,我可以向他提出三個問題,所以……」

    燕離拍了拍容錦的手,表示他明白她的想法。

    「可是我後來就後悔了。」容錦抬頭對上燕離朝她看來的目光,輕聲說道:「我想知道的是楚惟一為什麼要背叛你,可是這問題我又不能問。其它的問題又無關痛癢,問了也是白問。」

    眼見,容錦一臉的懊惱,燕離不由便笑了笑,輕聲道:「那你問了他什麼?」

    「我問他是不是想當皇帝。」容錦說道,「可是,他說他不想當皇帝。」

    燕離不由便挑了眉頭。

    他自認為,楚惟一處心積慮想要得到的無非便是東夏的傳國玉璽,可如果李歡的目的並不是想當皇帝,那楚惟一背叛他還有什麼意義?

    「燕離,」容錦撓了撓燕離的掌心,待燕離回神朝她看來時,她輕聲問道:「你說,他們的目的會不會是京山?」

    「京山?」燕離朝容錦看去。

    容錦點頭,斟酌著說道:「京山有銀礦,還有玉石礦,任誰得了它便如同坐擁金山銀山。如果李歡不想坐擁天下,那他會不會想要的只是京山?你也知道的,他一直就是個富貴閒散王爺。」

    「也有這種可能。」燕離想了想,點頭說道:「不過,京山比起一國之君來說,我還是覺得一國之君更有吸引力。」

    「可是,他明明說了他不想當皇帝的啊!」容錦失聲道,「難道他是在騙了?」

    燕離笑了笑,點了點容錦的鼻子,語帶寵溺的說道:「傻瓜,人家答應了你可以問三個問題,但人家可沒答應你據實以告,是不是?」

    容錦張了張嘴。

    燕離便又笑了問道:「那還有兩個問題呢?你問了什麼?」

    「噢,我還問了他為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麼?還有一個問題沒想好,就暫時沒問。」容錦說道。

    「那他有沒有告訴你,他接近你的目的是什麼?」燕離目光灼灼的看向容錦。

    容錦垂了眼眸,輕聲說道:「他說他對我沒什麼目的。」

    燕離看著容錦飽滿的額頭,心裡長長的歎了口氣,抬手將容錦擁在懷裡,輕聲說道:「我想他對你不是沒有目的,而是這個目的,你覺得不可能,所以,你自動忽略了,是不是?」感覺到懷裡的容錦僵了僵,燕離深遂的眸裡掠過一抹寒意,聲音卻仍舊溫柔動聽「他怎麼說的,你說給我聽聽。」

    容錦搖了搖頭。

    好吧,她就算是再遲鈍,她也能感覺出來,李歡對她似乎有那麼點不可與人言說的微妙心思。只是,這樣的事跟燕離說,合適嗎?

    燕離緊了緊手,「你是怕我生氣,還是怕我誤會你?」

    「不是,我就是覺得……」

    「覺得什麼?」燕離打斷容錦的話。

    容錦抿了抿嘴,好吧,有追求者這也不是什麼壞事,是不是?最其碼可以從另一個角度證明,燕離他其實還有很有眼光的吧?

    「我問他,他對我有什麼目的,他說只不過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容錦紅了臉輕聲說道。

    頭頂不出意料的響起了燕離重重的冷哼聲,容錦臉上掠過一抹極快的笑。

    「君子?他也配稱為君子?」燕離沒好氣的說道:「要我說,他就是個小人,砌頭砌尾的小人!」

    容錦覺得李歡是君子也好,小人也罷,這其實跟他們沒什麼關係。因為不論是君子還是小人,他們眼下的都是一種敵對的形勢。

    「他是君子還是小人,我們先不管。」容錦抬頭看向燕離,輕聲說道:「你之前把我放在府門口時,你去哪了?」

    「我進了趟宮。」燕離對容錦說道:「我讓太子查十三年前韓鋮被人下藥的事。」

    容錦不由便一臉錯愕的問道:「為什麼?好端端的查這件事幹什麼?」

    「我總覺得這件事不是那麼簡單,」燕離對容錦說道:「你還記得當日容芳菲的話嗎?」

    「什麼話?」

    「她說她們正愁不知道如何下手時,宮裡的那個叫玉環的宮女卻主動的找上了門。」燕離看向容錦,沉聲道:「玉環是誰的人?她為什麼要主動找上容芳菲?事後又被誰滅口?」

    容錦怔怔的看向燕離。

    這些問題,她當初不是沒有想過。

    但她想到雲釉是出身宮裡的人,也許是雲釉想要禍水東引才會有那樣的一番說詞,但現在……容錦嚥了咽幹幹的喉嚨,對燕離說道:「查得出來嗎?」

    「先查查看再說吧。」燕離拍了拍容錦的手,笑了笑,說道:「不過,你也別抱太大希望,必竟十幾年前的事了。」

    容錦點了點頭,頓了頓,忽然說道:「雲釉是淑太妃的人,燕離,你說那個幕後的人會不會是淑太妃?」

    「應該不是。」燕離打斷容錦的話,輕聲說道:「每個人做事總有一個目的性,淑太妃她沒有目的性。」

    容錦點了點頭。

    先帝駕崩後,淑太妃雖然沒有殉葬,但卻吃齋念佛了十幾年,這十幾年更是深居簡出,幾乎與外界斷絕了往來。這兩年更是傳出,淑太妃想要去皇陵,替先德守陵的事。

    如同燕離所說,任何人做一件事,都有一個目的性,如果是淑太妃,她設下這樣天大的一個局,她的目的難道就是為自已十幾年的吃齋念佛找個悔過的理由嗎?

    容錦搖頭。

    這時外面響起了南樓的聲音,「少主,容姑娘,我們到了。」

    容錦斂了心思,就著南樓打起的簾子,由著燕離扶著下了馬車。

    她才下馬車,得了消息的吳保興家的便帶著兩個兒媳婦和府裡的丫鬟下人急急的迎了出來,遠遠的看到容錦,吳保興家的已經是一手抹著淚,一邊上前牽了容錦的手上下打量,一迭聲的念叨著。

    「菩薩保佑,總算是平平安安的回來了。」

    站在吳保興身後的馮氏和張氏,兩人也是紅了眼眶,不住的抹眼淚。

    天可憐見的,這一個晚上,先是郡主不見了,接著辰王爺跟個瘋子一樣直往府裡闖,她們幾乎就以天都要塌了!

    「吳嬸,我沒事。」容錦安撫著哭得傷心的吳保興家的,抬頭看了眼她身後同樣不住抹著的馮氏和張氏,輕聲道:「說是小吳管事被打傷了,要不要緊?有沒有請大夫?」

    吳繼富的媳婦張氏自她婆婆身後走了出來,屈膝對容錦福了福,輕聲說道:「回郡主的話,沒有性命之礙,只是皮外傷,已經請了大夫入看過了,大夫說養些日子就好了。」

    話是這樣說,但臉上卻是難掩悲慼之色,眼淚更是如斷線的珠子一樣「啪啪」的直往下掉。一側站著的吳保興家的也是眼淚跟雨似的掉個不停。

    既然已經沒有性命之憂,這兩人怎會哭成這樣?

    再說了,以吳繼富的為人,不可能說她回來了,不出來迎她!

    容錦擰了眉頭,對站在不遠處的杏雨和杏花招了招手。

    杏雨走了上前,「郡主。」

    「小吳管事傷到哪裡?」容錦對杏雨問道。

    杏雨才要開口,吳保興家的卻是搶在杏雨前面說道:「郡主,有什麼話,進屋說吧。」

    容錦想了想,點頭道:「那就先進府吧。」

    等進了府,吳保興家的卻是又指使著丫鬟婆子忙著打水讓容錦沐浴,又讓廚房趕著去做吃的,總之就是把所有人都支使的團團轉,而不讓容錦有時間問她們話。

    容錦看在眼裡,也不點破,等洗了澡,用過早膳,她對親自在一邊侍候的吳保興家的說道:「吳嬸,帶我去看看小吳管事。」

    不想,她話聲才落,吳保興家的「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吳嬸!」容錦錯愕的看著跪在地上二話不說就猛力磕頭的吳嬸,回過神來後,連忙便蹲下身,一把扶住了她,急聲道:「吳嬸,您這是幹什麼啊?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您……」

    「郡主,」吳嬸抬頭滿臉是淚的看向容錦,哆著嘴唇說道:「繼富他……」

    「吳嬸您放心,我會替小吳管事找回公道的,你起來……」

    「不!」吳保興家的卻是陡然尖厲的喊了起來,「郡主,這事就這樣算了,繼富他,老奴已經連夜將他打發到莊子上去了。這事,原是他不對,是他衝撞了王爺,才會……」

    容錦這才明白,吳保興家的跪地求的不是她替吳繼富做主,而是要她息事寧人!

    為什麼?

    容錦抬頭朝被打發到門外的杏雨看去。

    杏雨對上容錦的目光,低了頭走進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郡主,小吳管事被傷了臉,以後怕是不能……」

    杏雨沒往下說,但容錦卻是聽得心裡一涼。

    傷在了臉上?

    雖然吳繼富只是個下人,不用出仕為官什麼的,但同樣的一個被傷了臉的下人,以後想要成為一府管事什麼的,卻是很難。

    容錦抿了抿嘴,使了眼色給杏雨,杏雨連忙起身幫著將吳保興家的扶了起來。

    「吳嬸,不管怎樣,先讓我去看下小吳管事吧。」容錦輕聲說道:「先不說他是我府裡的管事,單說他跟你的關係,我也不能看都不去看一眼,是不是?」

    吳保興家的還要推脫。

    容錦卻是不由分說的對門外的杏花說道:「杏花,你去跟你跟張嬸子說一聲,我要去看看小吳管事,叫她過來領個路。」

    吳保興家的一把攥住了容錦的手,自家姑娘是什麼樣的脾性,她比誰都清楚。攔肯定是攔不住的,她抬頭看了容錦,咬牙說道:「郡主,您要去看繼富,老奴不攔您,可您得答應老奴,這事就這樣算了,不能去找辰王爺報仇。」

    「哎,吳嬸,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不會亂來的。」容錦沒什麼誠意的說道。

    明知容錦是敷衍,可是吳保興家的又能怎樣?還能逼著容錦發毒誓不成?只能拿定了主意,就是捨了命,也不能讓容錦為著吳繼富惹出禍事來。

    這邊廂,容錦跟著吳保興家的一路去看吳繼富。

    那邊廂,如意堂卻是氣氛沉的好似天被攤了窟窿一樣。

    燕離站在廊簷下,李超帶著龍衛一行人齊齊跑在了院子裡。

    楚惟一神色難看的站在燕離後三步,目光複雜的看著跪了一院子的龍衛。

    「怎麼,不願走?」

    龍衛隊長李超抬頭,眸色痛苦的看向燕離,沉聲說道:「少主,屬下等發過毒誓,終身追隨少主,若違此誓天打雷劈,永不入輪迴。少主,昨夜之事,是屬下等失職,但……」

    「但什麼?」燕離目光冷冷的落在李超臉上,「當日你們進府裡,我說過什麼。可還記得?」

    「屬下記得,」李超迎向燕離刀子似的目光,大聲道:「要我等視永寧郡主如少主一般,盡忠盡職保護郡主安危。」

    燕離唇角翹起一抹譏誚的弧度,冷冷道:「既然記得,那你們是怎麼做的?」

    「少……」

    李超的話被楚惟一打斷。

    「少主,是屬下下的令,不許龍衛輕舉妄動。」楚惟一上前一步抱拳對燕離說道。

    燕離回頭看向楚惟一,「楚叔,你下的令?」

    楚惟一點頭,才經張嘴解釋。

    燕離臉上卻是譏笑愈濃,他點了點頭,一字一句說道:「看來,是我糊塗了,龍衛是楚叔的龍衛,我又有何權力要求他們什麼?」

    楚惟一聞言臉色頓時大變。

    地上跪著的以李超為首等人的龍衛,也是同樣臉色大變。

    楚惟一對上燕離那冷得如同冰碴子的臉,稍傾,唇角綻起一抹苦笑,掀了袍擺緩緩跪了下去。

    「是屬下愈越,請少主責罰。」

    龍衛雖是楚惟一一手帶出來的人馬,但這些人自加入龍衛起,便起過誓,一生只聽從一人,一生亦只效忠一人,那就是燕離。

    現在龍衛沒有遵守燕離的吩咐,護住郡主府,卻聽從了楚惟一的話,沒有任何動作!不論是龍衛還是楚惟一本人,都犯下了背主之罪!

    燕離目光落在既便是跪著還是腰身挺直的楚惟一身上,也許,從最初的開始,這個人既不忠於先帝,也不忠於他,他永遠忠守的只是他自已吧?

    「帶著龍衛離開吧。」燕離冷冷開口道。

    「少主!」

    楚惟一大驚之下,連忙抬頭朝燕離看去。

    燕離卻是看也不看他一眼,轉身便要進屋。

    「少主,是我等失職,我等願以死謝罪!」

    李超猛的便抬手對著自已的天靈蓋拍去,只是就在這時,一道強勁的風掃了過來,撞在他抬起的那隻手上。

    「少主!」

    李超紅了眼眶看向轉身收了手的燕離。

    燕離看了眼院子裡那十幾個龍衛,歎了口氣,冷冷道:「死罪可饒,活罪難逃,自已去領罰吧。」

    「是,少主!」

    李超一頭磕到底,二話不說站了起來。

    他身後跟著跪著的龍衛便也都站了起來,跟著李超退了出去。

    很快院子裡,便只剩下燕離和跪著的楚惟一。

    燕離抬頭看了看頭頂的天,樹葉都掉光了,一天一個溫度,也許過不了多久,便能迎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吧?也不知道藍姨她們事情辦得怎麼樣了?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身後響起楚惟一的聲音,「少主。」

    燕離收了目光,朝身後的楚惟一看去,「楚叔,你後悔過嗎?」

    楚惟一身子一頓,稍傾,抬頭朝燕離看去,「屬下不明白少主的意思。」

    「楚叔,你當年是正德身邊的第一護衛,如果不曾奉遺詔來京山,很有可能封候拜爵,榮蔭子孫,可是你來到京山,一守就是十幾年,不要說榮蔭子孫,便連個家都沒有。」話聲一頓,燕離朝楚惟一看去,「楚叔,你後悔了嗎?」

    「屬下不後悔,」楚惟一微微抬頭,目光迎著冷冷朝他看來的燕離,一字一句說道:「屬下的命本就是屬於先帝的,對先帝爺盡忠,對少主盡忠,是屬下的使命。」

    燕離翹了翹唇角,說不上那笑意味著什麼。

    「楚叔,如果我現在放你離開,可能我給不了你高官厚位,但卻能給你富及三代的財富,你願不願意?」

    「少主?!」楚惟一又是驚又懼,一臉痛色的說道:「屬下犯了錯,少主責罰便是,為何一定要趕屬下走?」

    燕離卻是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我明白了。」

    楚惟一不知道燕離所謂的「明白了」是指什麼,他一咬牙,「咚」一聲,一頭磕到地上,「少主,屬下這就去領罰。」

    燕離沒有出聲。

    楚惟一默了一默,起身站了起來,對燕離揖了一禮後,匆匆退了下去。

    一直守在屋子裡的琳琅和南樓這才走了出來。

    「少主。」琳琅朝燕離看去。

    燕離擺了擺手,輕聲問道:「容姑娘那邊怎麼樣了?不是說有個管事被打傷了嗎?傷得厲害嗎?」

    琳琅與南樓交換了個眼神,輕聲說道:「那管事的臉被傷了,只怕容姑娘,這次不會善罷甘了!」

    呵!

    燕離笑了笑。

    容錦不會善罷甘了,難道他就會嗎?

    「辰王為什麼夜闖郡主府,查明白了嗎?」燕離對琳琅問道。

    琳琅點頭,「具體是什麼不知道,但似乎與容姑娘的身世有關。」

    燕離不由便擰了眉頭。

    琳琅心下一顫,連忙低了頭。

    「容錦的身世,當時在場的不過就是我和她還有韓鋮,怎麼就會被李逸辰知道了?」

    「少主。」南樓往前一步,輕聲說道:「會不會是大皇子洩露出去的,大皇子這些日子與睿王李愷走動的有些密切,這事,會不會是跟他有關?」

    「燕翊?!」燕離眸底的寒意愈濃,冷笑連連道:「看來,實在是我太過仁慈了!」

    南樓和琳琅聞言都不敢接話。

    就在這時,被容錦派來如意堂侍候的棉霧急急的跑了過來。

    「燕公子,您快去勸勸我們郡主吧,我們郡主她要帶人殺上辰王府,吳嬸和張嬸子幾個怎麼攔都不攔不住!」

    燕離聞言不由便眉頭一挑。

    容錦可不是這樣衝動的性子,這是出什麼事了?

    但他二話沒說,轉身,便急急的朝外走。

    南樓和琳琅交換一個眼神,也急急的跟了出去。

    前院,吳保興家的跪在地上,死死的抱住了容錦的褪,嘶聲喊道:「表小姐,您踩著老奴的屍體去吧,老奴到了地底下,也有臉跟老夫人交待,老奴盡力了,老奴攔不住啊!」

    馮氏和張氏同樣跪著。

    半張臉被布纏著的吳繼富更是不顧鮮血染紅了紗布,張手攔在了容錦的跟前,啞著嗓子說道:「郡主,小的是個男人,又不是個女人,臉醜臉好的有什麼關係?您聽小的一聲勸,這事就這樣算了,小的當不了管事,以後給您養馬趕車都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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