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狗尾巴草 第三十四章 宴無好宴(三) 文 / 法號西門慶

    第三十四章宴無好宴（三）

    秦錦繡應該這裡是最不想來參加這個所謂聯誼會的人。但是父親對權力的**，卻促使她不得不來——這個邏輯非常沒有邏輯，可事實上，它是真的。

    除江浙省省會荊南市之外，暖州市的gdp高居全省第二。可七山二水一分田的地理狀況，卻也導致了暖州市無法徹底解決的窮縣和富縣之間經濟差距的為題。於是，扶貧無可爭議地成為了擺在暖州市市政府需要長年花大力氣來對待的首要工作。正是因為這樣，每年暖州市的各個市直屬部門，每年都必須完成一定額度的扶貧工作。

    秦錦繡的父親秦鵬來身為市農業局的一個副局長，本來並沒有被攤派到多少任務。但是當今年的任務和政治前途掛上鉤時，事情的性質就不一樣了。

    秦鵬來今年52歲，在沒有多少背景的情況下，可以在地方上一步一步從無到有做到副縣級的職務實屬不易。原本秦鵬來已經對現狀非常滿意，並且自己也認為此生就將這樣逍逍遙遙地混到退休，然後等著女兒嫁人生子，自己在家裡逗逗外孫、養養花、種種草，把一輩子過過去。但是農業局局長的突然外調，卻讓他不能自抑地產生了要再向上走一步的念頭。

    沒有掌握過權力的人，永遠也不會明白權力的魔力。

    農業局二把手位置懸空，對於底下每一個副局長來說，都是天大的誘惑。秦鵬來在4個副局長中排名第二，可是和排名第一的副局長事實上也沒有什麼特別大的差距，而且兩人都是暖州市本地人，關係算來算去，誰也沒比誰硬多少。如此一來，最後決定兩人前程的，唯有實實在在的政績。今後不到2年的時間裡，誰能做出真成績來，誰必然就能上位。

    這個提法，誰也沒有說出口過。但是農業局和其他各個機關裡等著提干的副職們，可都已經認準了這條路了。

    如此，秦錦繡就被秦鵬來當作了籌碼，被擺上了賭桌。

    整個暖州市的上層圈子裡，誰都知道秦鵬來有一個美艷無雙的女兒，更知道沐華集團的公子一直跟瘋狗一樣追著秦錦繡。如果秦錦繡能和沐雨南建立某種較為親密的關係，沐華集團的款子，勢必將打進秦鵬來的扶貧帳號上去。

    「唉……」秦錦繡端著酒杯，眼中卻露出了一種無奈，父親的話，讓她雖然不能接受，卻也無從反駁。

    「女兒，你再堅持個幾百天，爸可就要高昇了，沐雨南一個人約你你可以拒絕，但是這種酒宴你還是得去一下啊。要是別人都去了，可你不去，那就不是不給沐雨南面子，而是不給沐劍南面子了。你不給沐劍南面子，沐劍南就不會給我面子。女兒，就算看在爸的面子上，去吧……」

    「面子……」秦錦繡搖了搖頭。

    「錦繡姐，你怎麼了？」葉子欣見秦錦繡不斷地搖頭，不由奇怪地問道。

    秦錦繡收起愁容，甜甜一笑，轉移道題道：「我就是奇怪，你家裡好端端地給你找的衛生局的文員不幹，偏偏跑來沐華當前台，沒事找罪受。好端端一個千金小姐給人看門，多沒面子啊！」

    「你不也和我一樣！」葉子欣端起一個小杯，拉著秦錦繡坐下道，「錦繡姐，在機關工作哪裡有在私人企業工作快活！在私企裡每天說話做人都不用跟做賊似的那麼小心翼翼，等空閒下來還能找個同樣沒事的聊聊天，實在不行，坐在前台看一天電影也能把時間打發過去。每天唯一麻煩的就是要早起去公司開門，然後最後一個關門走人。但是這樣也好，早睡早起身體好，而且工資還比機關的多。再加上現在有個小傑生病了還能免費給你看，你說說，哪裡找這麼好的工作？」

    「給你這麼一說，那些去考公務員的人都是傻瓜咯！」

    葉子欣反駁道：「他們本來就是傻瓜！」

    秦錦繡搖了搖頭，歎道：「你呀你呀，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你待會兒去問問小傑，看他是樂意去機關還是留在企業裡？」

    「那要不我們打個賭？」葉子欣饒有興趣地提議道。

    秦錦繡問：「賭什麼？」

    「就賭……」葉子欣瞇起眼睛，表情很可愛的樣子，「誰要是輸了，以後等小傑發達了可不准去倒追他！」

    秦錦繡一愣，一隻手指著葉子欣的鼻子，笑道：「好啊，早就看出來和你小傑不清不楚的，原來你已經打算做長線投資了！」

    「錦繡姐，你這可是說錯了！」葉子欣搖了搖頭，非常嚴肅道，「小傑現在這表現還不夠讓我主動投資了，等過些天……至少……得等到他坐穩處長的位置先。」

    「那我算算……一天，兩天……」秦錦繡扳著手指頭，呵呵笑道，「看來再過8天，你就要紅杏出牆了啊！哈哈哈……」

    「討厭！」

    兩個漂亮姑娘扯著閒話的時候，餐廳裡的人也慢慢多了起來，沒一會兒，林依依就跑到了兩人身邊，兩人充滿了一種猜中謎底的興奮。

    「那個成俊傑果然是個騙子！他在樓上被肥豬狠揍了一頓呢！」

    「怎麼回事？」

    秦錦繡和葉子欣雙雙皺起了眉頭，成俊傑有多大本事別人不知道，她們倆不可能不知道。聽說成俊傑被胖揍了一頓，她們自然要感到不可思議。

    但事實卻是，2分鐘後，她們看到臉上帶有一個明顯紅印的成俊傑，耷拉著腦袋走進了餐廳的大門。

    「哥……」

    「小傑……」

    「小傑！沐雨南為什麼這麼對你？」

    葉子欣搶在秦錦繡和成國放跑到成俊傑面前，想伸出手揉一揉他的臉頰，又覺得不太合適，只能氣呼呼地看著那緋紅的面頰問道。

    成俊傑滿肚子的憤怒和不甘，在下樓的過程中早就已經化作了無奈。本來他是想直接離開這裡的，但是就這麼走了，有怕不知道回家該怎麼和老媽解釋臉上這道印痕，心裡想著反正這臉也算丟光了，索性就打算留下，也不怕被人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等那印痕退去了再回家。

    見成俊傑沉默不語，葉子欣便知道事情有更深的原因。可是大庭廣眾的，她又不好發作得太明顯，不管她對成俊傑有怎麼樣的期許，畢竟成俊傑現在什麼都不是。這種情況下被人誤認作成俊傑的女朋友，葉子欣還暫時拉不下臉來。

    在成俊傑沒有獲得任何成就之前，葉子欣只想和成俊傑繼續保持著這種若即若離的關係。因為說實話，和邊上成國放高大儒雅的樣子一比，成俊傑真的有些帶不出門。只有當成俊傑事業初成了，葉子欣才能給自己一個和成俊傑在一起的理由。

    沒有物質基礎的愛情是無法長久維持的，得不到認同的男女關係最終大多真的是不幸福的，這些道理，葉子欣向來都很懂。

    所以生氣歸生氣，最先打算開口質問沐雨南的，卻是秦錦繡這個對成俊傑更加沒有感覺的女人。至於成國放，他早就在上一次和沐雨南的交鋒中嚇破膽了。

    「沐雨南！你怎麼能這麼對待你的客人！」

    碩大的肉山剛剛出現在餐廳內，秦錦繡就徑直走向了沐雨南。她不喜歡成俊傑，但她更不喜歡有人用如此粗暴的方式欺負她的救命恩人！

    沐雨南見到打扮得比以往更加漂亮的秦錦繡，腦子裡哪裡還有剛才的不快，他臉上的肌肉彷彿已經不受神經支配，嘴角一咧，便露出了令人起雞皮的笑：「錦繡，你居然主動和我說話了！」

    秦錦繡一愣，旋即又馬上回過神來：「你怎麼能那麼對成俊傑，他到底怎麼你了！」

    「成俊傑？」沐雨南順著秦錦繡的手指指的方向，臉上的笑容，又漸漸消退了下去，然後一步步走到成俊傑面前，語氣中充滿了無視和不耐煩：「你怎麼還沒消失呢？沒聽懂我的話嗎？」

    欺人太甚！

    成俊傑緊緊握了握拳頭，但想起沐雨南的威脅，又強行忍了下來，沉聲回答道：「我來和幾個朋友道個別，現在就走。」

    成俊傑說著便大步往餐廳門口走去，沒走兩步，衣領子卻突然一緊，硬生生被沐雨南扯著脖子拉了回來，然後被重重地拋到了地上。

    狠狠地坐在地上，還來不及品味屁股上的劇痛，沐雨南的聲音卻已經傳進了成俊傑的耳朵。

    「算了！看在錦繡的面子上，我留下下來吃個午飯再走！不然省得別人說我沐雨南小氣！」

    「媽的！我不吃了！」

    「你罵誰！？」沐雨南狠狠地回望成俊傑一眼，大喝道，「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當我這裡是什麼地方！？」

    成俊傑有些愣住了，他從來沒有想過，一個人，是能惡到這種程度的。

    欺負完人居然還振振有詞，搞得好像是自己錯了一樣。但是那不像是開玩笑的死亡威脅，卻讓成俊傑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屈服。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成俊傑深深地低著頭，腦海裡甚至已經想不出自己總有一天該怎麼著沐雨南了。

    一個有志向的超能螞蟻，再怎麼牛逼，也不可能撼動一隻願意自降身價專門欺負螞蟻的大象。

    成俊傑覺得，在沐雨南面前，自己就是一隻螞蟻。進門時看到的那架直升飛機，就彷彿是一個被下了詛咒的預言。十字形的螺旋槳在喚起成俊傑羨慕的同時，也攪碎了他的自尊。

    這就是一個一家子也湊不出10萬塊錢人家的孩子，和一個一頓飯就能輕鬆花掉10萬塊錢人家的孩子，兩者之間如同無盡深淵一般的鴻溝——就算拿珠穆朗瑪峰來，也無法填平。

    指甲已經嵌進了肉裡，成俊傑知道痛，卻不願意鬆開。

    「為什麼不直接給我個放火殺人用的異能把這隻豬烤熟了餵狗……」

    佛家有三苦，一曰怨憎會。

    成俊傑不懂佛事，但是他知道，這一刻他心裡充斥著的東西，名字叫做：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