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六十四章喜遷新居室 文 / 海上明月生
汽車沿著平坦的柏油公路向東駛去,德仁和秀蘭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沿途有養路工人向公路上噴灑燒熔的柏油,德仁眉頭一皺,問題來了:公路是要養護的,為什麼偏偏要在夏收前噴灑柏油呢?紅玉、懷玉,你們進行搶答,看誰的腦子靈活。
懷玉搶先發言:我說,夏天天氣熱,柏油容易燒熔唄!
紅玉說:不對,你看,不管冬天、夏天,反正要用煤火才能燒熔柏油。
懷玉說:噴灑柏油,公路平坦,行車迅速安全。
紅玉哈哈大笑:你說的是噴灑柏油的好處,爸爸問的是為什麼偏偏要在夏收前往公路上噴灑柏油,你這是所答非所問啊!
懷玉偏偏有理的: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都可以往公路上噴灑柏油,這算什麼問題呢?
德仁微微一笑:我提示一下,夏收期間,靠近公路的生產隊,常常要在公路上——
紅玉插話說:碾麥子,噴灑了柏油就碾不成麥子了。
懷玉說:不算,答對了也不算,爸爸提示過了。再說,不讓農民在公路上碾麥子,這些人心也太瞎。
德仁歎了口氣:唉,不是人家心瞎,公路上碾麥子很不安全,往年有村民被碾死的,還有汽車摩擦發熱著火的,可是村民不聽勸告,實在沒法子,只好噴灑柏油阻止了。
紅玉和懷玉對這問題也不感興趣,他們坐在高高的大椅子上,觀看著兩旁不斷變化的風景。德仁和秀蘭背對著孩子,坐在低處的小椅子上,德仁緊緊地握住秀蘭的雙手,不肯放鬆,秀蘭說:咱們都老夫老妻了,還學人家年輕人,親親熱熱,談情說愛的,叫孩子們笑話。
德仁認真的:愛情就像養花,需要時時呵護,澆水施肥,才會花朵鮮艷,常開不敗。
秀蘭笑瞇瞇,低聲細語:謝謝仁仁哥,不嫌棄我人老花黃,還耐心呵護。只是你口裡說的,和心裡想的,未必完全一致。你摸摸我這手,樹皮一樣,又硬又澀,哪像玉娥的手柔軟光滑。你再看看我這臉,也是老皮鬆弛,哪像玉娥的臉蛋白嫩漂亮。難怪你摟住玉娥親吻,竟然像生離死別一樣,難捨難分。
德仁趁著兩個孩子專心觀看風景的時機,摟住秀蘭親吻幾下:蘭蘭,不許你自毀形象,在我的眼裡,你還是當年的楊貴妃,你永遠都是最美麗的。
秀蘭說:騙人。仁仁哥,你講實話,在你的眼裡,我漂亮還是玉娥漂亮?在你的心裡,是喜歡我還是喜歡玉娥?
德仁認真的:蘭蘭,說你漂亮,你是我眼裡的楊貴妃;說玉娥漂亮,玉娥是自強眼裡的楊貴妃,情人眼裡出西施嘛。蘭蘭,你是我老婆,我當然喜歡你;玉娥是咱的乾妹子,自然也喜歡。可是這喜歡和那喜歡意義不同,你是我的老婆,我對你的喜歡,是佔有,是全心全意的佔有。玉娥是乾妹子,天真活潑、美麗大方,我喜歡她,只是一種欣賞,好像對一件藝術品一樣的欣賞。
秀蘭瞪大了眼睛:仁仁哥,難道對玉娥這樣漂亮的妹子,你沒有過一點佔有的**?
德仁說:我是個世俗人物,思想能有多麼高尚?哪個男人見了漂亮女人能不動心?可我又是有理智的,是能控制自己行為的。特別是看了陳毅的詩《七古手莫伸》,才知道偉大人物並不是沒有凡人的心,只是他們更善於從事情的多方面去考慮問題,更嚴格地要求自己。你聽,陳毅是這麼寫的:
手莫伸,
伸手必被捉。
黨與人民在監督,
眾目睽睽難逃脫。
汝言懼捉手不伸,
他道不伸能自覺,
其實想伸不敢伸,
人民咫尺手自縮。
豈不愛權位,
權位高高聳山嶽。
豈不愛粉黛,
愛河飲盡猶飢渴。
豈不愛推戴,
頌歌盈耳神仙樂。
第一想到不忘本,
來自人民莫作惡。
第二想到黨培養,
無黨豈能有所作?
第三想到衣食住,
若無人民豈能活?
第四想到雖有功,
豈無過失應慚怍。
吁嗟乎,
九牛一毫莫自誇,
驕傲自滿必翻車。
歷覽古今多少事,
成由謙遜敗由奢。
由於他對陳毅的詩特別喜愛,所以一口氣朗誦完這首詩,心情還激動不已。秀蘭說:是啊,陳毅叫你莫伸手,在權位面前,在女人面前,在榮譽面前,都不要伸手。誰讓你在玉娥面前動手動口,不能控制自己呢?
德仁振振有詞的:還不是你的惡作劇,要讓玉娥自己提要求嗎?玉娥就提出這開玩笑式吻別的要求。
秀蘭認真的:仁仁哥,從你們男人的心理考慮,真的是「豈不愛粉黛,愛河飲盡猶飢渴」嗎?
德仁說:確實是這樣,古代皇帝三宮六院七十二妃,過去大財主三妻四妾,仍然不能滿足他們的**。黑龍江建設兵團兩個團長依仗人民給與的權位,幹著禍害人民的勾當,為了滿足他們禽獸一般的**,竟然姦污了數十名女知青,結果被判處死刑。
秀蘭連連歎息:唉,你們這些男人啊!仁仁哥,你要向陳毅學習,莫追求權位,莫追求粉黛,莫追求榮譽,做一個本本分分的人民教師好了。
德仁認真的:是,是,我一定聽從蘭蘭妹妹的教導,我一定把蘭蘭妹妹的話記在心裡……
秀蘭噗嗤一聲笑了:貧嘴!
這時,紅玉、懷玉也嘻嘻哈哈地笑個不住,德仁、秀蘭站起來看時,原來是一個人在公路邊放羊,汽車鳴號羊受驚狂奔,竟然把放羊人拉倒在地上了……
德仁、秀蘭索性扶著車廂觀看風景,公路兩邊麥浪滾滾,金海翻騰,無邊無際,一片豐收的景象。突然,秀蘭驚訝地喊道:渠水,在渭北塬上,哪兒來的渠水?
德仁笑笑:蘭蘭,你真是狗咬汽車大驚小怪,這就是引渭上塬的寶雞峽渠水嘛。
秀蘭感歎之極:哎呀,我們還挖過寶雞峽干渠,我還摔傷過,這滾滾的渠水裡還融匯著我們一滴滴汗水哩。
德仁說:可喜可賀,我們的蘭蘭變成詩人了。
秀蘭說:濕人?我們挖干渠時候,哪一個不是汗流浹背、濕透衣衫的「濕人」呢?
德仁微微一笑:蘭蘭可真幽默,我說的是詩人,不是「濕人」,這可真是音同字不同,氣得老爺肚子疼。
秀蘭倒認真起來:其實老爺未必需要氣得肚子疼,詩人和濕人未必有多大矛盾。為修干渠汗濕衣衫的濕人,也能成為詩人的。一些詩人也需要經常深入田間參加勞動,體驗生活,先做一個汗濕衣衫的濕人,然後再做一個生活經驗豐富、具有真情實感的詩人。
德仁大為驚異,對秀蘭刮目相看:哎呀,蘭蘭,你隨意說出的這一段話,和我們給學生講的文藝理論是完全一致的。文藝來源於生活,文藝家只有深入社會實踐,才能寫出反映社會現實、感情真摯的文學作品來。
秀蘭笑了:看樣子,以後你要寫文學作品,還需要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的參與啊。
就這樣說說話話,不知不覺到了西安。汽車開到學校家屬樓前,逢玉和建設、中華早就等在那兒,於是大家一齊動手,把傢俱、行李搬了下來。德仁向馬師傅道過辛苦,馬師傅開著汽車交差去了。德仁已經提前向學校借了五副床板床凳、兩副桌凳,分別放在兩套房間裡,隨手向學校交清了單身宿舍的傢俱。兩邊房屋安排停當,德仁領著岳父到較小的房間去休息。這是單身樓一層一套一又四分之一的房間,四分之一的裡間正好放下一張床,秀蘭把床鋪得軟綿綿的,父親一躺上去就笑起來:哎呀,這比大地主溫玉山的公館還舒服!
外間靠窗戶放一張書桌,兩張床供紅梅、紅玉休息,木板堆放在一邊。逢玉、懷玉每人搶了一個床鋪躺上去:爸、媽,我倆就睡在這裡,讓姐姐跟你們住在一起。
紅玉揮手就把兩個弟弟趕走了:去去,連鞋也不脫就爬到床上了,髒不髒!過那邊睡去,叫爸媽監督你們學習。
大家一起來到較大的一套房間,這是50年代的建築,雖說是一間半,利用率卻比較高,對他們人口多的家庭比較適合。因為是一層,又靠著馬路,都嫌吵鬧,不衛生,所以就空在那兒。德仁卻顧不得那麼多了,學校又派人用石灰水把裡面刷了一遍,打掃乾淨,德仁就高高興興地喜遷新居了。德仁、秀蘭住裡邊的半間,逢玉、懷玉住外邊的一間,兼做客廳用。房間一邊向東,一邊向南,從早到晚都是亮堂堂的。除過樓道的房門,陽台還有一扇門通往外面。陽台是封閉的,可以做小半間屋子用,裡面除了放一台縫紉機,還可以橫著放一張小床——其實去掉床板兩頭的橫木就行。陽台和過道的中間是廚房和衛生間。秀蘭兩邊轉了轉,看了看,悄悄地對德仁說:基本滿意。
德仁給中華舀了半碗臊子,裝了10個鹿羔饃,約定在5天以後跟楊師傅請假10天,回家參加夏收,中華高高興興地走了。德仁打算給建設舀半碗臊子、裝10個鹿羔饃,建設只拿了5個鹿羔饃:張老師,你在西安的親戚、朋友多,再這麼送下去,還不夠分哩。好了,今天你家的鍋灶沒準備好,咱們一塊到教工食堂吃飯去,我請客。
於是,六個人拿著碗筷向食堂浩浩蕩蕩地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