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此生無憾 文 / 安染染
從開水房到女生宿舍，是一段很長的路，可是今晚不知道為什麼，吳藝楠感覺這段路忽然變得好短好短，似乎一下子就走完了。
望著近在咫尺的宿舍樓，她慢慢、慢慢地停住了腳步。
可是她身邊的男人卻沒有察覺，他依然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直到——
「喂！你不能進去！」她連忙喊住他，在他一腳要踏進樓門之前。
宿舍樓門口，燈光大亮，那塊「男生止步」的牌子格外明顯。
一向瀟灑的齊遇難得遇到這麼尷尬的時候，英俊的臉龐上微微浮現出了幾絲不自在。
「呵呵……不順路，我沒走習慣。」他訕訕地解釋說道。
「是嗎？你不是每天都送女朋友回來的嗎？」她下意識地辯駁，可話音還沒全落，就又連忙咬住嘴唇，懊惱得想去撞牆的心都有了。
「呃……」齊遇一向能言善道，可這會兒卻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也對，郭曉跟她是同班，她們的宿舍還是緊挨著。
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她可能每天晚上都站在樓上看到他送郭曉回來，然後又是擁抱又是晚安吻的，他就有點背脊發涼。
「那個……啊，對了，我生日那天你怎麼沒去啊？我記得我有給過你邀請卡吧？」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勁，忽然問起了這件事。
本來他生日那天邀請的人就很多，具體誰去了誰沒去他也不可能都知道，而且這段時間他一直忙著談情說愛，所以就沒注意到她缺席的事情，可是他剛剛忽然想起來，他那天拆禮物的時候好像沒有見到她的！
當然，他不是在乎那一份禮物啦，但是……她這麼認真的女孩，不可能空著手去參加他的生日party吧？那太不符合她的格調了！
聽他問起這件事，吳藝楠的心弦狠狠一顫，淡色的唇瓣扯了扯，輕聲回道，「那天我正好有別的事情，就沒去成……不好意思。」
她的道歉讓齊遇微微一愣，印象中她好像還是第一次向人低頭啊！
雖然他們不同年，也不同專業，算起來她並不是他的直屬學妹，可是他們之間也曾因為辯論會或是一些其他的活動有過交集，她一向是很強勢、很有自己的原則和立場的，而且她更強悍的是，她的觀點和意見從來都不會錯！
所以，她幾乎沒有可能需要跟別人道歉，以至於讓他這麼散漫、做事不愛計劃的人都習慣了她做人做事的無敵精準率。
所以，她的道歉真的是讓他很意外、很驚訝啊！
「沒、沒關係！我那只是一個生日party而已，你的事情肯定比那個重要！」他這不是阿諛奉承，而是真心的，他就沒見過比她更認真的女生了，跟他比起來，她是那麼的向上，而他是那麼的……慵懶墮落。
咳……在她面前，他甚至有點自慚形穢。
可是他為什麼偏偏要跑到她面前來自己找虐啊？
他有自虐傾向嗎？
齊遇自己也想不明白，他是對自己多麼慷慨仁慈的一個人啊，他從來都不會讓自己受委屈的，他覺得人生只有一次，而且現在還這麼年輕，所以應該先享受才對！
可是在遇到她之後，他有很多次都不那麼理直氣壯了。
他覺得她活得很努力，很有朝氣！
呃……好吧，這個形容可能會遭到全校人的反對，大家都覺得她死氣沉沉，十七歲的年齡，七十歲的心理！
可是他不這麼覺得，他很神經病似的覺得，她這樣也蠻可愛的！
可愛？
齊遇望著吳藝楠那一臉肅殺的表情，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鼻子。
他今天是不是有點不正常？是出國前綜合症嗎？
「學妹，我明天就出國了，不過到了美國後我們還可以繼續保持聯繫，等我到了那邊換了號碼後就給你消息！」他沒有多想，脫口而出。
「做什麼？」她緊張地望著他。
做……
做什麼呢？
齊遇又回答不上來了，他今天真的有點不對勁，腦子短路，反應遲鈍，不會措辭……等等。
「呃……也不做什麼啊，就我們好歹也是校友嘛，有時間的話可以聊聊……啊，當然了，在你有空的時候！比如下課後，或者自習後。」他又連忙補充一句。
她半天沒有做聲，看得他竟然有點緊張。
他是不是又說錯話了？還是說她只是在委婉地拒絕他？
她是不是在想，你都出國了還不好好唸書，聊什麼聊？不務正業！
他不自覺地想著，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可是看到她那嚴肅的表情，他又趕緊收斂笑意，嘴角倏地落下。
「謝謝！」她低頭從他手裡接過開水瓶。
兩隻手有一瞬間的接觸。
咦？是他的錯覺嗎？怎麼覺得她在發抖？
「學長再見！」她轉身欲走。
再不走的話，她怕自己會哭出來。
「等一下……」他竟然鬼使神差地抓住她的手臂。
三秒後，又倏地放開。
「學妹……其實我覺得你人還不錯，但是你有時候跟人相處的時候太嚴肅了，以至於跟大家不能打成一片，以後……你可以稍稍改正一下麼？」
他在說什麼？臨別贈言？他在關心她以後的處境？
「還有……你被大家這樣敵視，跟我有一定的關係，我想我應該跟你說一句抱歉！不過你放心，我馬上就出國了，大家會漸漸把我給忘了，所以你要趁機加油，努力修補跟同學的關係，我想大家肯定都會很喜歡你的！」
吳藝楠驚呆了，她沒有想到他會這樣說，她知道他是真心的，可是他真的以為大家會很快就把他給忘了嗎？
不，不可能的。
他不知道，他就像是太陽，陽光早已經灑遍學校的每一個角落，也灑進每一個的心裡了。
「好了，記住我說的話，一定要好好加油！」他朝她一笑，並伸出拳頭，做了一個鼓勵的姿勢。
吳藝楠心中一片迷茫，這是命運嗎？為什麼他總是在離開之前留下一句話？
以前是，現在還是。
他不知道，他的話和笑容，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可以扎進她的心靈，驅使著她的人生。
「好，我會的！」她僵硬地點了點頭。
他再度勾起唇角，道了一聲保重，然後轉身離去。
吳藝楠知道，他是真的走了，走出國門，走出她的生命。
***
翌日清晨。
吳藝楠多年來第一次賴床，鴕鳥似的不肯起身去看窗外那已然升起的朝陽。
可是日上三竿，即便她死死閉著眼睛，也還是能夠感受到那燦爛的光線。
今天的天氣比昨天好，可是她覺得從今以後的陽光都沒有以前那麼暖了。
「曉曉，你要出發了啊？」對門的寢室傳來女生之間的說話聲。
「嗯！」郭曉擠出一個笑容，沒有好意思說自己已經跟齊遇分手了。
反正她有綠卡，隨時都可以出國，不能跟他一起去，那她自己去好了，總好過在這裡扮怨婦的好。
「咕嚕嚕……」行李箱輪滾的聲音在走廊裡漸漸遠去。
吳藝楠拉高了被子，又翻了個身繼續睡，直到——
「嘔……」一陣突如其來的噁心感從胃裡湧起，她連忙從被子裡爬起，飛速衝進衛生間。
最近她的胃口都不太好，早上也沒吃東西，所以胃裡面沒有什麼食物，吐不出什麼，可噁心的感覺卻一直在。
是因為心情不好而生病了嗎？
呵，怎麼可能？她又不是紙片人，哪會那麼脆弱？
昨晚只不過是失眠罷了，等會兒休息下就好了！
吳藝楠自己安慰自己，可是在她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設後，內心仍舊是不安的。
她不是沒有常識的無知少女，健康課本上有些，保健老師也有教過，何況她還有一個才生完孩子沒多久的閨蜜。
她想，自己十之**是有了，有了他的孩子。
她的手下意識地撫上自己的肚子，小腹尚且平坦，這裡面真的有一個小生命嗎？
她才17歲，不適合當媽媽，可是……她想把他生下來！
吳藝楠，你瘋了嗎？
她問向鏡子裡的自己。
答案不言而喻。
她是瘋了，長這麼大，這些年來，第一次做出格的事情。
但是，她不後悔！
她不會忘記他的，不會忘記當年是他的一句話改變了她的人生，更不會忘記那一晚，他將她那樣溫柔地抱在懷裡。
那一晚夜色朦朧，花月佳期，玻璃房的床很小，可是他的懷抱那麼寬廣，他的吻溫柔而深沉，還帶著香檳夢幻的味道。
現在，她甚至還擁有了他的孩子。
此生無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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