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五章兵者，詭道也 文 / 方舟

    布萊克中將雖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勢，但面臨生死關頭，他的頭腦卻突然冷靜下來。他已經意識到儘管不斷有艦艇奮不顧身的阻擋在普羅米修斯身前，但聯盟艦隊的戰損率畢竟大大高於對方，如果再打上一會兒，當包圍圈裡的戰艦全部被對方消滅後，外圍的艦艇可能想逃都已經來不及了。「給我接琳達少將。」布萊克中將瞬間便做出了決斷，面容非常冷靜，並沒有對隨時可能走來的死神低下他倔強而高貴的頭顱。屏幕上顯現出一個面容剛毅的中年女性，只是船形帽下露出的棕色卷髮已經有些散亂。「有什麼指示，將軍？」琳達少將行了個禮。「少將，我現在命令你接替我指揮整個第三艦隊。我會立即通知整個艦隊，明示你的指揮權。你的維納斯號還在包圍圈外，你可以盡量想辦法救出圈內的艦艇，實在不行，就立即帶著剩餘的艦艇撤退！記住，這是命令！」「中將，那你呢？」琳達聽出將軍的口氣不對。「不能救我，敵人明顯是把我做為誘餌，讓你們無法下定逃走的決心。等到敵人合圍之勢已成，我們就誰也走不了了！我再說一遍，這是命令！你必須無條件的服從！還有，」將軍已經殺紅的眼裡突然泛出點點晶瑩的淚光，但他拚命的克制住了。他戎馬群星的一生中，不知道多少次流過鮮血，卻從未流過一滴眼淚。「替我照顧好我的莉莉。」這是將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通訊中斷了。拚死護衛著普羅米修斯的艦長們聽到琳達少將接替指揮的命令，都預感到有些不妙，正想向中將問個明白，突然在全息場裡發現，他們的旗艦驟然加速，衝出了他們一直在拚死組成的護衛圈，不禁發出一聲聲驚叫。普羅米修斯炮門全開，根本不再防禦，彷彿想在臨死之前消滅所有的紅島戰艦。當然那只是夢想，在尊特拉吃驚的目光中，普羅米修斯又擊毀了兩艘圓柱形戰艦，接著三道巨大的光柱同時刺穿了他那偉大的胸膛。火球散去之後，普羅米修斯黝黑偉岸的身影從人們的視線中永遠的消失了。尊特拉的臉上，邪惡的笑容綻放的更加愉快了。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失去了統帥的聯盟艦隊並沒有成為一盤散沙，而是圍繞著一顆新出現的恆星凝聚成了一個嶄新的星系。一道加急絕密電訊，適時的送到了維納斯號上的琳達少將手裡。少將佈滿血絲的眼睛裡滿是疑問，迫不及待的閱讀著電訊的內容：「將軍：我是太陽神號的艦長趙俊傑中校。我知道這道電訊可能會打擾您的思考，也超越了我的權限，如果戰後我還活著，我願意接受您的處罰。不過現在請您給我機會，讓我提出一個建議，並請您酌情考慮。」「將軍，我們現在的形勢萬分危急。我為布萊克中將的犧牲感到萬分難過，但換了你我是他，我相信我們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為了不讓布萊克將軍白白犧牲，我建議我們還在包圍圈外的艦艇立刻組織一次逼真的衝鋒，趁敵人火力分散的時機，將圈內的大部分艦艇接應出來，然後退入附近的小行星帶。敵人的火力雖然強過我們，機動性卻比我們差不少，而且經我測算，這時小行星帶內的隕石密度比平時要低得多，雖然仍有危險，總比在遼闊的太空中被敵人追擊要強得多。以上是我的提議，請您早下決斷。太陽神號中校艦長：趙俊傑。」琳達少將漲紅的臉上掠過一絲奇異的光。這個中校膽子真大！居然敢如此越權向上司提出建議，但是他的計策又是那麼的大膽，看起來似乎是唯一的可行之計。如果不以小行星帶做掩護，他們的機動性再好，也來不及全身而退地脫離紅島戰艦的射程，結果極有可能是全軍覆沒。琳達少將沒有時間考慮了，或者是被俊傑在電文中透露出的信心所打動，她決定冒險一試。「將軍！敵人向我們全力開火，火力很猛，我們損失很大！」副官急匆匆地跑來報告。尊特拉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他們一定是想為長官報仇吧。來得正好，我還怕他們逃走呢，追起來太費事。傳令各艦，敵人快撐不住了，將他們的進攻壓下去！」紅色戰艦的強大火力開始不再集中於缺口，而是轉向了正瘋狂進攻的外圍艦隊，給琳達率領的外圍艦隊帶來了比剛才更大的損失。然而處於包圍圈中央的艦艇卻趁此機會一個集中突破，輕輕鬆鬆的便穿過了紅色包圍圈的空隙，終於回到了自己艦隊的懷抱。「命令各艦，全部艦炮瞄準敵人的前部，使用全部能量，進行三連齊射！」琳達少將適時的下達了命令。三次整齊的光箭，打得紅島艦隊一時抬不起頭來，艦艇忙於防禦和躲避，反擊的火力非常虛弱。聯盟艦隊等的就是這一刻。就在這費盡心血爭取來的短短半分鐘時間裡，琳達指揮著艦隊以迅捷而瀟灑的姿態向前猛然加速，撐住了尊特拉艦隊的兩輪追襲，在第三輪追襲發動以前，這支僥倖逃生的艦隊已經閃入了小行星帶，消失在白矮星的影子背後，就此杳然不知所蹤。※※※「輕輕的，我走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這是死裡逃生的墨秋裡上尉輕輕哼著二十世紀末青年人中非常流行的詩句。「艦長萬歲！！趙俊傑萬歲！！東方戰神！！奇跡之龍！！」太陽神號的指揮室內，不知道誰帶頭喊起了口號。見識了紅島戰艦可怕的威力，歷盡了血與火的洗禮，又奇跡般生還的老兵們，發自內心的崇敬和愛戴著自己的艦長。在大家的心裡，怎麼感謝他都絕不過分！「咦，艦長呢？？」發完了詩興的墨秋裡突然發現上司不見了。再仔細一看，俊傑的背影正緩緩的消失在走廊的盡頭。「艦長他怎麼了？」大家都安靜下來，奇怪的詢問墨秋裡。被詢問者則默默地搖了搖頭，瘋狂的表情換成了反常的嚴肅而深思的神情。對自己的上司，他現在越來越莫測高深了，雖然，自己越來越全心全意的敬愛他。沒有人知道，船長休息室內，黑髮的年輕人正疲倦的*在床頭，臉上滿是不再掩飾的悲傷。「一將功成萬骨枯！」他不禁想起了中華號旗艦上那個花白頭髮的老人常常發出的歎息。又一顆將星殞落了。雖說布萊克將軍的犧牲在當時的情況下可以說是必然的，而且他死得其所，死得非常有價值，可是，想到那朵深情而嬌艷的百合花，俊傑還是控制不住內心的負疚情緒。這個責任心極強的熱血男兒，他現在所想的不是自己立下了多大的功勞，從成功的躲入小行星帶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在為自己的上司，那個如槍一般銳利而堅毅的老人那悲劇般的命運而感到無比的悲傷，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在地球上的不詳預感，竟然真的應險了。糟糕的是，自己該如何向深愛著自己的莉莉交代呢？「砰！」尊特拉的腳狠狠地踢向控制台，把正在忙碌的官兵都嚇了一跳。眼見主帥的臉色十分不好，所有人都躲得遠遠的，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觸他的霉頭。雖然在剛剛半途結束的戰爭中，他們毫無疑義是取得勝利的一方，但是現在指揮艙裡卻沒有任何勝利者的歡聲笑語，恰恰相反，指揮艙裡整個一片沉默的森林，彷彿剛才那場戰爭的勝利者不是他們而是溜得比兔子還快的對手一樣。尊特拉不是不想追擊，但他知道，自己指揮的這隊精心改良過的艦艇主要優勢在於火力強勁，相反的，速度和機動性卻是它的最大弱點，這也是他設計猛攻對方旗艦，以牽制對方無法逃跑的主因。如果冒然追進小行星帶，反而會因貪功而使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由於已方艦艇的機動性不足，在亂石中穿行的損失肯定會大於對方，而且說不定還會遭到藏在小行星帶內的對方反戈一擊，所以他只有默默的吞下這枚苦果。說起來尊特拉的確有些過於苛求完美了，這才短短的半個小時戰鬥，紅島艦隊就以損失一百多艘艦艇的代價消滅了對手八百多艘「狂風」式新型高速戰艦，而且還成功的擊毀了對方的旗艦，任何人都應該承認這是個非常了不起的戰果了。「將軍，還是算了吧。反正我們已經取勝，敵人的殘兵敗將逃跑了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這樣我們正好不用再追擊他們，可以趕去和格雷卡元帥的主力艦隊會合，利用對方主力艦隊還沒有接到戰敗艦隊訊息的機會，與元帥前後夾擊對方的主力呀！」副官趕緊寬慰著自己的上司。聽到這話，尊特拉的臉色才算緩和了一些。的確，如果現在趕去，的確有可能來得及攻擊對方幾乎不設防的陣尾，事實上這也是格雷卡元帥安排他這支伏兵的主要用意所在。憑他率領的這兩千八百多艘火力極強的紅色戰艦，完全可以勝任對聯盟主力的偷襲任務。而且現在紅島艦隊的秘密還沒有為對方的主力所知，有這麼一隻具有極強攻擊力的艦隊在自己的陣後濫施淫威，對任何指揮官來說都將是一件極其頭痛的事情，至少士氣會受到極大的打擊。※※※可惜他的對手沒有滿足尊特拉將軍再立新功的願望。布萊克中將中伏的消息一傳到米洛元帥的耳朵裡，他就明白布萊克艦隊已是凶多吉少了，而且這個關係到整個戰局的鏈條一旦被切斷，將對聯盟主力產生極大的威脅。但是他一時也沒有什麼好辦法，面對著格雷卡指揮著白晶星艦隊主力的死纏濫打和極厚的兵力層，他想突卻突不破，想走又走不了，眼看著敵人就將完成一個漂亮的前後夾擊。米洛元帥神色不變，指揮依然冷靜準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內心的悲哀正越來越重，巨大的壓力壓得他都快要喘不過氣來。每過一分鐘，他們離死神就近了一步，除非奇跡出現，不然他們只有慢慢地等待潰亡時刻的到來了。誰能想到，關鍵時刻，奇跡果然出現了！米洛元帥的歎息聲還沒有出口，從星域邊緣的小行星帶裡突然鬼魅般地鑽出了兩千多艘「狂風」式高速巡空艦，看那樣子，居然是第三分艦隊的艦艇！他們並沒有直接歸隊，而是按照早已預定好的一旦取勝後將要採取的戰術，邊施展著全部的攻擊火力，邊狂撲向白晶星艦隊的側翼！「怎麼回事？難道我們勝了？」「怎麼回事？難道我們沒勝？」米洛元帥和格雷卡同時大吃一驚。發生在達比特星域另一端，距離紅島星跳躍窗不遠處的那場戰爭，難道並不是他們已經認定的結局？當然同樣是大吃一驚，兩人的心情卻截然不同。米洛元帥是出乎意料之外的驚喜，格雷卡卻變得異乎尋常的焦急。他當然知道，如果自己這著奇兵失敗，現在這種四平八穩的打法只能是慢性自殺！如果格雷卡能夠再稍等五分鐘，他就可以收到正以最快的速度飛奔而來的紅島艦隊援兵發來的迅息。那樣，下面發生的整個戰役的結局必將改寫，也極有可能地球就像格雷卡在戰前誇口時所說的一樣，成為他星際侵略生涯中征服的第七個星球。然而做為一個優秀的統帥，最重要的就是必須能根據戰場的形勢迅速地當機立斷。要知道，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很多時候是不要說五分鐘，就是半分鐘、幾秒種的遲疑，都可能給為帥者帶來終生的遺憾。於是，在這個始料不及的狀況下，格雷卡表現出了一個優秀統帥應有的素質，可惜的是，他這一次卻選錯了戰役發展的方向。第三分艦隊的表演太逼真了。他們剛剛亡命的從小行星帶中逃了出來，就以一副完勝者的姿態向敵人的側翼撲了過去。按俊傑的說法，唯其這樣，才有可能挽回第三分艦隊的失利給聯盟一方帶來的災難性影響。果然，他們的表現誤導了雙方的主帥，好在當格雷卡選擇了改變戰術，重新進行突破作戰之後不久，琳達少將的電訊趕在米洛元帥做出決定之前到達了中華號旗艦上。米洛元帥看罷電訊，表情依然沒有任何變化，但心情卻與剛才截然不同了，如果有人一直在仔細的觀察他，就會發現他的眼神由悲哀變得極為熾熱！做為一方主帥，如果沒有這種得失不驚的心態，又怎麼會讓自己的將士將自己的生命放心的交給他呢。然而他的心裡，此刻卻完全是一種哭笑不得的心情。是啊，布萊克是犯了輕敵的錯誤，但是他已經為自己判斷的失誤付出了代價，那就是寶貴的生命。而自己呢？他本來也將付出全軍潰敗的代價，然而這支奇跡般躍出敵人陷阱的艦隊，又以自己的靈光一閃，帶給了他挽回敗局的一線生機。「這麼說來，我們真的是很幸運嘍。這小子，真有他的。」頭髮花白的老人喃喃自語者，嘴角終於忍不住露出一絲微笑。這句話旁邊的人都沒有聽清，他們只聽見了老帥接下來以堅定的聲音發出的命令：「各艦隊注意，不要刻意阻擋，就讓敵人完成突破好了。第一第二艦隊向左，第三第四艦隊和火星艦隊向右，在敵人突破的同時閃向敵人的身後，以最快的速度脫離敵人的射程，不必管敵人的追擊。」嘴角帶著苦澀的微笑，老人回頭望著一步之隔，正同時向自己望來的德#8226；路易參謀長，低低的道：「無論如何，這下我們總算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