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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88章 過去(2) 文 / 葉綰綰

    姒扶蘇的話語微微停頓,她的視線落在那片已經乾涸的池上,唇微微一抿。

    隨後,她繼續緩緩道,「我幾乎有些接收不了這個事實,我不敢想像,那個陪我了這麼多天的人,是他的兒子。我從一出生開始,我聽到最多的,不是其他的話,而是我父後抱著我說,扶兒,我恨姬蘇。每次,父後都脆弱的像一根稻草……

    他說,扶兒,如果沒有蘇側君,那麼今日,我和你必然不會在這深宮中。他說,扶兒,如果沒有蘇側君,我可以當一個普通的父親,可以擁有最普通的生活。他說,扶兒,如果沒有蘇側君,也許,我可以帶你遊遍山山水水。他說,扶兒,我要他……生不如死。

    最為父後最乖的女兒,我幾乎恨透了那個被父後掛在嘴邊的蘇側君,恨他我雖然擁有萬千寵愛,卻只能呆在恆樺殿和扶蘇宮,而不能去其他地方,恨他我父後日日沒有情緒。

    六歲生辰,我穿著父後親手設計的墨黑公主服飾舞了一曲天舞,這是我特地送給父後的,卻沒想到這一舞,竟會是我父後的死亡通牒。沒錯……我父後死了,最愛我的那個人,死了。

    他臨死前,他抱著我,哭著說,你真像你娘,如果沒有蘇側君,沒有他……我們該有一個多美的生活。

    我很害怕,看著父後死去,卻沒有任何力量,只知道哭,抱著他哭,看著一向雷厲風行的母皇猶如木偶一般無神,看著母皇病倒在了床上,我覺得,我的整個世界,都開始黑暗了,最後,我開始恨極了蘇側君。

    於是,帶著這份滔天的恨意,我買通了宮內的宮女太醫,也買通了冷宮所有的人,在蘇側君的飲食中,下了毒藥,那是慢性的毒藥,讓人五臟逐漸地腐爛,卻不會讓中毒者輕易死亡,我沒有想到蘇側君的身子骨會這般虛弱,就像是產後沒有調息,五內淤積著火,毒藥一觸即發。

    我坐看他的兒子姒墨白,我名義上的皇兄在太醫院內苦苦哀求,卻以母皇病重太醫不得擅自離守為由控制了整個太醫院,然後,我便看到了姒墨白跪在了扶蘇宮前。

    我很少住到扶蘇宮,除非母皇寵幸父後的時候,而自父後薨逝,恆樺殿也被母皇封鎖,我自然不可以繼續住在恆樺殿,於是便和一直跟著我的侍女暖弦住到了扶蘇宮,住到了一個陌生的宮殿,我站在高高的宮殿上方,日日夜夜地看著跪在我宮前的那個人。

    他沒有吃飯,我也沒有吃飯,他沒有睡覺,我也沒有睡覺,只不過,他跪著,我站著。我清楚我們是對立的,我也清楚他是誰的兒子,更加清楚他說過他恨我。

    於是,我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跪著。

    三天之後,我的宮裡傳來冷宮掌宮嬤嬤發來的通報,說是……蘇側君,薨逝。

    我幾乎可以想像到姒墨白會是怎樣的表情,可是一想起如今這座冰冷的宮殿,我父後死前拉著我的手,寧死也要笑著的父後,心中的恨,多過了愧疚,甚至……我把這份恨,轉移到了姒墨白的身上。然後我帶著我的宮女忻暖弦一步步走下宮殿的階梯。

    他看見我,就像看見了最後的希望,疲倦的面容上煥發出生機。

    我像征性地跪在了地上,朝著他行了一個大禮,那是皇妹對皇兄應行的大禮,說,見過五皇兄,皇兄萬福金安。

    他先是一怔,卻不敢說其他什麼,只一個勁地說求我救救他的父親,我讓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看著他跪在我身前苦苦祈求,我卻只是狠狠地拂袖,然後告訴他,蘇側君薨逝,你可以滾了。我不敢想像,當初,我面對他,面對那張陪了我那麼多天,給了我那麼多歡笑的人的面容,是如何,狠心到說出那樣的話,我想,我那個時候怕是瘋了……」

    文斂曲望著身前那張傾國傾城的面容,聽著她的話,內心深處,猛的一痛。

    他可以從姒扶蘇的表情中看出來,姒扶蘇的情緒。

    「後來,沒過多久,我母皇就駕崩了。」姒扶蘇仿若沒有察覺到文斂曲的視線,繼續緩緩道,「母皇駕崩後,大禹皇朝內所有人都以為下一任皇帝是我,我也一直認為,我是當仁不讓的新帝,因為,我是嫡出,因為,我是母皇最寵的那個人。

    卻沒有想到,就在我被眾大臣擁護,即將登基的時候,一個人持著一卷聖旨緩緩步入殿內,我看著他,腦袋嗡的一聲炸開,是姒墨白。

    然後我聽見他念聖旨的聲音,然後,我看見大臣們難以置信的表情,然後,我看見了……所有人看見那卷聖旨後,朝著姒墨白跪下的身影和高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朝著我看過來,我幾乎不敢直視他的目光,低低叫出聲,姒墨白!他打斷我的話,說,我叫姬墨白,姬蘇的……姬。他帶著勝利者的微笑,而我,就像一隻落敗的狼。

    很快,我就得知了這個新帝,對我,會是如何的懲罰。沒有意料之中發配,沒有意料之中的驅逐,有的,是一卷寫明了將我禁足於扶蘇宮,哦,不,是鏡台的聖旨。他什麼都不做,只是囚禁我,斷絕我和外界的聯繫,讓我除了忻暖弦找不到其他任何人可以談話……

    那個時候,我才六歲。

    於是,對姒墨白,不,是對姬墨白的恨,日益漸盛,恨他,也恨蘇側君,不過,斂曲,你知道恨到不能再恨的時候,會變成什麼嗎?」

    文斂曲搖頭。

    「是不恨了……」姒扶蘇輕輕地笑出了聲,然後,她看著文斂曲,道,「這個故事裡的小男孩,是如今我的夫君,也是大禹皇朝的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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