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一聲歎息 文 / 黃東風
學校裡的閱覽室四五年來沒有買新雜誌的了。這為學校節約了一大筆資金，幾年前許多單位的經濟早就進入了金融危機的狀況，校長是一個有憂患意識的人，知道把錢用到節眼上。從來沒有人因為學校五年來沒有買新雜誌而批評過校長，更談不上告發的了。要是老師的考勤考績費發不出來，老師們就會怠工，學校就會一片混亂。
星期三文娛課，我到閱覽室一下，現狀還是老樣子。閱覽室很寬敞，地板打掃得很乾淨。閱覽室的工作是由一位大嫂管理的，她是從小學調上來，沒有課上，專門負責這後勤工作。儘管幾乎沒有學生來這兒看書，閱覽室堅持按時開放。
閱覽室裡的故事書有**本，當然是許多年前的了。
雜誌幾乎是2002年至2004年的了。《看世界》是2003年第11期，《誓不投降》報道的是美伊戰爭，記者稱讚薩達姆是血性男人，是雄獅。許多人想不到薩達姆被吊死的時候像一隻醜陋的蝙蝠。
《上海采風》是2004年第一期，《讀書雜誌》和《青年文摘》都是2002年的。《啄木鳥》是2003年第3期，主要報道反貪取得的巨大成就。
現在有的地方的貪污越來越嚴重了。老師們打趣地說：「最小官職的貪污分子是班主任。」班主任貪的是學生的班會費。貪污分子有許多是我們老百姓的親人和朋友。
學校裡並不是沒有資金拿出來訂資料，學校一年來應付上面檢查的招待費達四五萬元，但捨不得用幾千元來訂報紙雜誌。
學校有沒有訂報紙雜誌，在校長的心目中是無足輕重的，就如一個女子抹不抹口紅一樣。可是要是不招待好上面的「爺們」，你做的成績再優秀，人家也會說你劣跡斑斑。
學校裡有一位主任看到閱覽室的景況很悲哀，他打算自掏腰包，每年拿出一百元來資助閱覽室訂報紙雜誌，但馬上被身邊的人勸住了：「學校不是沒有錢，你這是用自家的錢來幫助別人吃喝。」
這年頭，要做好事也真是不容易。
多年以前學校的閱覽室曾經是一幅美麗的風景線：少男少女們密密麻麻地坐著，臉上是稚氣的眼神和求知的**。
文化這東西，除了使用價值以外，它的悅樂價值和審美價值是不能低估的。假如全國禁止一年內唱流行歌曲，不知有多少年輕人死於神經錯亂。
可是文化的真和假讓人很難分辨。什麼樣的人才是有真文化，那些有一定的知識而文化品位很低的人算不算有文化？
有一次我同一位同事從一條巷中走過，有一位臉上有橫肉的婦人有意罵道：「現在社會腳瘸手殘的人也當老師！」
我聽了心裡難受，但安慰自己說：「她罵的不是我。」
蘇東坡有一首詞叫《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原先在初三課文中。這首詞其中的名句大家都是很熟悉的：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有一次，單元試驗卷有一道是這樣提問的：「此事古難全」的「全」是指什麼？
答案是：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
這使我很狐疑：「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這本是極平常的事，怎麼說是「古難全」呢？
作者在「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的後面省略了「倘要月兒夜夜晴和圓，倘要人間時時歡和合」，這才是「古難全」的實際所指。
不要以為那位做答案的研究人員沒有什麼文化水平，他們的論文寫得好呢！抄抄寫寫，賣給要申請職稱的老師，每篇三四百元，這門路為自己賺得不少資金呢。
可是他們真的有較好的文化素質，也許未必。可是他們憑什麼做文化的研究者和指導者，他們的位置和利益又是誰給予的呢？
我不禁又想起那位臉上有橫肉的婦女的罵話：「現在社會腳瘸手殘的人也當老師！」
許多人年輕時對文化是很崇敬的，有的人一生的美好時光都獻給了文化事業。可是這些人當中，有的人到了老年，對文化表現出了非常怨恨的情緒，因為他們對文化付出的代價大，得到的利益太少，他們覺得自己被文化愚弄了；特別是他們看到無學無術的人騎在自己的頭上時，心裡就失去平衡，有時反過來糟蹋文化發洩自己的不滿。
有一年，我市期中考試，初二年級的語文試題內容和考查的知識要點與本學期的課本完全無關。
有的古詩填空是初三才學的，有的在高中。
初二的語文老師面對試卷目瞪口呆，有人打電話去問教育局研究室組長，他笑著道歉說：「出題的是一位教高中的資深的老老師，這次評不上高級職稱，隨便拿一份試卷來應付。」
全市初二學生有幾萬人考試，出這樣的題，這不是胡弄人麼？胡弄你又怎麼樣呢？
在經濟繁榮的今天，一些角落地方的文化出現了不堪的殘破和衰落，不能不讓人歎息。
文化需要求真，需要創新，可中國人崇尚絕對的權威，地位高的人說了算數。
《我的叔叔於勒》是莫泊桑的名篇，這篇文章的結構非常明瞭：盼於勒——誇於勒——遇於勒——躲於勒。
全國規範的參考資料對這篇文章段落的劃分特別耐人尋味，第四部分竟是這兩自然段：
在我們的面前，天邊遠處彷彿有一片紫色的陰影從海面站出來，那就是哲爾賽島了。
我們回來的時候，改乘聖瑪洛船，以免遇見他。
「看到哲爾賽島」是屬於「去」的情節的事，怎麼把它與「回來時」合為一大段。
很明顯，上面的自然段應歸入第三部分，是屬於「遇於勒」的情節。
劃分段落竟然「來」和「去」不分，這位權位人士當時肯定得了腦膜炎。這種常識性的錯誤連學生也不齒。
多年以來，這「腦膜炎」的劃分方法沒有改變。
更妙的，外面書店裡各類的參考書也照搬這劃分方法，沒有思考，沒有疑問，「一切按既定方尖辦！」。
一個權位人士不幸得了腦膜炎，其他的同行也歪著頭在街上走。
文化的繁榮還遠著呢。
我想，那些產生三奶青氨毒品的經理們，他們為什麼不來文化部們當一個學者專家呢？在文化這塊園地裡，無論你怎樣胡鬧，是不會鬧出人命來的。
終於有人提倡創新，提倡「創新作文」了。把一些似是而非，空空洞洞，模模糊糊的東西來騙孩子，騙錢財，騙名譽，胡弄文化。
有的輔導老師，一生也寫不出一篇讓人稱道的文章，現在是教學生「畫鬼」了，美其名曰：創新文化。
這就是玩文化。
只能歎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