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命運的抉擇 第五章 文 / 煉獄
第五章
火逆鱗心中一顫,怎麼說這個孩子也是他的親生骨肉,狠心瞇起眼睛,不去看被掐死摔落在地上的孩子,冷冽的目光盯著宮幻鳳。
「孩子,我的兒子……」
宮幻鳳伸出手,艱難地去夠孩子,眸子血紅,孩子的死,激發了她最後的生命力,爬到了孩子的面前,伸手放到孩子的口鼻之間。
孩子已經停止了呼吸,青紫的臉,從緊緊閉合的眼瞼中,流下兩行血淚。
他還沒有來得及看這個世界一眼,喝一口母親的乳汁,便離開了這個殘酷的世界。
太后用雪白的絲帕輕輕地擦著手,她的手上赫然有點點血痕。
「皇后誕下死胎,此事不可外傳,昭陽宮密封,任何人不得出入。」
嬰兒的脖子上,有幾道纖細修長的手印,深深地陷入孩子的脖頸之中。剛才太后便是用自己一雙柔夷,親手掐死了剛剛逃過一劫,從宮幻鳳腹中流產還沒有死的孩子。
癡癡地盯著孩子,無盡的哀傷難言,心中抽搐般的疼痛,原來失去孩子是如此痛苦的事情。
「為何?為何?他是你的孩子,你的生骨肉,我已經說過願意去死,為何你連你自己的孩子,也不肯放過。」
火逆鱗蹲了下來,伸手托起宮幻鳳的下巴,一抹殘忍冷酷的笑,在薄薄的唇邊勾勒出誘惑的弧度。
「痛苦嗎?傷心嗎?此時你可曾明白朕以往的心情,還有後宮那些嬪妃們的心情?朕等今日,等了很久,這便是你昔日所作所為的報應。朕不會留下後患,留下你的子,沒有了你,朕很快就會有皇子。」
幽深的眸子中,滿是森寒,心中是疼的,因為那個被掐死的孩子,不僅是宮幻鳳的孩子,更是他的兒子。
只是,看到宮幻鳳昔日那張美麗無倫高貴的臉上,無法言喻的痛苦,心中便感覺到一陣陣的快意。
是的,他已經壓抑太久,便是想看到如今宮幻鳳臉上的表情,欣賞她的痛苦。
這種痛苦,他曾經多次品嚐過,而那些痛苦,都是宮幻鳳給予他的。一直以來,他很遺憾,宮幻鳳不能生育,所以也沒有辦法把這樣的痛苦,加之在宮幻鳳的身上。
直到,姬天凝令宮幻鳳有了身孕開始,他那時已經決定,不讓這個孩子活下來。
「你……」
宮幻鳳瞪大眼睛,血水泉湧一般從下面流出,她感覺到眼睛朦朧起來,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絕望和深邃的哀傷,湧上心頭,此刻她才明白了那些嬪妃們的心情,昔日火逆鱗得到這些消息時的心情。
此刻,才感覺到生命的珍貴,孩子的可貴,但是一切都已經太遲了。她以往的所作所為,足以讓她明白,太后和火逆鱗不會再放過她,今日的一切,都是預先籌謀好很久的。
緊緊握住孩子漸漸冰涼起來的手,毫無血色的臉上露出絕望,若是可以選擇,她寧願讓那些人為火逆鱗生下孩子,不必遭受如今的報應和痛苦。
「報應,都是我的報應,火逆鱗,你可以折磨我,殺死我,但是不該害死孩子。我錯了嗎?」
眼前發黑,知道生命即將結束,卻是有無盡的不甘心。
「父王,他不會……放過……」
「鳳兒,可是還有什麼心事放不下嗎?」
太后低頭俯視宮幻鳳:「放心,你的父王也會很快去陪你的,九泉之下,你不會太寂寞。」
大瞪的眼睛,失去了光彩,暗淡下來變成一片茫然。
生命從宮幻鳳昔日傾國傾城的臉龐上,美麗的眸子中消散,但是她仍然緊緊地握著孩子的手。
一塊白綾落下,蓋住了宮幻鳳的臉,還有孩子的屍體。
火逆鱗緩緩地站了起來,頭開始疼痛起來,身體搖晃了幾下。
若玉急忙扶住火逆鱗,德馨搬過椅子,火逆鱗扶住若玉坐了下來,手微微顫抖著,從懷中掏出瓷瓶。若玉急忙接過瓷瓶,倒出藥塞入火逆鱗的口中,德馨送上水。
火逆鱗喝了口水,嚥下口中的藥,微微閉上眼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
太后示意,把寢宮收拾乾淨,有兩個女子走了進來,用白綾把宮幻鳳和孩子包裹起來,拖了出去。
地上的血跡,很快也被收拾乾淨,有人點燃了檀香,空氣中濃重的血腥氣漸漸淡去。
「你們都出去吧,德馨,在門口把守好。」
「是。」
眾人都退了出去,房間裡只留下太后和火逆鱗兩個人。
「麟兒,你的傷勢病情如何了?」
太后用擔憂的目光看著火逆鱗,手中緊緊抓住絲帕,看到火逆鱗如今瘦削的程度,青白的臉色,心中憂心如焚。
「死不了,多虧她在我身邊,否則兒臣就不能回到此地,葬身在豐原了。」
「母后十分擔心,看你如今的身體如此虛弱,母后心中憂慮不勝,若非如今,也不會急於施行這個計劃。」
「多說無益,此時已經沒有退路,也不容許後退,咳咳……」
火逆鱗用絲帕摀住嘴,看著太后的柔夷,便是這雙手,在剛才掐死他的兒子。
「你可是在怨恨母后下手太狠?」
火逆鱗搖搖頭:「斬草除根,不留後患,兒臣怎麼會怨怪母后。如今這消息,可封鎖不了多久,宮九天很快就會知道。」
「那便按照計劃行事吧。」
「很多事情還沒有安排好,有些人的態度和立場,兒臣不很清楚。」
「樹倒猢猻散,只要他死了,一切便都順理成章好辦了。」
「豐原的事情很重要,他死了,豐原那邊很麻煩。」
「麟兒,尚秋原是何態度?」
火逆鱗微微搖搖頭:「兒臣看不透他,兒臣能看透宮九天,卻是看不透尚秋原。他能取得宮九天的寵信,出乎兒臣意料之外。最近他的勢力擴大了很多,近日又高調招兵買馬,擴大實力。」
「他和宮九天的關係,到底如何?」
「這也是令兒臣最為顧忌的,既得到了宮九天的寵信,卻又對朕表示忠心,朕很擔心,一旦宮九天死了,豐原的形式會發生巨大的變化。」
「但是已經等不得了,如果讓宮幻鳳順利生下孩子,你很難再忍心殺死那個孩子。」
「母后,兒臣知道,母后是在擔心兒臣的身體,已經等不下去了。」
太后沉默,她最為擔心的,的確是火逆鱗的身體。宮幻鳳的孩子一旦出生後,宮九天定會提議讓火逆鱗把這個孩子立為太子,無論用什麼手段,宮九天和宮幻鳳,都會讓這個南詔唯一的皇子,成為儲君,而他們也沒有任何理由反對。
若是火逆鱗有何意外,宮九天擁兵自重,就會把持朝堂,以輔佐儲君的身份,立皇子為皇上,實則所有的大權,都在宮九天的手中。
唯一可以消除後患的辦法,就是令這個孩子胎死腹中,沒有出生的機會。
「朕臨來之前,曾經見過尚秋原一次,把安陵青嵐留在了豐原。」
「他是何態度?皇上可以把公主賜予他為妻,許以重位。」
「母后該知道兒臣頒布的詔書,已經重重封賞於他了,公主之事此刻還不宜提起。如今,只有把計劃進行下去。兒臣已經暗中派人監視尚秋原,適時會派人提醒他,把賜婚的事情透露給他。但是,兒臣想,他並不會太在意此事。」
「他想要什麼?」
「他想要的,朕都已經給他了,如今他和貴妃結為兄妹,希望貴妃的話,對他有些影響。否則宮九天死後,他可以在豐原獨大,便是另外一個宮九天了。」
火逆鱗疲憊地用手指揉著太陽穴,頭顱隱隱地作痛,皇子的死,還有這些繁雜的計劃,令他殫精竭智。
「哦,和尚秋原結拜為兄妹了嗎?」
「是的,此次她身懷有孕,兒臣傷勢嚴重在豐饒養傷,也是尚秋原用計策把她接到歷城偷偷地養胎,兒臣才能瞞過宮九天,把她帶回南詔。」
「秋海棠已經有了吾兒的皇子,快要分娩,她腹中也有了皇兒的骨肉,如此我南詔後繼有人了。」
火逆鱗疲憊地靠在椅子上,用力揉著頭,頭越來越疼,剛才那血腥的一幕,仍然在眼前晃動。尤其是那個柔弱的,被用藥準備打掉,命大逃過一劫出生後的嬰兒,那張被掐死青紫的臉,在他眼前不停地晃動。
狠狠握住椅子的扶手,他感覺到自己就要承受不住了。
「皇兒,你怎麼樣?」
「母后,兒臣需要休息片刻,此地就交與母后處理吧。來人,送朕回寢宮。」
五德走了進來,向太后施禮,太后擺手:「快把皇上送回去,讓貴妃為皇上診治。」
五德急忙背起火逆鱗,向外跑去,把火逆鱗放到鑾駕上,一疊聲地令人快步跑向天凝宮
再次踏入南詔的禁宮,似乎一切都沒有什麼改變,聽雨閣仍然矗立在風雨之中,她回來的時候,外面還有微雨。
雨打荷葉,此時南詔的荷花已經是小荷初露尖尖角。
「我走的時候在下雨,回來的時候也在下雨,這風雨閣,還真是名不虛傳啊。」
遠遠望著風雨閣,心中感慨萬千,這裡有她太多的回憶,還有太多的傷痛。
「娘娘,請貴妃娘娘這邊走,太后已經為娘娘安排好天凝宮,請娘娘入住。」
「天凝宮?」
「是,皇上早已經傳回詔旨,讓為娘娘準備好天凝宮,太后早有旨意,為娘娘安排好了一切。」
姬天凝遙望雨中的風雨閣,原本她以為,火逆鱗是把風雨閣改了一個名字,仍然會讓她住在風雨閣中。
「皇上擔心娘娘鳳體,因此那風雨閣,已經被封閉了。」
「封閉。」
姬天凝苦笑,風雨閣可以封閉,但是過去的一切,也能都封閉了嗎?那曾經發生過的,一幕幕血腥和殘酷,就在她的心底,她的腦海中。
如今再度回到此地,心底的記憶被喚醒,無比清晰地浮現而出。
「如此也好,再回到風雨閣,我如何面對昔日的種種?雖然逃避並不是方法,但是不去那個傷心地,對我此時也有好處。」
緩緩地離開風雨閣,天凝宮遠離風雨閣,只是不知不覺中,她第一時間,還是先到了風雨閣,這個她無比熟悉的地方。
「天凝宮」
三個漆金的大字,龍飛鳳舞,她認得是火逆鱗親筆所寫。
「恭喜娘娘,後宮宮苑由聖上親筆賜字,娘娘還是第一人。」
一抹妖嬈的笑意,在唇邊展現,她在意嗎?是也好,不是也好,對她是無關緊要,只是有了火逆鱗的親筆題字,便等於在她的宮苑前設下了一道城牆。凡是想來挑釁鬧事的,該抬頭好好看著牌匾。
一切都是新的,空氣中隱隱還有一絲油漆的味道,新粉刷的雕樑畫棟,矗立在眼前,顯得周圍的其他的宮殿,有些陳舊起來。
「參見貴妃娘娘。」
天凝宮早已經接到消息,令他們在宮門前迎接皇上新冊封的貴妃娘娘,此時還沒有多少人知道,這位青仙郡主,貴妃娘娘就是昔日的那位妖孽巫女。
微雨中,宮門之前跪倒了一排人,姬天凝透過鑾駕的窗口看著這一幕。所有的人都深深地低下頭,她緩緩地從鑾駕從走出。
喜兒上前伸出手,姬天凝冷笑,這一幕何曾熟悉,在電視電影中看到過多次。想不到,她也有這樣一天。伸出手,搭在喜兒的手腕上,從鑾駕上走了下來。
低調逃出皇宮,高調回宮,火逆鱗直接把鑾駕賜予姬天凝,讓人用鑾駕,無比招搖地送姬天凝到天凝宮中來。
他是要以此告訴後宮的嬪妃們,如今這位青仙郡主,貴妃娘娘的聖眷是何等之隆,不是她們惹得起的。
鑾駕,只有皇上才有資格乘坐,便是太后也不能乘坐。太后有太后的鳳鑾,皇后有皇后的鳳鑾,但是皇上的鑾駕,只有這一種,獨一無二。
當所有的人,看到貴妃娘娘獨自乘坐鑾駕入宮時,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這代表著這位貴妃娘娘,擁有南詔後宮中,從不曾有過的聖寵。
所有的人心中戒懼,只有極少的人,才隱隱聽說這位青仙郡主,便是昔日那位被送上火刑台的孽妃。
只是,此言沒有人敢提起,何況只是他們的猜測,只能壓在心底。
「都起來吧。」
喜兒扶著姬天凝步入天凝宮,身後有人撐著雨傘,進入大殿,姬天凝懶得去召見這些人,一路匆忙行進,她有些疲憊。
「喜兒,扶我進去休息,此地的事情便交給你處理吧。」
「是,娘娘。」
姬天凝進入後面的寢宮,一直服侍姬天凝的幾個侍婢,急忙替姬天凝更衣,姬天凝躺到了床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總算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她把所有的事情交給喜兒,也有考較喜兒的意思,想看看火逆鱗專門從南詔後宮挑選的侍婢,究竟如何。另外,她也不想為瑣事費心,對她而言,第一要務就是養胎。
「娘娘請在此好好休息,奴婢出去安排。」
「去吧,所有的事情,便暫時由你處理。」
「是,謝娘娘的信任,奴婢讓御膳房給娘娘送參湯過來。」
姬天凝滿意地點點頭,揮,幫助喜兒安排瑣事,我有事情會叫你們的。」
眾人施禮退下。
「還沒有入宮,他便先行一步,定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難道是宮幻鳳要生產了?若是如此,他為何沒有讓我同行?難道是已經有了絕對的把握,宮幻鳳可以順利產下皇子?」
屈指算起,發現的確在近日宮幻鳳就該分娩了,但是似乎早了一點,還應該再過十多天才會有消息。
「或許是孩子太著急出來,也許是宮幻鳳已經生了皇子,他等不急想去看一眼。」
姬天凝淡笑,她並不在意,畢竟宮幻鳳腹中的孩子是火逆鱗的兒子。如今火逆鱗終於有了一個兒子,心中緊張著急也是應該的。
「你臨走時所言,有點小事情,就是去看宮幻鳳和你的兒子,不好對我直接開口吧。何必如此,我是不會介意的,因為我的心中,已經沒有了你的位置。」
如此告訴自己,只是為何心中會有若隱若現的失落和酸楚?
「唉,一定是因為又回到這個金絲籠中,所以才如此多愁善感起來,畢竟這裡有我太多的回憶。」
緩緩地閉上眼睛,因為有些疲憊,準備休息一會兒。她想火逆鱗去看宮幻鳳和皇子,應該不會很快回來,如果宮幻鳳有什麼情況,火逆鱗也不會不帶著她,而是一個人前去。
離恨天深情地從背後,抱住姬天凝,把頭埋在姬天凝的秀髮間:「天凝,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可以,可以,只要你說,我一定答應。」
睡夢中,姬天凝一連聲地回應,甚至不去問離恨天要她答應什麼。因為她知道,離恨天所讓她答應的事情,一定是對她極有好處,事事都是為她著想。
離恨天抬起頭,俊朗完美如希臘雕塑的臉龐上,一雙癡情明艷的眸子,癡情地注視著她。
「娘娘,請娘娘醒醒,皇上駕臨,請娘娘起來迎駕。」
低聲的呼喚,打斷了姬天凝的夢境,她有些慍怒,剛剛答應了離恨天,但是離恨天還沒有說出所要求的事情,便被打斷了。
「大膽,他來便來好了,我吩咐過不得打擾我,皇上的話你們不敢違背,本宮的話便可以當做耳旁風是不是?」
姬天凝扭頭瞪視侍婢,侍婢嚇的急忙跪倒在地:「奴婢不敢,請娘娘恕罪,奴婢該死。奴婢本不敢來驚擾娘娘休息,但是大總管吩咐奴婢要立即請娘娘起來,說是聖上情況有些不妥,請娘娘起來看看。如今,大總管就在恭候在門外。」
姬天凝讓自己冷靜下來,畢竟是一個夢,但是她多麼希望,剛才可以不被任何人打擾,聽離恨天說出那件事情。
緩緩地起身,侍婢急忙上前扶姬天凝起身,侍候姬天凝穿上外衣。
「讓他進來回話。」
「是。」
侍婢把五德叫了進來,五德跪倒施禮:「奴才參見娘娘,皇上身體不適,請娘娘盡快為皇上診治。」
姬天凝微微蹙眉,目中還帶著一絲朦朧,斜靠在床頭,有些慵懶地看著五德。
門簾一掀,有人扶著火逆鱗走了進來,五德急忙上前扶住火逆鱗,把火逆鱗扶到床榻邊緣。
「你們都出去吧。」
火逆鱗揮揮手,斜靠在床腳,俊朗的臉上隱隱有痛苦之色。
眾人急忙躬身退下,姬天凝素手中銀光一閃,幾根銀針出現在手中,向火逆鱗招招手。火逆鱗苦笑著躺倒在姬天凝身邊,把頭顱和手遞了過去。
銀針沒入,火逆鱗感覺稍微好了一些,凝視著為他施針的姬天凝,他總感覺這時的姬天凝,分外美麗。
「凝兒。」
他想伸出手,但是手和手腕上,都被紮了銀針不能動,只好歎息一聲,老老實實地躺在床榻上。
「發生了什麼事?為何你頭疼的毛病又犯了?」
「朕的頭疼,本就經常發病。」
「說不說由你,我還懶得問。」
見火逆鱗左顧而言他,姬天凝撇撇嘴,仍然靠在床頭,伸直了雙腿閉上眼睛。既然火逆鱗不想說,她也懶得知道後宮那些齷齪事,落得個省心。
「五德,你就守在門口,不得令任何人靠近,派人嚴密把守。」
「是皇上。」
外面五德答應了一聲,火逆鱗閉上眼睛輕聲道:「你和尚秋原,到底是什麼關係?」
「你說是什麼關係,就是什麼關係。」
姬天凝扭過身子,背對著火逆鱗,閉上眼睛休息。
「這對朕很重要,朕要知道,他到底忠於誰。」
姬天凝的身體一僵,從火逆鱗的這句話中,她似乎聽出了某些東西,扭頭用烏黑的大眼睛審視著火逆鱗。
「凝兒,朕的時間不多了,你已經有了朕的骨肉,還是一位皇子。朕不能給他留下後患,必須剷除大患,給他留下一個穩定的江山。我們的孩子出生後,朕會封他為太子,日後繼承朕的皇位。」
「太子?」
姬天凝疑慮地看著火逆鱗,如果把她的孩子封為太子,宮幻鳳的孩子往哪兒擺?宮九天也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你要對宮九天下手了。」
「愛妃真是聰明伶俐,不需朕多言,朕已經等不得了,而宮九天的權勢,也越來越大,再如此下去,朕便無法控制了。若是任由下去,他會在豐原獨大,到時便是想自己登基做皇帝,或者廢了朕殺了朕,也不是很難。」
姬天凝沉默了,她知道火逆鱗所言是事實,若是宮九天在豐原獨大,自己登基或者要挾火逆鱗退位,甚至暗中或者明目張膽地兵變,都足以致火逆鱗於死地。
這樣的形式,是她所不想看到的,因為她也明白,選擇了回到祖龍南詔的後宮,她的生死便和火逆鱗聯繫在一起。宮九天不會因為她是他的便宜女兒,便放過她一馬。
這些權貴,為了達到目的甚至不惜殺死自己的親屬甚至兄弟兒女,她算什麼。
何況,她如何不知,宮九天收她為義女,以及她拜宮九天為義父,從某種意義上說,是當時形勢的需要。
心中驀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不由得輕輕地用手撫摸脖頸中的水晶骷髏頭,但是骷髏頭卻是毫無動靜。
「你剛才去宮幻鳳那裡了,去做什麼?」
姬天凝明白,火逆鱗既然說要封她的孩子為太子,那麼宮幻鳳那邊,不可能沒有安排。只是她不知道,火逆鱗到底做出了什麼安排,如此自信。
「凝兒,你能確定尚秋原的立場,知道他到底想要什麼嗎?」
姬天凝垂下眼瞼,尚秋原所想要的,也是她想要的,不過是遠離紛爭和殘酷的權利爭鬥,過平淡的日子。但是,在這亂世之中,如此簡單的想法,也不過是癡人說夢。
第一次,她深深體會到曾經和尚秋原所說過的那些話,沒有足夠的實力和權利,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哪裡會有什麼安定的生活。
便是如宮九天一般滔天的權勢,還要日夜提防別人的算計,此刻白馬皇帝如此病重,不是還在一心算計著,如何能殺死宮九天嗎?
「他並無野心,若是沒有皇上在背後支持,他如何能大仇得報。我義兄一心想等豐原的事情落定塵埃,便辭官歸故里,過平淡的生活。只是此時形勢所迫,他也只有向前走。畢竟,豐家還有一個人沒有死,皇上的大業還需要他。」
「他已經拜宮九天為義父,博得了宮九天的寵信。」
「我也拜宮九天為義父,又能如何?我記得,你也要稱呼他一聲『父王』,而他實際上是你的岳父。」
火逆鱗歎口氣,在姬天凝面前表露出真實的表情:「朕被他壓制很多年了,一直不能除掉這個心腹大患。你可知,朕為何到今日都沒有一個皇子?」
「在後宮趟了這麼久的渾水,我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你知道便該明白,朕和宮九天之間的矛盾,是早晚要爆發的。如今,朕已經等不得了,你腹中的孩子也等不得。尚秋原的立場,對朕而言很重要。」
姬天凝輕輕地撫摸腹部:「你何必疑心太重,尚秋原乃是我義兄,他依附並肩王也是無奈之舉。畢竟,以他的實力,和並肩王還相差太遠。」
「凝兒,此事重大,事關重要。朕要確定,尚秋原的態度,以免除後患。」
「卻不知,皇上準備做什麼?我都不知道皇上要做什麼,該如何回答皇上?」
「朕只要他不會協助並肩王,最後忠於朕便足夠了。朕亦可對你承諾,待一切平定後,他想要什麼,朕都可以答應。」
「都可以答應嗎?」
一抹妖嬈笑意在唇邊綻開,姬天凝深深地看了火逆鱗一眼,心道:「你可知,你的這個承諾是永遠無法做到的?因為,他想要的,不過是我和他的孩子。但是,這些,卻不能讓你知道,否則你是不會放過我們的。」
「凝兒,你懷疑朕的誠意?朕可以給你一道詔旨,寫明此事,把詔旨賜給尚秋原。」
「你何必多疑,尚秋原早已經立誓忠於你,以他的性格,自然不會失言。只是你籌謀的事情,能否成功還是未知數,還是仔細地想好你籌謀的事情吧。」
「愛妃不必多慮,等過幾日,朕送愛妃去鴻蒙宮靜養祈福。」
姬天凝不語,知道火逆鱗是在計劃某件大事,不願意說明。這件大事當然是針對宮九天,君臣之間的大戰即將爆發,火逆鱗把她送到鴻蒙宮,也有讓她避開危險的意思。心中不由得感動,他還是為她著想的。
留在皇宮中,很可能被這場君臣之間的爭鬥波及,因此火逆鱗選擇自己留下,把她送走。
「你好像很有把握,宮九天的武功很高,是我所見過武功最高的人。他的劍很快,快到讓人看不清,來無蹤去無影。」
「朕知道。」
火逆鱗簡短地回答了一句,閉上眼睛休息,他也很疲憊,在姬天凝的身邊心靈不設防,很快便沉睡了過去。
喜兒把門簾掀開,向姬天凝行禮,示意讓姬天凝出來。
姬天凝看著火逆鱗瘦削的臉龐,青白的臉色,也不忍打擾火逆鱗休息,起身走了出去。
「啟稟娘娘,太后召見娘娘。」
一抹冷冽的笑意在唇邊勾勒出魅惑的弧度,太后召見她是何意?
還記得,正是這位太后,幾次三番難為她,不惜用人命來威脅她。也正是這位太后,從鴻蒙宮中提前回來,逼火逆鱗把她送上火刑台。
「去回稟太后,就說我不舒服太過疲憊,已經休息了。」
喜兒瞪大眼睛看著姬天凝,後宮中誰敢違逆太后的旨意,那純粹是找死。便是火逆鱗,也不會違逆太后的意願,而太后要賜死一個嬪妃,比皇后更具有權勢。
「娘娘……」
「就去如此回復,說我已經和皇上休息了。」
扭身回到房間中,好在床很大,她輕手輕腳地上了床,到了裡面貼著牆壁和火逆鱗保持距離躺了下去。
閉上眼睛,卻是睡不著,繁雜的心事湧上心頭。
剛才火逆鱗的幾句話,讓她猜到了什麼,但是火逆鱗不曾明言,因此她也不是很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在心中猜測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分析此刻的局勢。
「莫非是宮幻鳳被軟禁了起來,後宮盡被太后和他所掌握,因此他才有如此的自信,說要立我的孩子為太子?剛才他離開後,應該是去了昭陽宮,這後宮之中,也應該有很多是宮九天的密探,他便不怕消息走漏,被宮九天知道嗎?」
想了很久,她還是猜不出,到底出了什麼事,心中有些煩躁,如果什麼都不知道,她如何掌握大局,做出對自己最為有利的判斷。
起身重新走了出去,走到前面:「喜兒你去把五德給我叫過來,在外面守候,不得令任何人靠近,有事情及時稟報。」
「是娘娘,請娘娘放心,在天凝宮中的下人,都是曾經受過娘娘恩德的,對娘娘忠心無二。」
姬天凝淡淡地沒有說什麼,這些人縱然受過她的恩德,心中有感激是真的,要說忠心還差得遠。
片刻,五德便快步走了進來,跪倒磕頭:「奴才參見娘娘,恭候娘娘吩咐。」
此時,他再不敢有絲毫失禮,寧可多禮,也莫要讓姬天凝挑出一絲錯處。
「起來吧。」
姬天凝喝著剛剛送過來的參湯,一股濃重的參味,在空氣中飄蕩。
「剛才你隨皇上一起去昭陽宮了。」
五德大為驚疑,不知道姬天凝到底知道多少事情,而這些事情,是皇上告知了姬天凝,還是這位巫女娘娘,用了某種手段所得知。
「是,奴才剛才跟隨皇上去了昭陽宮。」
「那便把事情的經過,仔細向我稟報吧。」
姬天凝神色不動,沒有直接問火逆鱗是否去了昭陽宮,在昭陽宮做了什麼,而是直接以肯定的語氣,把事情坐實。
她也沒有露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她掌握之中,只是隨意問問當時詳細的情況。
「噗通……」
五德跪倒在地,向上磕頭:「娘娘饒了奴才吧,奴才不敢透露此事。」
五德並不是傻子,知道火逆鱗不可能把這樣的事情透露給姬天凝,他如何敢透露出半個字。此事極為機密,如今昭陽宮仍然禁衛森嚴,對外也只是說皇上緊張皇后要誕下皇子,擔心有什麼意外。
這也很正常,畢竟後宮發生過太多的事情,皇上膝下沒有子嗣,對第一個皇子是要緊張重視起來。
宮幻鳳和皇子死的消息,除了有限的幾個人外,沒有人知道。而五德,便是這有限的幾個人之一,但是便在他的身邊,也有人監視,務必不讓消息走漏。
「哦,看起來在你的眼中,我這個娘娘也是形同虛設,說的話你不會放在心中。既然如此,你下去吧。」
五德跪伏在地上,既不敢說出那件事,更不敢離開。
他心中明白,宮幻鳳和宮幻鳳腹中的皇子一死,眼前這位貴妃娘娘,便是日後南詔不二選的皇后。而這位娘娘腹中的皇子,自然萬無一失是太子。
「娘娘,求娘娘重重地處罰奴才吧。」
他用力磕頭,得罪了日後的皇后,而且是備受皇上寵愛的皇后,他的小命也不久長了。何況,他也明白,火逆鱗的身體能支撐到什麼時候,還是個未知數,若是真的出了什麼意外,他唯一的靠山一倒,真的沒有人可以救他。
「大總管,我如何敢處置你,只是你在後宮多年,什麼事都應該明白的通透。皇上的身體如何,你該知道,日後這南詔是誰來做主,你也該明白。下去吧,我不為難於你,往後的日子長著呢,我不急。」
聽了姬天凝這話,五德更不敢起來了,抬起頭可憐兮兮地看著姬天凝。
姬天凝冷淡地坐在椅子上喝參湯,一派平靜淡定,成竹在胸的樣子。
五德向前跪爬了幾步,來到姬天凝的腳前,他低下頭,用手在地上緩緩地寫了起來。姬天凝大驚,什麼事五德連說都不敢說,要用這種方法來告訴她?
隨著五德所寫,心驀然沉了下去,原來心底隱藏的那種不祥預兆,並非虛幻,只是為何這次事前事後,水晶骷髏頭沒有絲毫異狀?既沒有在事前發出預言和幻境,也沒有在事情發生時,產生任何的異動。
「難道水晶骷髏頭失靈了?」
五德只是低著頭,手指微微顫抖起來,他本是高手中的高手,但是此時寫出這些後宮最為隱秘,足以令他滅門九族的秘辛,手仍然顫抖起來。
字跡落在光滑的地上,沒有留下絲毫痕跡,但是事情的經過,便這樣展現在姬天凝的眼前。
從外面看,似乎五德只是跪伏在姬天凝的腳前恭候處置或者請罪,沒有一句言語,姬天凝的心抽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想的,還是太簡單太仁慈了,原來火逆鱗如此急於回來,就是要親眼見證宮幻鳳的痛苦和無法言喻的悲傷絕望。原來,太后和火逆鱗,早已經籌謀好了所有的計劃,而她無疑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手輕輕地撫摸自己的腹部,心中問自己:「若不是我說腹中有了他的孩子,而且是一位皇子,他們是否會如此做?」
五德似乎明白姬天凝心中的想法,緩緩地寫道:「此勢在必行,與娘娘無關,奴才猜想皇上出征前便已經計議商定。奴才所知,也只有這麼多,太后和皇上後面的計劃,奴才不知,也不敢妄自猜測。」
姬天凝心中翻江倒海,那雖然是宮幻鳳的孩子,但是畢竟是他的骨肉,如何忍心?
「是了,自古帝王的心中,只有天下,除了天下還是天下。兒子沒有了可以再要,天下沒有了,他們就什麼也沒有了!」
「好大膽的奴才,敢不回本宮的話,日後再和你這個奴才算總賬!」
姬天凝甩袖離開,五德的心卻是一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