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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74章 治癒 文 / 董南鄉

    陳璟佔了藥和後世對中風治療積累上的優勢,將楊岱舟的病情控制住,沒有加重。

    但是,一連四天的用藥針灸,病家的頭疼並未好轉,,沒什麼起色。

    楊家的人看陳璟的眼神,也帶了幾分懷疑。

    「怎麼還沒什麼好轉?」楊家的人不時問陳璟。

    陳璟都回答說:「不能急,這病需得慢慢來。」

    楊之舟不悅,對楊家眾人道:「急什麼?」

    他這麼一呵斥,楊家上下就不敢再多問。

    到了第五天,楊岱舟才說:「不那麼疼」

    他的頭疼,一般在夜裡發作更加厲害。到了第五天,夜裡沒那麼疼,他堪堪睡了個囫圇覺,精神好了幾分。

    楊家眾人皆喜,都給陳璟道謝。

    陳璟重新改了補陽還五湯,將生黃芪的份量從之前的八兩減到一兩半。

    針灸上,也不再針頭部,只針四肢。他依舊用平補平瀉的手法,取足三里、外關、太沖、合谷等穴,而且都是取雙穴,留針一刻。

    這次的藥和針灸,又進行了五天。

    到了第十天,楊岱舟的頭疼,好轉了更多。雖然還是影響正常的說話、睡眠,但不那麼難熬了。

    他的腿腳,依舊僵硬。如廁、沐浴等事,他需要下床。從裡臥走到淨房,他的腿關節酸痛不已。

    「暫時就不要起身,還是靜臥吧。」陳璟道。

    到了第十二天,楊岱舟起來如廁的時候,腿沒有那麼酸。

    頭疼也好了很多。

    陳璟重新給他換了藥方。在補陽還五湯的基礎上,將生黃芪從最初的八兩,降到了現在的五錢,又添了健脾的藥。

    依舊照前方針灸。

    這是第三次更換藥方。

    這次的方子,效用溫和很多,作用也慢,一連到了第二十天,楊岱舟的頭疼消失,只是偶然發作片刻,不影響生活,卻有點輕微頭暈、失眠,右側肢體靈活,左側的手腳活動時仍有點不便。

    陳璟治療的方案不變。

    終於,到了第二十五天,楊岱舟的頭疼、頭暈都消失,左側手腳活動無礙。

    這病,就算徹底好了。

    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陳璟終於把這個輕微腦出血中風患者給治好了。

    楊家對他感恩戴德,挽留他多住幾日。

    陳璟想快點回家,欲推辭。

    楊之舟就說:「再過幾日,我也要回望縣,咱們一處走,路上有個照應。」

    陳璟想著,楊之舟的馬車,應該寬敞舒服。楊家單獨送他回去的馬車,未必有楊之舟的座駕好。馬車不舒服,路上骨頭都要散架了,回家也是遭一趟罪。

    倒也不是他矯情。古代很多東西,他都能適應,唯獨長途的馬車讓他接受不了。

    「那好。」陳璟答應了。

    他也想等楊岱舟的病再穩定些,免得復發。

    到了七月二十的傍晚,下了場暴雨。簷下雨滴似墜珠,大顆大顆晶瑩的雨滴滾將下來,嘈嘈切切。

    院子外一株梧桐樹,高大參天。正是花期,嫩黃桐花綴滿枝頭,被大雨打落,滿地的軟香碎蕊,似錦緞鋪地。

    陳璟站在門口,看著這雨勢急促,心想一時半會兒難以停歇。他還沒有用晚膳,從他住的外廂房到吃飯的花廳,有點路程。

    若是冒雨過去,哪怕穿了蓑衣斗笠,撐了傘,也要打濕半身。

    他不太餓,不想過去吃飯。但他是客居,他若是不去,楊家那邊也不會開飯,反而叫大家等他。

    正想著,小院的院門咚咚響起。

    小廝去開門。

    楊之舟走了進來。他身後,跟著三個小廝,每人拎兩個食盒。

    送晚膳的來了。

    陳璟不由笑了笑。

    他在門口迎著,將楊之舟迎了進來,笑道:「這麼大的雨,辛苦老先生。這是給我送晚膳?」

    「是啊。」楊之舟笑著。他雖然撐傘,仍是批了件蓑衣。將蓑衣脫下,直裰的衣擺還是被雨打濕了。

    「多謝。」陳璟道。

    他並沒有客套,說什麼讓「小廝送即可,何必您老親自來」等話。小廝們拎了六個食盒,應該不止一個人吃。

    楊之舟只怕是有些話想單獨和陳璟聊,故而送飯來,兩隊對酌,說些私下裡的話。

    小廝們進來,將食盒裡的酒菜取出來,擺了滿滿一桌。

    楊之舟也讓小廝在食盒下面,放了件乾淨的素色直裰,進裡屋去換下這濕漉漉的,然後出來。

    桌上有十五六個菜,主菜是燒羊肉、片羊頭、羊舌羹、橙釀蟹;另外就是醬香鴨子、油炸魚等,葷菜居多。

    陳璟等楊之舟先入座。

    「央及,坐啊。」楊之舟自己坐定,招呼陳璟也坐。

    陳璟就坐到了下首。

    小廝們篩好酒,都退了出去。

    「我不會喝酒,老先生您自己喝,我看著。」陳璟道。

    他在楊家住了快一個月,大家都知曉他不喝酒。

    楊之舟也沒打算讓他喝,只是給他倒了一杯,笑道:「那你看著,就當陪我喝了。」

    「也行。」陳璟道。

    沒有外人,陳璟也不客氣,對楊之舟:「老先生,這橙釀蟹性寒,您這麼大年紀,還是別吃這種寒性的菜,歸我了!」

    然後就那一整碗都挪到了自己面前。

    楊之舟啼笑皆非。

    「你嘴饞還能說一堆道理,真是頑劣不堪。」楊之舟笑罵他。

    「您若是往好處想,我這叫實誠,也有可取之處。」陳璟道。

    楊之舟無奈笑了笑。從遇到陳璟第一天開始,這孩子就不太像楊之舟認知裡的其他年輕人。

    想到他那爐火純青的醫術和棋術,楊之舟心裡對他又豁然起敬。

    他今天來,並不是追問陳璟的醫術。

    楊之舟自己小抿了口酒,然後道:「今日下雨,恰巧也無事,來和小友說兩句實心話。」

    怕是要說他的身份背景。

    陳璟來到明州這麼些日子,雖然沒有主動問過,也沒人告訴過他。但是仔細觀察,也能知曉楊之舟曾經是個大官。

    「哦。」陳璟回答一聲,「您說。」

    「你怎麼不問?」楊之舟道。仔細回想,自從和陳璟相識,自己問過陳璟家庭,陳璟卻從來不多嘴。

    他知道楊之舟的姓氏,其他的從未過問。

    「問什麼?」陳璟笑道,「我這個人,記不住太多的事,也沒有高攀的心思。交朋友,我更看重緣分。我和老先生有緣,這就是咱們的交情,其他的,您說,我聽著;您不說,我不問。」

    楊之舟頓了頓,心想:這麼小的孩子,對世事竟如此通透!

    「倒有一句,我想問問。」陳璟又道。

    「什麼?」楊之舟精神一正。

    「您不是望縣人嗎?我在這邊將近一個月,你們本家親戚來得頗多,應該是一族人都在明州的。」陳璟道,「上次您說來明州,我以為您是訪友。不成想,您竟是回家。」

    陳璟觀察能力很強。

    楊之舟卻搖頭笑。

    饒了半天,陳璟只關心這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原本就是明州人士。」楊之舟道,「小的時候,先父在望縣做個小縣丞,我們闔家跟著他到任上。我八歲那年,他因病辭世。縣丞俸祿原本就低,先父生病又拖了兩年,家財耗盡,把明州本家的宅子和田地都賣了,也回不來。我和母親就留在望縣。

    我十歲的時候,母親也去世。本家沒有親叔伯,無人願意管我。三哥是堂伯的獨子,家底也薄弱。念我到底是楊氏一脈,三哥親自到望縣,將我領回來。說到底,我們的身世倒有幾分相似,都是兄嫂養大的。」

    楊岱舟就是楊之舟口裡的三哥。

    「那時候,三哥剛成親沒兩年,添了大侄兒。三嫂娘家也是寒門祚戶,沒什麼陪嫁支撐。多個人吃飯,家境就艱難一分。不成想,他們從未抱怨半句,還供我唸書。我當三哥是親兄弟。

    這次你治好了三哥,就等於治好了我父親。這份恩情,我是要回報你的。既然是朋友,更應該答謝。」楊之舟道。

    「哦,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給點錢就好了。」陳璟笑道,「我想著,你這老頭肯定有錢,多給點嘛。多多益善。」

    他從楊之舟的稱呼,從老先生,變成了「這老頭」。

    楊之舟原本是誠心實意感激他,氣氛有點嚴肅。不成想,陳璟這麼一攪合,要道謝的氣氛頓時破壞殆盡。

    說到往事,楊之舟心裡莫名沉重。

    但此刻,他什麼沉重也沒了,圓目一睜:「你這混小子,一身銅臭!張口要錢,怎如此厚臉皮!你們陳氏,還是書香門第,著實叫你丟盡了臉。」

    「要錢怎麼了,書香門第也要吃飯吶,沒錢怎麼過日子?」陳璟笑道。

    楊之舟也笑了。

    兩人的交情,似乎更進了一步。

    從前說是往年友,楊之舟對陳璟,其實是有點戒備的,怕這孩子想借自己的勢;直到現在,楊之舟才徹底放下了這種擔心。哪怕陳璟真的要借勢,楊之舟也願意幫他。

    說了身份來歷,也算徹底敞開心扉了。

    「真要錢?」楊之舟追問一句,「不是說笑?」

    「不是啊。」陳璟道,「是真要錢。反正不給錢,你們心裡還是過意不去的,我可是救了命的。多給點啊,別小氣。我可是知道的你們家有錢,從你們吃穿用度都看得出來!」

    「要錢,是做什麼?」楊之舟又問,「家裡急用,還是另有用途?」

    「我想開間藥鋪,自家沒那麼厚的家底。」陳璟笑道,「所以缺錢啊。」

    楊之舟就明白了。

    他沉思了下。

    「那你多住幾日,我保管你回去的時

    候,就有錢開藥鋪了。」楊之舟笑道。

    陳璟抬頭,看了他一眼。

    這是第一個聽到陳璟說要開藥鋪,沒有勸他再考慮考慮的人。

    外頭的雨,漸漸停了,屋子裡全部暗下來,丫鬟們進來掌燈。

    下過雨,暑氣全消,涼風習習。

    外頭月色新起,瓊華從門口透進來,素光清輝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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