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欲擒故縱 文 / 方舟

    元帥的命令迅速得到貫徹，於是三百多艘傷痕纍纍的白晶星戰艦護衛著摘星者號，以最快的速度逸出了聯盟艦隊鐵桶般的包圍圈，然後一個大轉彎，向紅島星的另一側飛去。跟隨著他們衝出來的，還有兩千多艘同樣已是遍體鱗傷的碟形戰艦。和已經不知道以什麼形式存在的同伴們相比，他們無疑是幸運的，但是他們要徹底逃脫厄運，還必須要趕快把身後銜尾急追的聯盟艦隊擺脫才成。緊緊追趕的聯盟艦隊渲囂著勝利情緒的主炮不斷地發射著奪命的光束，將逃在後面的白晶星戰艦打得粉身碎骨。眼看著紅島星已被遠遠甩在身後，在已方戰艦的全速奔弛之下，追擊的聯盟戰艦距離也漸拉漸遠，格雷卡望著全息屏幕，暗暗地舒了一口氣，臉色也漸漸地緩和了下來。「元帥，我們總算是突出重圍了！要不是您反應快，我們就真的要全軍覆沒了！」副官抓緊時間拍著上司的馬屁，格雷卡的心情要是好了，他的日子也好過得多。「哈哈哈哈！」沒想到格雷卡突然放聲大笑，笑得副官德克心裡直發毛，莫非元帥大敗一場，心裡壓力太大，以至於精神失常了？「元帥，您……您笑什麼？」「哈哈，我當然要笑。我們雖然輸了，但我們還是衝出了他們的包圍圈。這說明他們不過是憑借一時取巧，才偶然取勝的。要是我是對方的主帥，我必定會在這裡，也就是我們回歸白晶星的路線上埋下一支伏兵，前後夾擊之下，像我們這樣一隻殘旅，那還不是手到擒來？」「元帥，到底還是您高明，這麼周密的安排也只有您能想得出來。我看敵人不過是碰巧弄出那麼個可怕的武器來而已，下次我們一定能殺得他們片甲不留。」「哼，德克，你說得對。下次我會讓他們付出雙倍的代價！」格雷卡嘴裡說著狠話，他雖然大敗而歸，卻不想在部下面前失了威信。在嘲笑著對手料事不周，以掩蓋自己戰敗之羞辱的同時，他的腦袋正在飛速的運轉，苦思著如何才能逃過皇帝的嚴厲處罰。這次發動對藍星的戰役之前，白晶星人早就通過地球上的密探瞭解到地球人只有二萬多艘戰艦，因此范加爾皇帝派他帶了四萬大軍前來，滿擬以二打一，肯定能速戰速決。沒想到，地球人的戰爭潛力如此巨大，在短短的一個月內搶出了一萬多艘新式戰艦，而且居然還修建了一座巨大的太空要塞，使他首戰時的兵力優勢沒有他事前想像的那麼絕對；再加上對方的指揮官謀略過人，有膽有識，是他征戰異星數十年以來所僅見。除了第一仗他略微佔了些便宜外，以後的幾仗是一次不如一次。尤其是最後這一戰，分本擬躲在三號行星的大氣層裡，利用大氣層內難以發動攻擊的特點，與聯盟艦隊長期相持下去，進可攻，退可守，足以堅守到皇帝率領的主力趕來。沒想到地球人居然能把具有大氣排斥能力的戰艦改造成威力如此巨大的炸彈，使他的美好願望變成了一枕黃梁。這次自己雖然僥倖全身而退，還不知道將來能不能逃過皇帝的處罰呢……格雷卡在那裡沮喪的思考著，眼光雖然還注視著全息屏幕，卻已視而不見。一旁嚴守職責的雷達兵卻發現了異常，條件反射般地從金屬座椅上跳了起來。「不好，前方有敵人！」正在沉思的格雷卡渾身一個激靈：「什麼？！」仔細一看，面前的全息屏幕上果然出現了幾千個亮點，敵我識別裝置也亮起了「敵艦」的紅色警告標識。「卡斯裡！」格雷卡下意識跺了下腳，嘴裡惡狠狠地咒罵著。真是一語成讖，他剛剛還嘲笑著地球指揮官的無能，地球聯盟的攔截艦隊就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抬眼望去，剛剛從右前方的恆星背後轉出，已在此恭候多時的巴拉科夫中將率領著他的生力軍，正虎視眈眈地雄踞在這支已成驚弓之鳥的艦隊必經的逃跑之路上。「德……」格雷卡轉身想找德克，哪知這個不僅善拍馬屁，而且極為機靈的副官見機不妙，溜得比兔子還快，此刻早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畢爾巴鄂！」格雷卡已經有些氣急敗壞了，平時一向對這位大將參謀長客客氣氣的說話，現在也顧不得自己的語氣了。也難怪格雷卡，副官跑了，總得找個人傳達自己的命令吧。正好一眼望見有些六神無主，正來回踱步的參謀長，下意識的趕緊抓來臨時充當一下副官再說。參謀長嚇了一跳，趕緊應聲道：「元帥，我在，您有什麼事？」「快去替我傳令，各艦準備應戰！要告訴每一個軍官和士兵，不要害怕，這已經是敵人最後一道封鎖線，只要我們奮力衝過去，前面就是海闊天空了！」在這種嚴峻的形勢下，格雷卡的大腦還是保持著清醒。他知道自己必須要鼓勵戰士們的士氣，不然就憑這不到兩千艘殘兵敗將，怕是難逃此劫了。畢爾巴鄂有些出神，一時竟沒反應過來傳令本來不應該是參謀長的職責，匆匆的應了一聲「是！」就轉身去了。走出好遠，才彷彿突然明白過來的猛的一回頭，盯了格雷卡元帥好一陣，又四處尋找了一番，才搖搖頭去了。屋漏偏逢連夜雨，格雷卡剛剛草草的完成應戰準備，雷達兵又一次大叫了起來。「後面出現敵人！敵人的追兵又追上來了！」格雷卡條件反射地把目光投向全息屏幕，心裡忍不住僥倖地期待著雷達兵的報告只是一場虛驚。可惜結果讓他大為失望，艦隊後方果然再一次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光點群。毫無疑問，那必定是一直在緊追不捨的聯盟艦隊。原來他們剛才故意放慢了些速度，就是在等這完美的前後夾擊的一刻。「……完了，這次真的完了。」格雷卡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本來全力應付前面的伏兵就已經超出了這支敗兵的能力，他原想勉力一拼，至少還可以乞望著奇跡出現。可是現在前有攔截，後有追兵，再如何負隅頑抗也已難逃全軍覆沒的命運了。從率領四萬艘大軍，滿懷躊躇地遠征三百多萬光年之遙的藍星，一直到現在的慘敗而歸，而且馬上就將全軍覆沒，他心裡真是百感交集，一時也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兒，只是坐在那裡呆呆地出神，連應戰的命令也懶得再發了。「元帥？」身後傳來畢爾巴鄂大將的聲音。聲音有點空洞和虛無縹渺的感覺。格雷卡懶洋洋地回頭望向目光中裝滿期待的參謀長。他已經懶得再接受現實的一切了。「……我們是不是考慮一下……投降呢？」參謀長的語氣充滿期待，又有點戰戰兢兢。「投降？！」格雷卡飄渺的目光彷彿一下又凝成了實質，接著又變成了沉思。不久，白晶星資深統帥的眼睛裡又冒出了凶光，嘴角卻歪曲凝固成一絲冷笑的模樣。「投降？我格雷卡絕不會投降。要投降，你們去投降吧。我這一生中，從來只有別人向我投降，絕對不可能有我向別人投降這種事情出現！」他抬眼望向畢爾巴鄂，這位跟隨他南征北戰的參謀長此刻也是目蘊淚光。「畢爾巴鄂參謀長。我命令你立即離開旗艦，率領其它的艦艇向地球人投降。不要再無謂的犧牲了。」參謀長眼中的淚花一下子化為不爭氣的眼淚。「元帥，那您呢？」「我？我當然和我的旗艦在一起。你們不用管我，我不是為了你們才留下來，只是因為我戎馬一生的尊嚴罷了。快去！」參謀長深深地凝視著元帥，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彷彿突然下定了決心似的，敬了一個軍禮，然後轉身大踏步的走向後艙，再也沒有回過頭來。格雷卡緩緩地巡視著指揮艙，每一個人都在緊張而期待的凝視著他。看來，信心和戰意早已從這些白晶星戰士的心裡溜掉了。面對著作戰就意味著死亡的結局，絕大部分人都選擇了生存的本能**。格雷卡嘴角的冷笑更深了，他意圖自盡，並不完全是為了所謂的尊嚴，更重要的，是他根本無法想像自己活下去的話，會受到皇帝什麼樣的嚴厲懲罰……他緩緩地拿出了隨身攜帶了幾十年之久，卻從來都只是起到裝飾作用的一把乳白色的激光手槍，閉上眼睛，慢慢地，卻毫不遲疑地將槍口瞄準了自己的太陽穴。「元帥！」指揮艙內響起一片驚叫聲。格雷卡睜開眼睛，眼光中透出一絲期望。他不是期待著勝利，那已經是絕無可能的事情；他只是期待著有人都表示一下對自己的關切和生死追隨的情感，讓他可以感到自己死得更有價值一些。可他又一次失望了。艦內的每個人都在吃驚的望著他，好幾個士兵的嘴還沒來得及合攏，卻沒有一個人有衝上來阻止他的意思。看來大家都願意用主帥的死來換得自己的生存。格雷卡的眼中的期待消失了，然後閃過一絲殺機，終於變成徹底的絕望。他強忍住就要迸發出的淚光，再次閉上眼睛的同時，右手也迅速的扣動了激光槍的扳機。好多人不忍心目睹這悲慘的一幕，不由自主的緊緊閉上了眼睛。雖然格雷卡的死可以使他們不必再違心地陪著元帥一起血戰到底，雖然格雷卡對下屬一向甚是苛刻嚴格，令他們時有恨意，但畢竟他們跟隨著格雷卡元帥東侵西略征戰了許多年，看到從來都是躊躇滿志的上司如今落到這樣的下場，心裡自然會有些兔死狐悲的感傷。不過他們的眼睛很快就隨著指揮艙裡再一次迸發的驚叫聲而猛地睜開，然後由他們掀起另一陣驚叫的聲浪。原來格雷卡元帥並沒有像他們想像中的一樣，血流滿面的倒在地上，而是突然間憑空消失了，好像這裡從來就沒有存在過這個人一樣。剛才格雷卡要自盡時所用的白色激光手槍，卻靜靜地躺在艙板上。「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剛剛曾經閉上眼睛的士兵們莫名所以，四處找人詢問。然而那些剛才親眼目睹了驚人一幕的士兵們卻全都是大睜著眼睛和嘴巴，一副驚訝到了極點的樣子，竟沒人回答他們的問話。「喂！到底怎麼回事？」負責操縱武器平台的上尉有點氣極敗壞，使勁拍了一下身邊上士炮手的肩膀。他剛才也曾閉上眼睛，無法瞭解剛才那短短的兩秒鐘內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哦！」上士渾身一震，彷彿才從一場惡夢中驚醒。直到看見上司生氣的目光，才趕緊閉上一直沒有合攏的嘴巴，一個立正敬禮。「快說，剛才怎麼回事？元帥怎麼突然不見了？」上尉顧不得責怪目光還有些呆滯的下屬，只是急急的問道。「報告上尉，剛才……剛才元帥……」被上司問到的士兵有些吞吞吐吐，其實他自己也還一時沒有辦法接受剛才親眼見到的一幕。「快說！」上尉更加不耐煩了。「……剛才元帥……剛才元帥正要那個……自盡，他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身穿紅衣的女子，她的速度快得像閃電，我們根本看不清楚她的樣子……就像一朵紅雲，罩住了元帥，然後就連同元帥一起…」「一起怎麼樣，你快說呀你！不然我斃了你！」「一起化成了一道白光，穿過艙壁消失了！」上士的聲音裡居然帶上了一點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