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年後 1 文 / 安染染
十年後。
凌晨六點，很多人都還在沉睡，一間小套房裡的手機卻忽然叫囂而起。
吳藝楠聽到聲音後，立即從洗手間裡衝出來，牙膏的泡沫還掛在嘴邊，她甚至都來不及擦一下，可見她急於接電話的心情是多麼迫切。
「喂，你好……」她走到床頭，一把抓起響了好幾下的手機，因為太著急了，腳下一不留神，膝蓋撞上了床沿，痛得她齜牙咧嘴。
「哦……對不起，你打錯了……」她沮喪地放下電話。
吳藝楠，你真是夠了，都十年了，你怎麼還沒死心？
他當年不過是一句戲言罷了，他說會跟你聯繫，那只是隨口說說而已，你怎麼當真了？
美國是什麼世界？那麼精彩紛呈的社會，他早就樂不思蜀了，怎麼可能還會記得你？
只有你這個傻瓜，會為了他將一個號碼保留十年。
她暗暗檢討，伸手揉了揉撞疼了的膝蓋，卻不知怎的，撞的明明是腿，可這會兒竟然連心也疼了起來。
沒有了吵人的鈴聲，房間裡又重新歸於平靜，靜得讓人感覺心情抑鬱。
最近不知道怎麼的，她想起他的頻率越來越多，這很違背於她的內心意志。
事實上，她告訴過自己很多次，不要再想起他，可是……她就是做不到。
明明知道想起他只會心痛難過，可是她還是心不由己。
想要忘記一個人真的很不容易，尤其是她還擁有他的兒子。
她扭頭看向床上那個隆起的身影，吳悠，她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偷偷生的兒子。
兒子跟他長得很像，性格更像，一樣的舌粲蓮花，一樣的瀟灑不羈，一樣的讓她又愛又討厭。
她是真的很討厭他們父子倆，一個個都讓她不可自拔。
她也真是搞不懂，為什麼兒子是她辛辛苦苦生的，然後又是辛辛苦苦養大的，可這小子怎麼渾身上下一點像她的地方都沒有呢？
吳悠壓根都沒見過自己的爸爸，可怎麼會跟他那麼像？一舉手一投足，都像極了，而且隨著年紀長大，連那臭美風流的性子都十之**了。
看到兒子埋進被窩裡熟睡的樣子，她真是想要抓狂了，那露在外面的大半個腦袋上，足足頂了七種顏色，據說這是今年最最流行的款式！
不許穿奇裝異服是學校裡明文規定的，可是他竟然有辦法說服班主任，甚至還讓班裡的同學，包括班主任的兒子也一起效仿！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生出了一個什麼怪物，這小子簡直就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
還有，吳悠的懶散性格也像極了他，能坐著就絕對不站著，能躺著就絕對不坐著，四肢懶得像是棉花，但那顆腦袋卻是轉得飛快。
這大概是她對兒子唯一滿意的地方了，小小年紀就展示出了高人一籌的頭腦，只不過他十次當中有九次半會將這頭腦用在歪門邪道上。
「鈴鈴鈴——」手機再次叫囂響起。
這一次，不是陌生號碼，但也好不了多少，這個號碼已經向她推薦過五次保險了！
她直接按掉。
但因為這個電話，床上本來正在呼呼大睡的男孩還是被吵醒了。
吳悠睜開眼睛，睏倦地揉著雙目，還很不文雅地打了一個哈欠。
「媽，我拜託你啦，換一個新號碼好不好？你這個號整天不是被推保險，就是被介紹小廣告，上次還有鴨店宣傳牛郎呢！」吳悠捲著被子坐起來說笑道，俊俏的小臉上儘是嫌棄。
聽到兒子的話，吳藝楠險些氣昏過去，什麼鴨店？什麼牛郎？
「吳悠！你又小小年紀不學好！趕緊起床上學去！」雖然學校的老師和同學也全都被他給收買了，但畢竟是教書育人的地方，多少還是能讓他收斂點吧。
「唔……才六點多，我還能再睡半個小時。媽媽，你做好早飯後再叫我就好啦！」吳悠倒頭就要再睡。
聽聽！聽聽！這是兒子該對媽媽說的話嗎？一點也不孝順，完全拿她當保姆！
「真想把你塞回肚子裡去！」吳藝楠沒好氣地說道，並採用非暴力不解決的手段，一把搶走被子。
「哎呀媽，好冷啊！」吳悠哆哆嗦嗦地抱著小肩膀。
吳藝楠看了看床頭的溫度計，又狠狠瞪了他一眼。
「三十二度能冷到哪裡去？別裝了！」她立即戳穿兒子的表演。
「我沒裝，媽媽，我真的很冷啊！不信你摸摸看，我好像是發燒了！媽媽，你今天幫我請病假好了！」吳悠還是賴床。
吳藝楠又氣又笑，他不想上學就對了！
「吳悠，我告訴你，跳級的事情沒得商量，你乖乖給我上學去！」她擺出母親大人的姿態。
床上的男孩果然崩潰，苦著一張臉抱怨說道，「媽，我跟你說，你兒子我是天才，可是現在居然還在念小學，真的是太太太丟臉了！我已經跟安安商量好了，我們倆可以一起跳級，直接上中學，這樣還能節省學費！」
「現在九年義務教育的學費都免了！ok？」吳藝楠立即反駁。
「可學校還是收各項雜費啊！今天是資料費，明天是補習費，很多錢哎！媽媽，我是為了你著想，你早點讓我跳級，我不但能幫你省錢，還能快點念完書，念完書就可以工作養你了！」吳悠說得頭頭是道。
吳藝楠簡直是哭笑不得，她知道兒子頭腦好，不需要怎麼用心讀書，成績也可以呱呱叫，安安也一樣，可是她和薄荷都不贊成孩子們跳級讀書。
聰明是好事，但兩個孩子有點太聰明了，這讓她們很不安，也很愧疚。
因為兩個孩子都是沒有爸爸在身邊，所以他們在自立的同時，也缺少正常家庭的呵護，所以她們不想讓孩子太成熟了，希望他們能夠過跟其他孩子一樣的生活，不要跟同齡人太脫節。
「好了好了，不要再說那些亂七八糟的理由，總而言之，你媽我絕對不會同意你跳級的，你給我乖乖地一級一級念！」吳藝楠擺出家長的口氣，因為不這樣根本鎮不住這小子！
「媽……你就可憐可憐我吧，我真的跟那些同學沒辦法溝通，他們太幼稚了！」吳悠繼續死纏爛打。
「你也很幼稚！異想天開！」他以為跳級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嗎？以為只要成績好就可以了嗎？初生牛犢不怕虎，他都不想想，他一個十歲的小孩子跟一群大孩子坐在一間教室裡會產生多少問題！思想啊，愛好啊，三觀啊，肯定都是不一樣的，到時候他很可能會被同學排斥的！
「我哪有？我的觀點都是真理啊！」吳悠自信滿滿。
吳藝楠瞥了一眼鬧鐘，「好了好了，六點半了，快點起床吧，不然上學又遲到了！」
「那正好，直接開除我算了。」吳悠忍不住咕噥，他才不怕！
吳藝楠真想拎他的耳朵，可是知子莫若母，她跟兒子「鬥爭」了這麼多年，早已經摸清他的脾氣秉性了，硬來沒用！
「好吧吳悠，你想睡就繼續睡吧，媽媽先出去做早餐，我和安安還有你薄荷阿姨先吃了！」她不懷好意地說道。
「啊，不可以！」吳悠一改之前的態度，騰地從床上爬起，鞋子都來不及穿就飛奔出去，「安安我要吃八分熟的雞蛋餅，多給我做一個！」
吳藝楠看著兒子瘋狂的背影忍不住笑歎，吳悠跟安安關係很好，也都很聰明，可是他們的性格天差地別，安安沉穩能幹，吳悠就……
哎，不提也罷！
她認命地疊起被子。
在收拾了吳悠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後，她也走出臥室，一如之前所想的那樣，廚房裡已經有人在做早餐了。
「楠楠阿姨，早！」安安一邊翻炒荷包蛋，一邊回頭問候。
跟每次一樣，只要他和媽媽住在吳悠家裡，他都會主動幫四個人準備早餐，一來是禮貌，不想母子倆坐享其成，二來是可以跟楠楠阿姨切磋廚藝，然後回家再做給媽媽吃，現在他的手藝已經跟楠楠阿姨的一樣好，吳悠甚至說他做的雞蛋餅比楠楠阿姨做的還要好吃，每次他都會搶個不停。
「早，安安！」吳藝楠也走進廚房，挽起袖子就準備幫忙。
兩人一起做起早餐來。
而餐桌旁，薄荷和吳悠四目相對，大眼瞪小眼，看起來他們倒更像是一對不成器的母子。
「薄荷阿姨，你有沒有朋友在電信局上班啊？」吳悠湊過來，很小聲卻很八卦的口吻。
「沒有啊，怎麼了？」薄荷狐疑地望著他。
吳悠瞄了一眼廚房的位置，看到母親正背對著他切火腿，確定她不會聽到後才又開口，「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