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章 風起冀南(十) 文 / 深藍2000
第四十七章風起冀南(十)
轉的有些累了的韓復矩又坐到沙發上,摸著日漸稀少的頭髮,繼續想著他的心事:「他韓復矩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容易嗎?這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他心裡是最清楚的。他是個極清高自傲的人,以他十幾歲就能到縣衙任「帖寫」的才智,竟然要在那些大字不識一斗的丘八大兵面前裝傻充愣,他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讓大家小看他、輕視他,他好扮豬吃虎。沒想到這個馮煥章竟然還真拿他當二愣子,以為一個表面風光的河南省主席就能騙走他的20師?」
他非常欣賞被日本人炸死在皇姑屯的張作霖,土匪出身的他,不僅當上了堂堂安**大元帥,全盛時期幾乎掌握了半壁江山。這固然有張作霖本人聰明狡詐、才智過人的先天因素,也有東北這個相對封閉的地域的特殊性。可是韓復矩認為張作霖成功的最重要原因,是他每時每刻都能很好地利用當權者的大義名分。如果不接好當時的新民知府增韞,他就仍然還是土匪;如果不討盛京將軍趙爾巽、東三省總督徐世昌的歡心,他就當不上奉天巡防營統領;不聽命於袁世凱,他就成為不了盛武將軍,督理奉天軍務兼巡按使;在袁世凱死後,不支持把持政權的北洋政府,就不會被任命為奉天督軍兼省長、更不會成為東三省巡閱使,成為實際上的東北王。韓復矩很推崇張作霖,但也只是欣賞他,而絕非崇拜他。他認為他的才能絕不比張作霖差,他只是時運不濟,老天沒有給他那個機會。他認為南京的老蔣現在就是大義名分的化身,他這個風光的省主席在老蔣眼裡啥都不是,哪天老蔣一不高興,一紙文書,他就會啥都不是。即使手中有槍、有兵佔住河南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順,最終也得跑到西北那個兔子不拉屎的窮地方吃黃土去。所以,他從不公然對抗蔣公的權威,即使有馮玉祥的命令,他也能做到適可而止。對於南京的拉攏更是態度曖昧,從未明確拒絕。這次盧佐來開封,雖然他對馮玉祥早已忍無可忍,可他還遲遲不表態,那是他在等南京把價碼再開的高些,他有時間,南京方面卻等不起。
思緒萬千的韓復矩,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他現在需要趕快把55師的事解決了,部隊是他的根本,如果南京的老蔣不看他對20師還有掌控能力、他還有很大的力量,才不會千里迢迢地把盧佐派到開封來。找商震?大概不會有結果,商震開口就是100萬大洋,好像他韓復矩是開銀行的似的。找閻錫山?也不行,這個商震跟閻錫山有隔閡是盡人皆知的,他未必會買閻錫山的賬。難道找南京的老蔣?對呀,韓復矩一拍腦門,怎麼就猜想到老蔣呢!南京可是剛給這個保安軍的宋哲武加官晉級,一句話就把一個保安旅變成了保安軍,大過年的還把張治中、林蔚這兩個心腹大將派去淶源那個山溝裡。看來這個宋哲武是倒向了老蔣。想到這裡,韓復矩決定去找盧佐探探口風。
韓復矩正要去找盧佐,副官進來報告,盧佐求見。韓復矩心想,這真是剛想瞌睡,就有人給送枕頭啊。立刻吩咐快請。
盧佐一進來,韓復矩就滿面笑容地迎上去,親熱地拉著盧佐的手,連聲說:「成棟兄,這幾天我瑣事太多,慢待了,慢待了!成棟兄可千萬不要怪罪我啊!」盧佐心想:「再多的事,也不至於10來天就見我一面吧?不過是想晾涼我,跟中央多要些好處罷了。」心裡雖然有些不高興,可臉上卻不能表露出來。也哈哈笑著說:「向方老弟哪裡話,你這省主席事情多,我正好藉機把開封的名勝古跡逛了個遍;風味小吃也嘗了個遍。早晚在你府裡又好吃好喝地供著。你看看,我這身上肉都漲了十幾斤,這裡我可不能多呆嘍,再呆下去我就自己回不去南京,要人抬著走了。」
韓復矩聽出盧佐話裡有要走的意思,他有些詫異。這幾天一直沒有明確答應盧佐,不外是想多要些好處。難道是南京的老蔣對自己失去了耐心?或者已經拉上了別人?韓復矩心裡有些發慌。換上一臉無奈地苦笑著說:「成棟兄,我可是真的有事啊!你看,這事就夠我煩的了。」說著,把幾封電報一起遞給盧佐。
盧佐有些詫異,這韓復矩已經被免了20師師長的職位,軍中的是他明著插不上手。河南地方上既沒有天災,有沒有**,他煩的哪門子心?接過電報看完,心裡明白了。委員長正是看到韓復矩被免了20師師長的職務,對馮玉祥心存怨恨,才派自己來拉攏他。韓復矩編組地方部隊的事,南京也是知道的,反正也不用中央掏錢,也就睜一眼閉一眼。這次不知這韓復矩怎麼惹到那個宋哲武,被敲掉了六、七千人,這是傷了他的心頭肉了。看樣子今天是個機會。
盧佐心裡明白,裝著糊塗問:「向方,這是怎麼回事?」韓復矩知道盧佐故意跟他裝糊塗,拉著盧佐坐下,苦笑著說:「成棟兄,我編組部隊的事,能瞞得了西安那位,怎麼能瞞得住蔣委員長。實話說吧,我想要回被俘的人、槍,可你看這商震,開口就是100萬大洋,我就是把我這省政府賣了也沒有這麼多錢啊!這事還得請你成棟兄給我想想辦法。
盧佐知道韓復矩這是被逼急了,這個55師是他現在唯一能掌握的部隊,是韓復矩的心頭肉。他年前的淶源之行,雖然提前回了南京,可他知道,張治中、林蔚這兩個委員長的絕對心腹,一起去淶源,那可是很看重這個宋哲武,也一定會下大本錢拉攏。隨後,南京、上海各大報又是一頓海吹,說這個宋哲武才華橫溢、文采出眾、治軍有方,簡直就是文曲星下凡、武曲星下屆。不用別人說,盧佐心裡清楚,這個宋哲武實有**是倒向中央了。韓復矩想要回人、槍,這事不難,估計委員長一封電報就可以搞定。至於那100萬大洋,純粹就是商震漫天要價,只要宋哲武答應放人,以商震同委員長的關係,也不會阻攔。不過這可是一個好機會,自己來開封10來天,這個韓復矩表面粗俗,實則精明的很,一直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吐實口。委員長開的價碼已經夠高的了,可他竟然還不滿足!今天正好就這事和他攤牌,逼他表態。
盧佐故作為難地說:「向方,是以上軍官的任免,實有個地方派繫上報人選給中央,由中央下達命令。馮玉祥推舉你做河南省主席,委員長可是沒說二話。這次免去你的20師師長的事,委員長可是壓了好幾天。委員長說:『這個韓復矩二次北伐時被稱為飛將軍,很能打仗地,這樣的猛將馮煥章竟然不用,是不是搞錯了?』後來,委員長知道這是馮玉祥在嫉恨你,在他下也去蘇聯時投過閻錫山,很是惋惜。委員長當時就說:『這個馮煥章的胸襟還敢不上劉備,關羽還投過曹操呢,可還是劉備的好兄弟,還照樣是五虎上將之首。』可委員長也沒辦法,這畢竟是你們的家裡事。這次委員長讓為兄來開封,就是要拉向方老弟一把。我來時,委員長親口對我說:『你告訴向方,只要他投向中央,決不讓他僅作個省主席,還是要讓他帶兵地這樣地勇將,他馮煥章不要,我要。』實話對你說,你和石友三的那些人,槍,我可以替委員長向你打包票要回來,說不定委員長替你掏那100萬大洋呢。不過
說到這裡,盧佐故意停下不說了。韓復矩知道盧佐這是在故意賣關子,只是淡淡地說:「成棟兄有什麼話就請直說。」盧佐點點頭說:「向方兄痛快,那我就直說。愚兄可以給南京蔣委員長髮報,請他出面解決這件事,可你你韓主席也該給我個准信了吧,不然委員長可是會怪罪我的。」
韓復矩明白盧佐話的意思。他默默地站起身來,走到窗前,望著院子裡一棵掉光了葉子、在寒風裡戰慄的梧桐樹出神。馮玉祥嫉恨他和石友三,就是當初他們投閻錫山的那件事。馮玉祥回國重新出山時,他和石友三、陳希聖三人的力量在西北軍種是最大的,馮玉祥當時欣然接納他們,是看中了他們的力量。現在西北軍可以說是兵強馬壯,對他們也就不客氣起來,已經不止一次地在眾人面前訓斥他們。馮玉祥嫉恨他們,不僅宋哲元、孫連仲、孫良成等人看出來,就是方振武、吉鴻昌等一眾小字輩也看出來了。大家都開始有意思地疏遠他倆。西北軍這裡,是沒有他和石友三容身的地方了。可投入中央一方,他也有顧慮,那樣西北軍的人就再也不會原諒他,他在中央軍裡可就真的成為沒娘的孩子沒人疼、沒人愛,稍有不對,就會萬劫不復。出了半晌的神,韓復矩常常地出了口長氣,轉過身來對盧佐說:「請成棟兄轉告蔣委員長,我韓復矩堅決擁護中央、擁護蔣委員長。」見盧佐大喜。韓復矩一擺手:「成棟兄先不要高興,我還要委員長答應我三個條件,如果委員長能答應,不僅我韓復矩,就是石友三我也可以為委員長拉過來;如果委員長不能滿足我的條件,那就一切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