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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命運的抉擇 第四章 文 / 煉獄

    第四章

    姬天凝走到山花爛漫處,掏出絲帕溫柔地擦拭碎石:「天天,我來看你了!」

    驀然,那雙癡情艷麗的眸子,又出現在她腦海中,心中不由得一疼,為何沒有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離恨天就如同空氣,在她身邊的時候,不感覺到什麼,盡情地呼吸依靠,卻沒有想到他對她是如何重要。

    一旦成為永遠的回憶,她才發現,缺少了他,心中空空蕩蕩如同失去了重要的東西。

    「天天,我已經有身孕了,讓這個孩子做你的兒子可好?我已經給他取好了名字,叫做念離,念離……」

    姬天凝輕聲呼喚這個名字,一時間癡了,坐在花叢中,凝望平坦地面上的「天天」兩個字,一抹晶瑩從眼中落下。

    「一別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一腔憂思,無處話淒涼。縱使夢中能相見,淚滿面,月如霜。夜來幽夢忽相逢,車馬上,手不放。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半山岡。」

    淚眼模糊中,手指被一片鋸齒形的葉片割破,血湧了出來。

    她掏出絲帕,用出血的手指把這詞寫了下來,看著這闕被她改編的詞,如此貼切地道出她的心聲,不由得淚如雨下。

    緩緩地掏出一個瓷瓶,把用血寫就的詞裝入瓷瓶之中,在離恨天的墓前挖了一個小坑,瓷瓶埋入添上土。

    「天天,沒有什麼留給你的,就讓我用血寫的這闕詞陪伴你吧。真想在此地結廬而居,遠離塵世的喧囂,但是身不由己。轉了一圈,最終我還是選擇回到南詔的皇宮去了,很可笑吧?」

    舉起一罈酒,這是難得一見的美酒,把酒罈摔碎在地,美酒深入地下。

    「天天,我從豐原給你帶回來的美酒,是從皇宮中拿回來的,你嘗嘗這美酒的滋味吧。下一次,不知道何時,我才能再來此地祭奠你了。雖然我的人不能來,但是你一直就在這裡。」

    姬天凝摀住胸口,胸口兩粒堅硬的琉璃珠,抵在她手心。心中又是一疼,抽搐般的疼痛。

    離恨天去了如此久,想到他,她心中仍然有說不出的疼痛和悲傷。

    「若是有來世,天天,便讓我來追求你吧,為你做很多事,和你一生一世一雙人,攜手相看到白頭!」

    起身矗立在風中,任風把髮絲吹亂,凝立了很久,身體搖晃起來。

    雙腳一軟,向地上坐了過去,一雙手從背後扶住了她的腰,有力的手臂支撐起她的身體。

    淚眼朦朧中回眸看去,竟然是五德站立在身後,她不知道五德是何時到此地來的。

    「請娘娘節哀保重鳳體。」

    姬天凝搖搖頭,推開五德的手緩緩地坐倒在地,癡癡地凝望埋葬離恨天的地方:「你走,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五德緩緩地跪倒在離恨天的墓前,深深磕頭:「離壯士,五德向壯士請罪,請壯士放心,五德一定會照顧好娘娘。」

    他磕了三個頭,起身向後走去:「娘娘,情緒太過激動,對娘娘腹中的皇子有礙,想必離壯士在天有靈,也不希望娘娘如此。」

    「滾開!」

    姬天凝冷冽的目光盯著五德,磕幾個頭便可以抵償罪過了嗎?離恨天的墓地不容此人在此褻瀆,此時,她有殺了五德的衝動。

    五德躬身施禮退下,看到了姬天凝目光中的殺意,他內心微微顫抖了一下,還是第一次,他從姬天凝的眼睛看到殺意。

    姬天凝呆呆地坐在地上,仍然淚眼婆娑地望著埋葬離恨天的地方,良久她才站立起來,雙腳發軟,頭腦昏沉。

    「待到來年,此地又是山花爛漫,除了我,沒有人可以找到你的墓地。天天,你一定喜歡這裡的景色吧,這裡是我們曾經兩次走過的地方,真不想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裡,多想留在此地陪你……」

    癡癡地凝望墓地,似乎離恨天那張俊朗完美的臉龐便近在咫尺。

    「天天……」

    伸出手摸過去,才發現原來是虛幻,只是一個虛影,被她的手碰觸便消失山花中。

    淚肆無忌憚地傾瀉,再次來到離恨天的墓地前,壓抑在心中太久的悲傷和思念,再無法壓抑下去。

    「娘娘,請娘娘節哀,情緒如此激動對娘娘鳳體有礙,對娘娘腹中的胎兒有礙。」

    侍婢走上前來,跪在姬天凝身邊勸說,是五德讓她前來勸說姬天凝的。

    兩個侍婢上前扶住姬天凝,姬天凝緩緩地站了起來,舉手擦乾臉上的眼淚。

    再次凝望離恨天的墓地,已經被山花掩映,從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就連她也很難分辨出來。

    「娘娘,此地風大,奴婢扶娘娘回去吧。」

    如今侍婢們也知道,這位以青仙郡主之名義,被皇上封為貴妃的娘娘,便是後宮傳說中的那位孽妃,心中更是多了幾分敬畏。

    雖然,姬天凝在後宮被稱之為孽妃妖女,但是在下人的心目中,卻是神醫,令他們敬慕已久,深深愛戴的神醫娘娘。

    「娘娘,娘娘是神醫,該好好保重鳳體,不為娘娘自己著想,也要為腹中的皇子著想。」

    侍婢喜兒輕輕地在姬天凝耳邊說著,她曾經向姬天凝求過醫,因此心中對姬天凝極為敬重。

    「你認得我?」

    「奴婢曾經拜見過娘娘,娘娘還為奴婢診治過,賜予神藥。」

    姬天凝苦笑一下,改變的只是一個虛無的身份,後宮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認得她。

    「再回去,不知道有多少讓還記得我。」

    「娘娘,奴婢們可是從來沒有忘記娘娘,聽到傳聞說娘娘沒有在火刑台上……,奴婢們都歡喜得不得了,暗暗為娘娘祈禱,祝福娘娘一路順風。後宮的許多人,都會每天為娘娘祈禱。」

    「哦,他們還記得我嗎?」

    「當然了,所有受過沒有受過娘娘恩德的人,都記得娘娘,提起娘娘就會為娘娘擔憂。奴婢們不能出宮,有一點娘娘的消息,便會奔走相告,心都為娘娘的安危牽動著。」

    「你可知道有一個叫雲無恙的太監?」

    「奴婢不知,娘娘要打聽此人嗎?」

    姬天凝搖搖頭:「我曾經給他治過病,不知道如今他病好了沒有,隨意問問。」

    她想,還是不要多問的好,或許會給雲無恙帶去什麼麻煩。稗子的死,仍然是她心中的一個死結,到現在都解不開。

    此時,她仍然擔心,會給自己關心的人,身邊的人,帶去麻煩。因此對火逆鱗派給她的幾個婢女,日常比較冷淡。

    她擔心,太在意她們,日久生出感情,便會連累到她們,因此寧願用冷淡的態度,對她們疏遠些。

    「娘娘,回去休息吧,活動太多情緒太激動,對娘娘腹中的小皇子不好。」

    喜兒扶著姬天凝向山峰之下走去,她被選了來侍候姬天凝,是因為她的名字喜氣。

    姬天凝不敢再回頭,她怕再回頭,便沒有勇氣離開這裡。

    第一次如此軟弱,讓淚水毫無顧忌地從臉上落下,一點一滴,灑落在草葉上,花瓣上,如同一粒粒珍珠在滾動。

    再離開,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祭奠離恨天,雖然離恨天一直就在她心中,但是一入深宮,從此也只能在心底暗暗地思念他了。

    火逆鱗臉色冷峻地盯著剛剛從祖龍送來的密信,這密信是從後宮太后手中,直接傳達到他手中。

    封青仙郡主為貴妃的詔書,已經昭告天下,在此之前,火逆鱗把情況仔細地用密信告知了太后。並且把姬天凝已經懷有龍子的事情,也告訴了太后。

    他和太后之間,一直有極為秘密的通信,以便把雙方的消息互相溝通,掌握某些事情。而這些,完全是通過他經營了很久的暗衛,便是連五德也不清楚。

    「母后,你還是下手了嗎?是否早了些?」

    「吾兒,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如今吾兒已經有兩位嬪妃懷有龍子,她腹中的孩子便不必留下了。母后不會讓宮家再禍亂朝堂,留下無休止的後患,宮家在後宮,在南詔的權勢,便到此為止吧。擔心吾兒有不忍之心,此事母后為吾兒辦妥……」

    密信中,太后寫了很詳細的計劃,大意是要打掉宮幻鳳腹中的孩子,不令宮家再把持後宮。

    趁並肩王遠在豐原,太后要下手了。

    「並肩王遠在豐原,我們可以阻止某些消息被他得知,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母后懷疑,吾兒被偷襲,並肩王在其中有著詭計,否則吾兒如何會差一點就飲恨豐原……」

    火逆鱗劍眉挑起,他不是沒有懷疑過此事,但是沒有一點證據,也只能在心中暗暗懷疑。

    「宮九天,你已經等得太急了嗎?宮幻鳳即將誕下皇子,此時沒有朕,對你而言形勢更加有利吧?北夷,偷襲朕的到底是北夷,還是你借了北夷的名義?」

    火逆鱗矗立在窗前,事後他吩咐韓星和五德仔細尋找,但是線索朦朧,幕後偷襲他的人,未能浮出水面。

    留下的所有證據,皆是非常模糊地,把矛頭指向了北夷。

    那時火逆鱗經常在昏睡中,因此有許多事情無法處理,偷襲他的人,在偷襲他之後,連一具屍體都不曾留下,便悄然隱沒在黑暗中,彷彿鬼魂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是沒有留下屍體,而是留下的屍體,都被用火燒得面目全非。便在那些人撤退之前,把留下的地方點燃了大火,不僅阻止禁衛軍繼續追殺,也毀掉了所有的證據。

    那些人退走後,便從水路離開,而因為當時火逆鱗和南風都身負重傷,火逆鱗生死不知,安陵青嵐也不敢再輕易有什麼動作,只能等待黑夜過去。

    火逆鱗默然看著密信,這個計劃是他離開南詔之前,便和太后有過籌謀,其中一部分的計劃,宰相雍閒雲也參與其中。

    最隱秘的部分,卻只有他和太后清楚,這計劃是針對宮家,第一步是除掉宮幻鳳。

    太后早已經有了這個計劃,只是因為火逆鱗膝下無子,因此她一直忍耐沒有動手。如今火逆鱗把姬天凝已經懷有龍子的事情告知了太后,太后便在此時,火逆鱗還沒有回到皇宮的時候實施計劃。

    太后的計劃籌謀了太久,已經等不得了,再等,宮幻鳳便會誕下皇子。

    其餘的計劃,太后在書信中大概說了一些,一是封鎖宮中的消息,不令宮幻鳳的消息走漏出去。二是暗中實施某些計劃,有些事情仍然要等到火逆鱗回去,才能最後決定。

    「吾兒,是時候了,母后都已經計劃周詳,就等你回來全面實施。這應該也是吾兒等了很久的機會,母后先行施行計劃……」

    火逆鱗微微閉上眼睛,臉龐扭曲出現痛苦之色,良久,他才把手中的密信燒掉。

    此時他不在皇宮之中,無法阻止什麼,而太后所言的結果,也是他早就想要的。只是想到宮幻鳳腹中的皇子,心中還是疼了一下。

    那畢竟是自己的孩子,他的骨肉。

    手在袖口中悄然握緊,為了江山社稷和南詔的未來,為了天下,他只能犧牲這個孩子。

    「幸好,朕已經有了兩位尚未出生的皇子,過一段時間,朕便該有兩位皇子了,以後小野貓還會為朕生下兒女。宮幻鳳腹中的孩子,便讓她也嘗嘗,朕曾經嘗過多次的那種滋味吧!」

    深邃的眸子中現出一抹狠戾,每一次得知後宮懷孕的嬪妃,流產或者忽然病重病故的消息,他的心便會顫抖,說不出的疼痛和無奈。

    「飛天和朕第一個皇子的死,這筆賬也是該算的時候了,宮幻鳳,當你嘗到這種滋味的時候,會是什麼表情?」

    此刻,火逆鱗迫不及待,想盡早趕回祖龍,只為了最後看一眼宮幻鳳臉上的表情,欣賞她的痛苦。

    那痛苦,是她曾經無數次給予他,暗中得意偷笑的。

    「宮幻鳳,往昔你給予朕的,便在此時全部還給你吧。你大概不知道,為了此事,朕籌謀了太久,當然,還有很多你想不到的事情。真想看看,當那些事情發生時,你臉上的表情。」

    「來人,娘娘可曾回來?」

    「啟稟皇上,娘娘下山,即將到此。」

    「吩咐下去準備好,娘娘一到便即刻啟程,不要有一刻停留,立即回祖龍。」

    「遵旨。」

    軍兵們頓時忙碌起來,準備啟程,本來火逆鱗是想在此地停靠休息,但是接到這封密信後,便等不及要回去了。

    第二步的計劃,火逆鱗想到第二步的計劃,手再度握緊,他沒有絲毫的把握,若是失敗,他丟掉恐怕不僅是性命,還有大好的江山。

    這是一次豪賭,壓上的是他和太后的命,還有南詔的江山社稷。

    宮九天,是毫不知情的對方,被迫壓上的,也是性命和滔天的榮華富貴,一生所有。

    「宮九天,如今你有了後嗣又能如何?你死之後,你以為朕會留下你的孽種嗎?」

    濃重的狠戾之色,湧入眸子中,他和並肩王宮九天之間的矛盾,早已經太深,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如今宮九天更加弄權,甚至有在豐原獨大的意思,若不是他因為被偷襲受傷差一點死掉,如何會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發生。

    早已經懷疑,偷襲的事情和宮九天有密不可分的關係,但是不要說沒有證據,便是有證據,他又能如何?

    殺,殺不了,貶謫是個笑話,並肩王如今擁有的權勢,甚至達到了可以廢掉他,另立國君,或者乾脆自己登基當皇帝的地步。

    形式,因為他被偷襲傷重,再一次發生了悄然的變化。

    宮九天本來就在南詔擁有令火逆鱗太過忌憚的實力,進兵南詔,火逆鱗的本意是用戰事來消耗並肩王的實力。

    但是,尚秋原的存在,令戰事過於順利了一些。

    火逆鱗有意放縱尚秋原,也是希望尚秋原壯大聲勢後,可以和並肩王宮九天對抗,縱然尚秋原還不足以對抗宮九天,但是在豐原,尚秋原擁有地利、人和,再加上他的推波助瀾,便可以演繹一場父子之間的爭鬥。

    這也是火逆鱗一直所希望發生的事情,他相信宮九天不會信任任何一個人,被家族所背叛,屠盡族人的宮九天,在並肩王位上,已經不需要相信誰,包括他的女兒宮幻鳳在內。

    因此,他不僅沒有阻止尚秋原拜宮九天為父,還下了明旨。

    豐原,是尚秋原的土生土長的地方,如果是在南詔,尚秋原對宮九天沒有絲毫反抗能力,只能任憑宮九天宰割。

    火逆鱗相信,回到豐原後的尚秋原,將如魚得水,漸漸擴大實力,即便不能與宮九天抗衡,也可以牽制宮九天。

    「尚秋原,朕還是小看了,想不到你竟然贏得了宮九天的寵信,只是你到底是站在朕這邊,還是他那邊?」

    低頭沉思,他在想,在這場爭鬥中,尚秋原會站在誰一邊,成為誰的臂助。而尚秋原的立場,無疑是十分重要的。

    祖龍皇宮之中,宮幻鳳輕輕地撫摸自己的腹部,就要臨盆了,心中既有興奮,也有不安。這是她第一個孩子,難免有些緊張。

    「皇兒,這是我的皇兒,你一定很英俊,像你父王。未來的南詔,未來的天下,都是你的。」

    「娘娘,先吃點東西吧,不然生產的時候可沒有力氣。」

    若玉端著紅棗蓮子羹送到宮幻鳳唇邊,低頭看著宮幻鳳的高高隆起的腹部,裙裾在微微抖動。

    宮幻鳳沒有注意,若玉是她最信任貼身的人,端起蓮子羹喝了下去。

    一連一個月,若玉都在會在此時,給她送上精心熬製的羹粥,每次都不一樣。而此時,她也會感覺餓,形成了習慣。

    還有幾日就要臨盆了,她心中有些氣憤,聽說皇上費盡心機,還是把那位孽妃給找到帶了回來。

    「真不知道父王是如何想的,為何要留下那妖孽的性命,若是早處置了,如何會有今日!」

    「王爺也是因為那妖孽為王爺施術,令王爺有了後嗣,才高抬貴手不願意傷她性命。娘娘何必多慮,娘娘才是皇后,她便入宮來,也要受娘娘的管轄。到時,娘娘想如何處置她,還不是便如何處置。」

    宮幻鳳絕美的臉上露出笑意,撫摸腹部:「等本宮的皇兒出生,便請皇上立為太子,其他的事情,當然皆是掌握在父王和本宮的手中。最近皇上的病情如何?」

    「聽聞皇上傷勢沉重,到如今還沒有完全恢復,身體虛弱。加之皇上頭痛的毛病,還時而發作,因此極少處理國事。豐原的事情,都是由王爺處置,國內的事物,也大多是由宰相處置。」

    宮幻鳳沒有說話,國內的事情她很清楚,朝中亦有並肩王的心腹,發生了什麼事,她第一時間就會知道。

    雖然有太后在背後注視著一切,有時也會暗中參與某些朝堂事物,但是什麼也瞞不過她。

    「不知道是否能等到皇上回來。」

    宮幻鳳說了一句,有些期待火逆鱗能親眼看到孩子降生,幽幽地歎口氣,遙望遠方。」

    「皇上還是把她找到帶了回來嗎?」

    傾國傾城的臉龐露出一抹殘忍嫉恨的笑意:「姬天凝,給你逃走活的機會你不要,竟然還敢回來,那就休怪本宮狠辣!」

    袖口的手悄然握緊,她並不在意火逆鱗有幾個喜愛的嬪妃,因為多年來,火逆鱗從未對哪一位嬪妃的恩寵長久過。最多,不過是幾個月,便棄之如破鞋,再不願意召幸。

    南詔君主的冷酷無情,在後宮同樣如此,很多曾經一度被火逆鱗很寵愛的嬪妃,過來不久後,連這位君王的面,也難得一見。

    來來去去,後宮的嬪妃換了多少,沒有改變過。

    因此宮幻鳳一直沒有太去在意後宮的嬪妃,只要她把握住,所有嬪妃的月信是否如期而至,懷孕的嬪妃,腹中的胎兒性別,就足夠了。

    雖然,她不能生育,但是也不會讓其他嬪妃輕易誕下皇子,對她的位置形成威脅。她也曾經想過,最後無奈只能讓其中某位嬪妃誕下皇子,最後讓那位嬪妃「病死」,然後由她撫養皇子,順理成章地繼續坐穩皇后的位置。

    讓仰飛天生出皇子,她打的就這個主意,因為所有的人都知道,仰飛天活不長。

    若玉淡淡地站在遠處,有些冷漠地看著宮幻鳳把蓮子羹喝了下去,她悄然退了出去,卻是在門外注視著宮幻鳳。

    香軟甜滑,熱氣騰騰的蓮子羹進入腹中,宮幻鳳抬起頭才發現,若玉已經不見了。平時若玉要是離開,也會先告退。

    「可能是外面有人找她,她不想驚動我吧。」

    宮幻鳳如此想著,身邊有若玉這樣一個貼心伶俐的人,做什麼便省了不少的事情。比如,有很多次,那些嬪妃們流產,便是她通過若玉去做的。

    起身在房間中徘徊,緩緩地踱步,想著還有十幾日,便是分娩的時候。

    「那時,皇上也該帶她回來了,正好,有她在給我接生,若是有什麼意外,我也便可以放心了。連仰飛天那必死之人,她也能救下來,保住她腹中的孩子,我自然無事。如此想來,她回來正是時候,我該先對她表示出熱情。」

    腹部一陣陣地向下墜去,隱隱的有些沉重起來,一絲絲疼痛,從腹部傳出。

    「若玉……」

    宮幻鳳忽然之間便感覺腹部有些疼痛起來,心中有點慌亂起來,難道是要提前生產了嗎?

    御醫診斷過,說還有過些時日才能生產,為何今日感覺不對?

    空空蕩蕩的寢宮之內,空無一人,風從窗口吹拂進來,帶著一縷寒意。清晨剛剛下過雨,她聽說今日皇上便會回到祖龍。

    腹部絞痛起來,由隱隱的墜痛,變得越來越疼痛。彷彿有一把利刃,在腹中攪動起來,一抹艷紅浸透了鳳裙,滴落在地上,殷紅的刺目。

    宮幻鳳雙腳發軟,眼前發黑,渾身顫抖,片刻之間,汗水便佈滿嬌靨。她急忙緊緊地抓住椅子:「若玉,若玉……」

    血不停地從宮幻鳳的裙裾蔓延開來,染紅了她腳下的地面,從裙裾上不斷地流下。無力的感覺從心底升起,腹部的絞痛更加厲害起來,令宮幻鳳嬌喘吁吁,片刻間裡面的衣服被汗水浸透。

    「若玉,來人,本宮要提前生產了,來人……」

    她的呼喊聲十分柔弱低微,此刻連叫喊也沒有了力氣,一把沒有抓住椅子,跌倒在地上。血色染紅了鳳裙,宮幻鳳倒在血泊之中,差一點昏迷了過去。狠狠在舌尖咬了一口,讓自己清醒起來,感覺到渾身沒有一點力量。

    一陣陣的絞痛,令她想到不祥的事情,從未如此期望,如今那位妖孽就在眼前。

    「來人,若玉……」

    她聲嘶力竭地叫喊起來,但是那聲音仍然是那般微弱無力,宛如臨死前的無力的呻吟。

    寢宮中,仍然是空無一人,只有她倒在血泊中,看著自己被血水包圍。心中的恐慌無法言喻,她多麼盼望,此時那位被她稱之為妖孽的巫女就在此地,可以伸出手就解救了她。

    「若玉到哪裡去了?為何寢宮中不見其他的侍婢?」

    宮幻鳳向門口望去,用盡力氣一點點向門口爬了過去,感覺到有些詭異,寢宮內外,總是會有侍婢侍候著,剛才若玉沒有告退就消失不見,也有些不合常理。

    哪怕是輕微的聲音,就會立刻有侍婢問詢,或者進來侍候,但是她已經叫了數聲,卻是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她想爬到門口,去叫若玉或者其他侍婢,傳御醫和穩婆前來。穩婆早已經被召到了昭陽宮,隨時侍候著。

    腹中不斷地絞痛,爬過的地方,流下一道寬大殷紅的血痕,拖曳在她身後。近在咫尺的門,彷彿無比遙遠,似乎用盡渾身的力氣,也很難爬到。

    眼見離門口越來越近,宮幻鳳拚力呼喚若玉和侍婢,但是仍然沒有人回應。

    一雙大紅色精緻的鳳鞋,繡金的鳳凰似乎在微微點頭,鳳鞋上是火紅色的鳳袍,裙裾出現在宮幻鳳的面前。

    在後宮中,能穿大紅鳳鞋的,只有她和太后。

    抬起頭,一張同樣傾國魅惑的臉龐,出現在她的視線中。嬌媚的臉龐上帶著萬種風情和一抹莫名的笑意。

    宮幻鳳的心冷了下來,看到太后臉上的笑意,不知道為何,心中發冷,渾身都在發冷。身體在微微地顫抖,身後是一道觸目驚心,爬過後留下的血痕。

    「皇后,可是感覺有些不舒服嗎?」

    「母后,母后救救兒臣,快傳穩婆,兒臣恐怕是要早產了。」

    「記得後宮許多嬪妃,都會早產,終於輪到鳳兒你了嗎?」

    太后的語氣中沒有一點溫度,唇角噙著一抹優美的笑意,勾勒出殘忍的弧度。

    「母后,這是皇上的骨肉,母后的皇孫。」

    「若是那些嬪妃們沒有早產,哀家早就該有皇孫了,而且應該有不少了。既然如此,再晚一點也不要緊,哀家還可以等。」

    宮幻鳳身體不停地在顫抖,血在不停地流,太后在此時出現,令她明白了什麼。而沒有任何人前來稟報,讓她疑惑,太后到來卻沒有人前來稟報,只有兩個可能。

    一是,太后已經控制了昭儀宮,但是她不相信,太后能悄無聲息地控制她的昭陽宮。這裡,都是她的親信。

    二是,有人背叛了,而這個人……

    她絕望地向門口望去,那裡似乎有一道熟悉的身影,雖然只是露出了半個側影,她還是認出了那個人。

    「若玉,若玉,快來救我,去傳穩婆。」

    若玉有些冷漠地在門口露出身影,低垂著頭看著她,眸子是異樣的冷淡。

    「你……」

    宮幻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玉是她從娘家帶過來的婢女,自幼就侍候她,一向是她的心腹。入宮後便提了職位,成為後宮權勢最重的嬤嬤。

    她認為對若玉極厚,有莫大的恩德,不過是一個賣身的奴婢,如今卻是後宮奴婢中,權勢數一數二的人。

    她想起剛才若玉端給她喝的蓮子羹,不由得大怒:「若玉,那蓮子羹中有什麼東西?」

    喘息著,微弱的聲音不似是質問,而像是呻吟。

    「奴婢一連給娘娘服用了七天的羹湯,每天都會在其中加入一點特殊的作料,今天已經是第七天了。」

    「你好大膽,敢背叛本宮,本宮不會饒過你,我父王也不會饒過你們的。」

    「鳳兒,到了這種地步,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太后冷冷地走進寢宮,若玉急忙搬過椅子,讓太后坐了上去。

    「母后,兒臣求求母后,兒臣腹中的孩子,可是南詔唯一的皇子,是皇上的兒子,母后的孫子……」

    宮幻鳳目中落淚,趴伏在地上用哀肯的目光看著太后,她已經沒有力氣爬起來,只能勉強抬頭看著太后。

    「哀家忘記告訴你了,並肩王的另外一個女兒,青仙郡主賢德無雙,皇上已經昭告天下,選入後宮為貴妃。另外,還有一個好消息,青仙郡主已經身懷有孕,是龍子!」

    宮幻鳳瞪大眼睛,火逆鱗封姬天凝為貴妃她是知道的,以青仙郡主的名義,讓姬天凝重新成為貴妃歸來,她也是知道的。但是姬天凝有孕的事,她並不知道。

    太后低頭俯視血泊中的宮幻鳳:「昭陽正宮早已經安排好,鳳兒你就不必操心了,安心地去吧。」

    「不,不要,皇子,我的孩子……」

    宮幻鳳緊緊地摀住腹部,劇烈的疼痛讓她的衣服盡被汗水所浸透,血泊泊地從下面不停地流出。

    她能感覺到,流出的不僅是血,還有她的孩子,唯一的孩子和她的生命。

    越來越軟弱無力,連爬也爬不動了,仍然癡癡地向門口凝望,不是說他今天就會回來嗎?

    「救我的孩子……」

    「求求母后救救孩子,您可以殺了我,但是孩子,孩子是南詔唯一的皇子,你和皇上的骨肉。」

    「若玉,為何?你為何……」

    若玉扭過頭去,似乎有些不忍,望著門口不看宮幻鳳:「太后和皇上早已經許諾,封我為昭儀。」

    「鳳兒,你忘記了一件事,若玉如今也有二十多歲了,你想留她在後宮做一輩子的奴婢嗎?她是個女人,那個少女不懷春,更沒有人願意做一輩子的奴婢,她早已經把身子交給了皇上。」

    宮幻鳳瞪大眼睛,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若玉:「你,你早就……」

    「是,奴婢早就是皇上的人了。」

    「若玉,從今以後,你也不必自稱奴婢,如今你乃是後宮的昭儀,是有品級的從二品嬪妃,等皇上回來,便正式冊封於你。」

    「臣妾謝太后恩典。」

    若玉向太后跪了下去,磕頭謝恩。

    「皇上,皇上救皇子……」

    微弱的哀叫,如同蚊蟻一般,宮幻鳳驀然發現門口出現了一道火紅的身影,拚力叫著向門口爬,但是卻一步也爬不動。

    她早就應該昏迷了,但是卻勉強支撐著,為了腹中的孩子支撐著,只求孩子能有一線生機。

    火逆鱗緩緩地步入宮幻鳳的寢宮,若玉跪了下來:「臣妾參見皇上。」

    火逆鱗伸手扶起若玉,唇角勾勒出一抹冷冽的弧度:「愛妃辛苦了,看起來朕到的正是時候。」

    若玉依偎在火逆鱗的懷中,低下頭不敢去看血泊中的宮幻鳳,沒有人知道,她早已經是火逆鱗的人了。

    火逆鱗一步一步走到宮幻鳳面前,低頭俯視宮幻鳳,如今那張無倫美麗的臉,如同即將凋謝的梨花般慘白沒有一絲血色,汗水浸透了秀髮,不復往日的高貴。

    淚,不停地流,血也在不停地流。

    「皇上,求求皇上,求皇上留下孩子,臣妾可以死,但是……」

    宮幻鳳驀然發現,自己發出的聲音是如此低微,連自己都聽不清楚。

    火逆鱗冷冷地俯視血泊中的宮幻鳳,宮幻鳳伸出手,抓住了火逆鱗的腳:「皇上,這是皇上的骨肉,皇上你殺死臣妾吧,只求皇上留下這個孩子。」

    她嘶聲大叫,聲音卻仍然微弱的如同將死無力的呻吟,昔日美麗的鳳目中,充滿哀求和絕望。

    「求皇上讓她來救救皇上的孩子,把這個孩子留下吧,孩子是皇上的骨肉。」

    「皇后該記得,孽妃已經死了,死在火刑台上,如今沒有妖孽也沒有巫女,後宮只有青仙郡主。宮幻鳳,你曾經做過多次的事,如今要報應在你的身上,朕已經等了太久,等到今天。」

    「呼呼……」

    宮幻鳳劇烈地喘息起來,感覺到有一樣軟滑的東西,從雙腿之間滑落出來。

    她大驚失色,想看看,卻是沒有一點力量。

    「孩子,孩子出來了……」

    德馨冷冷地走了過來,掀開宮幻鳳的裙子,發現果然有一個嬰兒在宮幻鳳的裙裾下血泊之中。

    她伸手把嬰兒抓了過來,放在一塊白綾上,拎在手中微微蹙眉。

    「孩子,求你們……」

    宮幻鳳感覺到力量和生命,在一點一滴流逝,瞪大的眼睛看著德馨手中的嬰兒。

    「哇……」

    一聲微弱的哭泣,從嬰兒口中傳出,德馨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啟稟太后,皇上,這個孩子是活的。」

    太后走了過來,低頭看著德馨手中的孩子,伸手從德馨的手中接過白綾。

    宮幻鳳的眸子中露出希望之色,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但是希望太后和火逆鱗看在這孩子是他們骨肉的份兒上,南詔至今還沒有皇子,能讓這個孩子活下來。

    「德馨,海棠腹中的孩子,御醫診斷是否也是皇子?」

    「啟稟太后,是皇子,再有一個多月,也到了分娩的日期。」

    宮幻鳳疑惑地趴伏在血泊中,勉強扭過頭看著火逆鱗。

    「宮幻鳳,你沒有想到吧,海棠腹中早已經有了朕的孩子,而且也是皇子。」

    「皇上,你……」

    「砰……」

    剛剛被德馨拿起來的嬰兒,被扔到了宮幻鳳的面前,面色青紫已經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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