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多情無情 文 / 游兮
提到雨烈，等於又提起了當年冥妖界受辱的事情，氣氛頓時僵硬起來，妖帝一咬牙，道：「好，很好。!!我們會過去的。」
泓天來笑道：「拭目以待，不過你們最好還是先回去看看長老墳吧，小心把你們兩位的先祖給燒壞了……」
三人臉色同時大變，狠狠地盯了他們一眼後，飛掠而去。
凌亂秋見他們居然這麼就走了，不由得心中大為驚奇，但泓天來出現在這裡，本來就是一件很令人驚歎的事情。他還沒說話，泓天來便擺手道：「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要問，但現在不是時候，我們還是趕快走吧，這些人都不好惹。」
凌亂秋點點頭，三人飛速離開，身子重新啟動，凌亂秋這才發現體內那股陰毒的掌勁，已經滲入經脈之中。
他渾身一顫，一口鮮血噴出，整個人的意識突然消失，人也從空中掉了下去。
耳邊風聲呼呼而過，但他已經什麼都不知道了。
陰暗的天空，渾濁的空氣，枯黃的草地，這一切都昭示著，這裡正面臨著生命的敗落。
凌亂秋躺在地上，睜開眸子，看著這一切，眼珠微微轉動一下，這才想起昏迷前的事情，這裡是冥妖界。
他回過神來，猛地躍了起來，第一個反應就是依依去哪了？
所幸當他躍起時，看見了前方正站著兩個身影，一個是他一直牽掛的依依，另一個就是剛才出乎他們意料出現，並救了他們的泓天來。
凌亂秋跳起，那兩人似乎也同一時刻感應到了，轉身看來，燕依依朝這邊掠來，同時關切地道：「你感覺好些了麼？」
凌亂秋突然覺得燕依依與平時有些不同了，尤其眸中那抹淡愁，接著他心中一緊，想起剛才她突然催發出自己的不動明王根本咒，難道她的記憶已經恢復？
他不由得略帶激動地道：「依依，你……你已經……」
燕依依黛眉微蹙，漠然道：「我什麼？你醒了就好，我們趕快回去吧。」
凌亂秋神情一呆，心中一陣失落，暗忖道：看來依依還是沒有恢復，剛才的舉動只是迫於形勢危急，所以在不自覺的情況下，她原本就已經掌握的不動明王根本咒出現了。
這時，那邊的泓天來並沒有走過來，只是掃了一眼這邊，看見凌亂秋的表情，不由得深深地看了一眼燕依依，但又很快地看向凌亂秋，道：「你醒了就好，過來，我跟你說幾句話。」
凌亂秋知道，他肯定有話要跟自己說，而他也有滿腹的疑問想去問，便往前走了過去，問道：「到底這是怎麼回事？你屬於哪一方的？為何要帶人殺上高階區？」
泓天來盯著他，道：「事情其實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複雜。」
凌亂秋茫然地看著他，不知道泓天來指的是什麼。
泓天來繼續道：「所有人都這麼說，我在得到明王根本咒後，又重新折返回去封堵了通道，但是當時的情況並不是如此，只能說我是最早發現通道的，而封堵卻另有其人。」
凌亂秋驚呆地張大嘴巴，道：「那是誰？」
泓天來一口氣歎出，道：「雲淡藍，修真界歷史上最傑出的青年修真者之一。」
凌亂秋一愕，想起這個名字就是之前謫帝所提過的，修真界最有名的三老之一，不由得道：「這人我怎麼在修真界從來沒聽說過？他不是三老嗎？」
泓天來點點頭道：「他是三老之一，至於為何沒人聽說過，那是因為他從未下過高階區，確切地說，他從沒下過迷蝶天以下的任何一天，所以冥妖界對他的瞭解，要比修真界下界自己的修真者對他還要瞭解。」
凌亂秋驚道：「這麼說，他也是崇明天的？」
泓天來道：「正是崇明天，他與謬慕識各掌一半大權，也是最為年輕的光明聖翼修行者。」
凌亂秋呆了呆，想起光明聖翼是修真界光明階的頂級心法，不由得道：「這麼厲害的一個人，怎麼會這麼沒沒無聞？」
泓天來掃了他一眼，眸中寒光一閃，道：「這才是真正的修真者，他們以自身的修行為主，但是當需要他挺身而出時，眉頭也不皺一下。」頓了一頓，道：「當年要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我根本就不會回去。因為他是一個真正值得尊重的修真者。」
凌亂秋心中感動，但這個秘密一旦爆出，思路就很清晰了。
泓天來並不是那個完成封堵通道的人，那麼他就不會死，但是為何會有那樣的傳聞？而他又怎麼會去幫冥妖界殺上高階的？
泓天來繼續道：「雲淡藍光明聖翼的修行並未結束，但是當時情況緊急，而以他的實力，如果只是封堵通道是不會有事的，可他為了以後著想，準備追殺過去，直接解決後患。
「哪知問題就從這裡出現，他為了繞過整個冥妖界的大防，所以沒有走橋，而是選擇飛越冥界之河。
「就在快要飛過河時，他忽然從河上掉了下去，落在河水之中，我在後面想拉住他，但是他很快就被沖走了。後來無論我如何去找，都難以找到。」
凌亂秋呆了呆，道：「怎麼會掉下去的？這個不太可能吧？」
泓天來無奈地道：「如果是換作其他人告訴我，我肯定也會這麼認為，但是這次是我親眼所見，而且我也同時受到那股神秘力量的襲擊，只是因為我不是主要攻擊目標，所以並沒有大事。」
凌亂秋呆呆地聽著，按照泓天來所說的口氣，那麼應該是冥界之河上的神秘力量襲擊了雲淡藍，所以將這麼一個最為厲害的修真者給捲走了。
泓天來一歎，道：「我受了重傷，又恰好遇到冥皇帶隊的大軍。」
凌亂秋看著泓天來，見他雖然哀歎，但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也難以看出他心裡在想些什麼，不由得試探地問道：「然後呢？」
泓天來似乎不太想說下去了，道：「後來我在冥妖界待了很久一段時間，之後我就回去了修真界，發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凌亂秋看著他道：「那你為什麼要殺芝若言？是私仇還是為了徹底脫離冥妖界？」
泓天來臉上忽然浮起微笑，道：「都有，按照我立下的誓言，我必須要殺一個高級別的高階，而芝若言恰好符合這個條件，那我何樂而不為？」
凌亂秋呆呆地看著他，道：「那其他人呢？你怎麼也殺了？」
泓天來盯著他，道：「他們是必要的犧牲，怪就怪他們自己吧，我還沒有想過他們已經差到這個地步了。
「如果他們按照正常的修行，不應該只有這個水準，我等於是對他們進行一個高階考核，過不去考核的人，自然就只有永遠結束修行了。」
凌亂秋頭皮發麻，叫道：「明明是你殺了他們，你怎麼還……」
泓天來道：「是你自己不瞭解情況，每一個進入高階的修真者都有這樣的命運，高段高階修真者有權對下面的修真者設置障礙，而他們過不去，就結束修行，也就是結束生命。」
一頓，他又道：「當然了，這種障礙可能一個修真者升到仙神界都不會遇到，而也有可能剛進入高階就遇到，這只能怪自己的命了。冥妖界不知道這樣的規矩，還以為我真的大開殺戒了。
「剩下的這些高階修真者，都是真正的強者，所以有足夠的力量面對即將到來的大戰。」
凌亂秋心中暗忖：這難道還不叫大開殺戒？難道真的有這個規矩？難怪謬慕識什麼話都沒說，估計也拿泓天來沒辦法。
泓天來繼續道：「剛才追殺你的幾個，都是這邊的幾個至強者，他們的排序是二皇二帝一靈，不過這個並不可怕，可怕的是……」
凌亂秋忍不住插話道：「不是三皇二帝一靈嗎？他們剛才還說什麼玉皇的，還有一個是邪皇。」
泓天來皺眉道：「玉皇怎麼了？」
凌亂秋將剛才他們所說的話複述一遍，泓天來臉色變了，道：「他們真的找到了」霜紅「？」
凌亂秋愕然道：「那個紅色聖物原來叫做霜紅？」
泓天來急著點頭道：「是的，這個聖物最大的功用，就是傳說中的」霜冷長河「，可以將冥界之河徹底凍住，然後打破冥妖界關於冥界之河不可飛渡的傳說。
「如果他們另有其他準備，可能還會將冥界之河徹底毀掉。這樣空間阻隔就再也不會發生了。」
凌亂秋點點頭道：「他們就是這麼說的。」
泓天來急道：「如果這樣，那我們就必須分成兩路了，你立刻回到修真界去面見謬慕識。」
凌亂秋訝然道：「那你呢？不跟我一起回去？」
泓天來搖頭道：「我去冥界之河，爭取截住玉皇，冥界之河一旦被毀，受損失的可能不止是修真界，冥妖界的大部分也會出事。這等於加快了這裡的毀滅。」
凌亂秋奇怪地道：「既然這樣為何還要用這招？難道他們不怕死？」
泓天來歎道：「這個提議早就已經有了，只是一直被人反對，所以才一直沒有實施。
「現在情況危急，那批原來堅持反對的人也逐漸無法反對，而我身為修真界的高階，我的反對根本不被列入考慮。玉皇啊玉皇，她是不是已經瘋了！」
凌亂秋聽著這話總覺得有些不對，正要問他，忽然泓天來道：「你剛才說的三皇二帝一靈中的邪皇，就是我。」
凌亂秋一呆，泓天來身形飛起，道：「你速速回去，我先去了。」
凌亂秋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心中還在想著剛才最後的那句話，原來泓天來就是邪皇，看來他在冥妖界待的時間不僅是不短，而且還做了很多事情……
他轉首看了看身後，燕依依正站在不遠處，看著這邊，兩人目光一相碰，凌亂秋心中又泛起多重心緒。
這時燕依依忽然似是鬆了一口氣般，道：「終於可以回去了麼？」
凌亂秋突然想到，如果這麼回去，依依豈不是又要遠離自己？心中忽然湧起一陣不捨，但想想修真界可能即將面對的大危機，不再猶豫，點了點頭，道：「走吧，我們回去。」
燕依依默然跟著他而去。
冥妖界的方向很難分辨，不過凌亂秋之前來時，就曾偷偷詢問過方向，所以走起來倒也不算太難，只是奇怪的是一路上並沒有看見任何村子，也沒有什麼冥人或者妖人出現。
不知花聖齊與瑞麗是否見到了巫靈？
少數族落與冥妖界的兩大派是否和談成功？
而引起他們災難的紅色聖物，冥皇、妖帝明明知道是在修真界，為何還要以此理由對付他們？
問題一串連著一串，冥妖界本身就不安定，而霜紅出現，冥界之河結冰後是否會產生新的不同？
他與依依一路朝冥界之河飛掠，那邊才是唯一能夠離開冥妖界的路；兩人心中似乎都有著各自的想法，幾乎沒有說話。
忽然燕依依開口道：「你有沒有想過，剛才我們為什麼能逃出來？」
凌亂秋「啊」了一聲，道：「泓天來來了啊，這樣他們也佔不到太大便宜，而且泓天來不是說他們那個什麼墳墓被燒了麼，他們當然要回去了。」
燕依依一歎，道：「你真糊塗，想想看，如果不是閉天罩忽然打開，我們怎麼能出來？至於什麼墳墓被燒，泓天來明明是剛剛趕來的，只是胡扯而已，他怎麼可能知道？」
凌亂秋一震，身形頓時停住，道：「這倒是，那個閉天罩是怎麼回事？會不會是他們自己沒搞好忽然壞了……」話說到一半，他自己也閉上嘴巴了。
這個可能性根本沒有，唯一的解釋是，真的有一個極為熟悉通天城的人打開了閉天罩。那會是誰呢？
凌亂秋仔細回憶了一下認識的人，突然他臉色大變，大叫了一聲，道：「是諾兒！」
燕依依幽然地看了看他，道：「虧你還記得。」
凌亂秋腦中突然混亂無比，他剛才被冥皇、妖帝追得只記得保命了，而泓天來也帶來了更為令人震驚的消息，所以他心中把剛才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影風映既然是那個帶諾兒進入冥妖界的人，那麼就是這個通天城的三大長老之一，諾兒應該是被影風映帶到了這裡。自己看到的那個女人，肯定就是諾兒。
如果真是如此，那麼當時在通天城最有可能救自己而打開閉天罩的人，就是諾兒了，原諾、原諾……
他突然轉首道：「我回去找她。」
燕依依搖了搖頭道：「不用去了，來不及了。」
凌亂秋身形劇震，看了看燕依依，燕依依眸中露出黯然，道：「她打開閉天罩放你逃走，這是最為嚴重的反叛，被發現的話就只有死路一條。」
凌亂秋心中明白，剛想責問依依為何不早點說，但轉念一想自己都沒有想起來，又有什麼資格去質問她？深深一歎，回頭看了看遠方，一片灰濛濛中全是茫然。
燕依依忽然道：「你希望她還活著麼？」
凌亂秋一呆，自己並不是時時都想著她，更多的時候反而是忘記。當初在人間界相遇時，似乎就是從肉慾開始……原秋，自己那時叫原秋……
記憶的片段一個一個跳了出來，從人間界到修真界，再從修真界到了冥妖界，自己對她的感情好似越來越淡，就連現在在人間界的記憶，也好像是另一個人的記憶。
那些人、那些事，好像都不是現在自己的……
忽然他身子猛地一震，記憶轉到了諾兒被殺，黑衣人出現救人的時候，那個有靈目的黑衣人說他是無情者，所以對於諾兒的生死根本不會在乎……
就在這時，他心中警兆忽顯，眸中寒芒一射，朝迷濛的空中看去。
「你果然不同了。」
凌亂秋一呆，剛準備出招的雙手放了下來，一個黑衣人出現了。
他情不自禁地脫口叫道：「影風映！」
這人正是剛才他突然想到的影風映，也正是通天城三大長老之一，依舊是渾身裹著黑衣，只露出一對清澈如水的眸子，不過眸中透著的卻是無盡的冷意。
影風映道：「是我，你的反應很快，難怪能逃過他們的追殺。」
凌亂秋急道：「當初是不是你帶走諾兒的？」
影風映默然片刻，隨後道：「是我。」
凌亂秋又問道：「那個原諾是不是就是諾兒？」
影風映道：「是的。」
這些都是剛才就已經可以猜測出的答案，凌亂秋還能穩住情緒，繼續問道：「那她為何不來直接告訴我？」
影風映眸子一轉，無限殺意湧出，道：「她被洗去了記憶，只是在模糊中依稀記得還有這麼一個人。她來問我，我告訴了她，她去找你，不過後來她又哭著回來了，再然後你就來到了這裡。」
凌亂秋身子一震，急道：「她的樣子變了，她也根本沒有告訴我她是誰，只問我認不認識你，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怎麼會知道她說的就是你……」
影風映眸中仍是那片冷然的神采，但卻發出一聲輕歎，道：「她太傻了，不過……」一頓，道：「我果然也沒看錯你，天生的無情者，如果你真的有心，怎麼可能不會發現她就是諾兒？
「更何況，原諾這個名字本身就是最大的提示了，這是我在洗去她記憶時，從她記憶中讀到的名字……
「她一直想這麼稱呼自己，但在人間界她不敢，所以我滿足了她，也算是給她留下了足夠的紀念。」
凌亂秋頓時無言，他當時的確曾想到這個可能性，但是那時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燕依依身上，所以並沒有去進一步查證……
影風映看著他的表情，冷笑道：「這下你沒有話可以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