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錯傷 文 / 早堂齋
意薏轉了一圈,還是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呂灝卻是虛弱地靠著那裡,看著她翻箱倒櫃,淺淺的燭光,給她鍍上了一層波光,美得含蓄而自然,就像是生長在深山溪澗的幽蘭,讓人不知不覺中被吸引,再也移不開眼。
就在意薏快要發怒失控之前,一聲飛鷹,就進來一個黑衣男子,這一次,他見到意薏倒也沒有顯得多麼奇怪了,但是,意薏看著他,卻是一種發不出的火,而這怒火只有她自己清楚,為什麼呂灝傷成這樣,他還完好無損,雖說意薏沒有什麼富貴貧賤命之說,但是……無論如何,上個藥總是應該吧。
所以,當意薏接過他遞來的藥箱之時,也只是淡漠地頷首示意,甚至沒有道謝。
「你多飛鷹有意見?」等屋裡就剩他們二人之時,呂灝淡淡地說道,而不是詢問。
意薏鼓弄著呂灝的傷口,卻連眼皮也不抬一下,冷聲說道,「他沒有照顧好你。」
沒想到這麼尋常的話,竟引來了呂灝悶聲一笑,要不是怕牽扯到傷口,恐怕他會大聲笑出來,或是低頭吻吻這個傻姑娘,「我不需要別人的照顧,除了你。」
意薏除了手裡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也不回什麼,既然他都這麼說了,自己要是再糾纏不放,反倒顯得自己小家子氣了。
「我不喜歡有人在我身邊,特別是受傷的時候。」看到意薏不答話,呂灝輕輕地說著,倒更像是自言自語。
意薏已經把傷口都清理好了,雖然從頭至尾她已經是盡量的小心了,但是,呂灝的後背還是被冷汗浸濕,不過也沒有吭聲。
意薏起身去洗掉自己受傷的血跡,順便找來一套呂灝的乾淨裡衣,看到呂灝閉目靠著,突然心裡莫名的一陣疼痛,他方纔的話,她是明白的,越是狼狽懦弱之時,越不想被人看到罷了,也正是因為她明白,所以不接話,他只要她聽著就好,只是相對她說一些什麼,而自己除了替他難過,卻也什麼都幫不上。
「怎麼了?」呂灝突然睜開眼,卻看到意薏拿著衣服,站在那裡,怔怔地望著自己出神,也眼底是掩飾不住的痛楚。
意薏歎了一口氣,上前緊握著他的手道,「我以後陪著你,直到……你不想讓我陪著。」
呂灝虛弱地牽扯了一下嘴角,之後是反握著她柔若無骨的手,久久不說一句話。
入夜,意薏還是與呂灝同榻而眠,但是因為怕碰到呂灝的傷口,意薏堅決要求兩床被子,而現在,可能是因為受了傷的緣故,呂灝睡得很不安穩,意薏沒有睡著,也就清醒的明白,他翻了幾次身。
至於呂灝受傷的原因,既然他沒有說,她就很默契地不提,不過還好,雖然失血過多,但還未傷及筋骨,加上呂灝的功力深厚,倒也沒有性命之憂。
但是,不問,並不代表不想知道,意薏盯著他們的床頂,除了偶爾會有涼風從窗戶灌入,帶動了裡面的珠簾,更多的時候,是寂靜沒有一絲聲響。
意薏不敢動,她怕把呂灝吵醒,可是,睡意全無,卻又只能是一動不動發怔的光景,時間是很難捱的。
「不要,不要……母妃……」
聽到身邊的呂灝的聲響,意薏急忙轉過頭,卻發現他並沒有醒,不過是夢魘而已,考慮了一下,意薏還是準備不去叫醒他,正要偏過頭,卻聽到他一直在含糊不清地說些什麼,意薏本想細聽,可是呂灝的樣子實在是太叫人擔心了,除了不停地說夢話,就連身子也在不住地顫抖。
「呂灝,呂灝,你醒醒……」意薏輕輕地叫著他,當手觸及到他的面龐之時,她也嚇了一跳,顯然是因為噩夢,臉上也浮現了一層薄薄的細汗,心底不由地一陣心疼,她也有過一段這樣的日子,就好像是世上孤零零就自己一個人的彷徨無助,而夢裡叫著的人,不過誰阿爹還有阿娘,但是她至少比呂灝好一些,那段時間,稷塍是和她一起睡的。
意薏本想收回手,卻突然覺得手上一緊,不由得呼出了聲。
該死,竟然這般疼!
「意薏,怎麼是你……你……我有沒有弄疼你?」聽到意薏的聲音,呂灝也頓時清醒過來,急忙鬆開了手。
黑暗裡看不到意薏的表情,半晌沉默,「你方才夢魘了。」語氣依舊是平淡的,就像是陳訴一件實事,而意薏卻是用另一隻手抓著受傷的那隻手,死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再發出一點聲響。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聽著意薏的聲音無異,呂灝也就鬆了一口氣,用自己也不相信的借口敷衍著,顯然是不想多談。
「嗯,那還早,再睡一會兒吧。」不答話顯然是不行的,但是,再說多了,就要露出破綻了。
「嗯,我想摟著你睡,你放心,不會碰到傷口的……」意薏拒絕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被呂灝一把抓了過來。
「嘶~」呂灝抓的正好是那只受傷的手,即使她再能忍,也忍不住狂飆的眼淚。
「怎麼啦?」呂灝顯然是聽到了剛才的聲響,而此時的意薏,卻連沒事二字都說不出,只是死死地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再發出一丁點聲響。
沒有聽到回答,呂灝便直接支撐著起床,「別……」意薏頓時痛恨自己起來,竟然這麼怕痛,這點就忍不住了,卻沒有辦法拉住呂灝的身體,所以,等呂灝摸黑點燃蠟燭的照亮她的臉的時候,她卻是倔強地撇開臉。任由著臉上豆粒大的汗珠一滴滴了落下。
呂灝只是拿起了她那隻手,雖然已經是竭力的溫柔了,可意薏還是痛得死去活來,她的手掌,就像是無骨一般,軟軟地垂著,等到這時,呂灝才發現,自己竟然卸下她的掌骨。
「我……」他想說點什麼,卻發現他說什麼都不能減輕她的痛楚,「你忍耐一下,很快就會接好的。」接骨本是比斷骨還要疼,但是,要是不盡早接好,等新骨長好,那就得多受幾次罪了。
意薏很想說好,也很想讓自己狂奔的眼淚停下來,但是,兩樣她都做不到,她一直就很怕疼,很怕很怕,所以,她討厭練武,討厭受傷,很多次練武都被她投機取巧躲過了,所以導致和稷塍差不多的骨骼,稷塍的武藝可以睥睨天下,而她卻是受點傷都要痛得齜牙咧嘴。
等到「卡擦」一聲響起,一個想法頓時從她的腦海裡一閃而過,沒有最痛,只有更痛!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卻昏不過去,要是暈倒還好,就不用面對呂灝的滿臉自責,她卻連我沒事都說不出。
只覺得痛得暈暈沉沉的時候,落入了一個還算溫暖的懷抱,而意薏也算終於緩過來,「呂灝,我沒事了。」他知道呂灝很愧疚,但這其實都是小事罷了,她根本不會介懷的,著了夢魘和喝醉酒其實是一樣的,他根本不知道那是自己的手,而他,也不過是自然的正當防衛罷了。
「意薏,我……」
「我更想知道你是夢見了什麼,才叫你這樣的。」意薏很平靜地出聲打斷,感覺方才要命的痛楚輕了一些,而滿臉的清淚,已經被呂灝給拭乾了,所以她不想在糾結在這個問題上,只不過很心痛呂灝,原來,他一直睡不安穩。
呂灝依舊如往常一般,下巴蹭著她的頭頂,喃喃道,「也沒有什麼,就是夢到……夢到了在兆磬國。」
呂灝停頓了一下,意薏一回神,便覺得手上的痛楚又減輕了不少,看來呂灝的手法還不錯,就示意他繼續說下去,殊不知那是他藥箱內的碧蘆膏的效果,清清涼涼的,對減輕疼痛很有效,而意薏當時的狀態,只覺得有些涼罷了.
「記得又一次,是在兆磬國做質子的第一年,那些兆磬國的王公貴族辦了一個秋宴,我本不是在受邀之內,卻也收到了請柬……」
意薏神情專注地盯著他菱角分明的面龐,雖然不知道明明是說夢裡的事情,而呂灝卻回憶了起來,卻也不去打斷他的話。
「我那時還小,卻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年紀了,畢竟十二歲了,而那時兆磬國還不是女王當政,其實,他們現在的女王,也不過是他們原來皇帝的一個宮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