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送禮一 文 / 黃東風
飄飄這個人是很少送禮的。
他這個人是不喜歡求人的。在年青的歲月，他老是覺得自己將來是能幹一般大事業的。直到走進社會他連小事業也不能幹出來的時候，他才覺得他的人生失去了方向。
他並不太在乎生活中小小的利益。可是在他的教書生涯中有許多時候工資很難維持自己的生活時，他才明白人活在世上是很不容易的道理。他崇拜李白先生的「千金散去還復來」的豪情。而有一天，他終於感覺到，當小小的利益也沒有的時候，自己的人生漸漸變成一無所有了。
有一天，朋友胡秋寶告訴飄飄，他已評了先進。朋友過去也是清高的人，現在也只能注意生活的一針一線了。飄飄教書也很久很久了，但在年度考核中他並不評過先進。評先進的大多要先照顧學校領導和科組長。過去評為先進的每一個月大約加三十塊錢；後來改為一次性，發相當於本人一個月的工資。一個科組一般只有一名名額。飄飄想，自己也應該當一下先進了，否則太對不起自己了。
很快的一年一度的年度考核又來了。不用自己推薦，科組長就安上了飄飄的名字。這使飄飄有點感動，因為還有教書比飄飄久的老師未評上。大家都知道飄飄教書還是挺用功的。
但飄飄還是有點不放心。因為最後決定先進的權力還是在學校領導的手裡，實際來說是在校長先生的手裡。
飄飄是語文組的。飄飄的組長與校長關係好，常在一起唱歌跳舞。校長先調來學校，組長才跟著來。但組長還不評為先進。組長告訴飄飄，他來後第一次評先進時向學校領導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到領導決定時校長先生竟把他的名字刪去了。以後評先進，組長再也不寫上自己的名字。
校長初來的時候，飄飄以為校長是幹事業的人，對他格外的尊敬。
校長來不久就要搞一級學校。有的人覺得太浮誇，因為學校連老師的辦公室都沒有，更不用說什麼電化教學了。這樣的學校如果是一級，那地球上再也沒有二級學校的了。但校長與上面的關係好，搞一個一級學校的招牌是不成問題的。先搞一個招牌，也許將來因為有了這個招牌上面撥一點錢來也說不定，飄飄的心裡是這樣想的。
要搞一級學校，因為沒有資金，硬件建設是沒有方法了。但學校的環境要裝飾一點是有必要的。特別是學校幾年來的資料都要彌補，是一個浩大的工程。飄飄不是領導，但也編入了資料組。他負責的是補寫幾年來「工會」的計劃總結及活動情況。忙碌了將進一個月，總算完工。為了這事兒，有一次，初三老師晚上開會，飄飄忘記了，他損失了會議費三十元。
一級學校總算搞定了。不久，學校的班主任、組長、級組長和學校領導到外面旅遊。有幾位主任向校長建議，讓飄飄和幾位參加一級學校工作的老師也去。校長的回答是那樣不近人情：「他們幾位不能去。」後來副校長再去講情，校長還是不同意。
副校長咕嚕道：「只讓人做工，不給人一點好處，以後有誰願意為你效勞呢！」
飄飄忙碌了一個月，什麼補助都沒有。他連學校的礦泉水也不吃過一瓶。還有一位打字員，他比飄飄更冤。評一級學校時，他打印的材料不知有多少千張。後來他父親得了重病學校才胡亂給他幾百元，連打印的紙墨錢都不夠；功夫全是白送了。
當學校旅遊的車開出以後，飄飄感覺到被人利用後拋棄的屈辱。他真的感到很灰心，在自己的一生中，為什麼總是幹一些對別人對自己毫無意義的事情。
飄飄想不明白校長怎麼會是這樣一個如此薄情的人。但想久了也看出了一些苗頭：要想獲取利益，必須向校長送禮。校長初來的時候，初三的級長只不過是物理科組的組長。由於與一位副校長關係不好，辭職了。可新校長調來不久，他反而升為級組長，也算是奇怪的事。飄飄通過消息靈通人事的嘴裡才知道，校長的母親生病時，級組長去看望他的母親，送了一千塊紅包。
唉，有錢送給領導，領導會加倍償還的。而拚命為學校工作的人，只會得到領導嘴巴上的表揚。怪不得飄飄的組長與校長的關係那麼好，也不讓他當先進。一定是飄飄的組長只知道與校長喝酒唱歌跳舞，不懂得經濟上的資助，才會這樣。人家已經讓你當組長了，還不懂得感恩，看來不給你提醒一下你是永遠不懂了。誰知飄飄的組長真的不想懂。飄飄也想不到一個堂堂中學的校長也會在乎兩三百元。
錢財是通過發達之路的途徑。只有給自己送禮的人，才算是在工作中支持自己。
校長初來時，飄飄也常為學校寫點東西。飄飄寫東西，校長也常常用酒菜來招待他，並且為飄飄倒酒夾菜。飄飄就覺得校長對人也挺親切的。
那次班主任旅遊回來以後，校長在會上表揚了飄飄，說飄飄的寫作水平很高，很不錯。飄飄並不為校長的話而高興，他已經知道校長不是東西。校長在會場上表揚他，無非是證明校長先生不讓飄飄去是合理的；該表揚就表揚，該不讓去就不讓去。
為了能讓自己安穩的評為先進，飄飄決定給校長送禮。飄飄有一位朋友叫鄧風光，回校已有十年多，還是住一房一廳，連廚房也沒有。鄧風光住的樓房原是成套的三房一廳，因住房不夠用，兩位老師合住一套。那個學期，與鄧風光共房的老師調到其他學校。近水樓台先得月，鄧風光決定佔有這套房。他給領導送了三百塊禮物，但校長還不為他把住房安下來。飄飄說，看來還是錢太少，還要繼續送。飄飄對鄧風光的妻子說：「為了住房，你再買一點禮物，我用三百快錢買飲料送給校長；兩人的禮物一起送，好看一點。」
飄飄被評為先進很快得到批准。
在一次酒桌上，校長對飄飄說：「飄飄老師，現在這麼多人喝酒，今年只有你被評為先進。」校長的臉上是甜蜜蜜的笑容。飄飄什麼話都不說，他知道，人的感情許多時候是很浪費的。
不過收到九百多元先進補助費的時候，飄飄還是很感謝校長，感謝校長先生收人禮物為人辦事的作風。飄飄覺得自己真正地做對了一件事情：生在亂世，想方法保護好應該得到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