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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六十八章原來幹這活 文 / 海上明月生

    秀蘭等父親吃完飯,端著碗碟回來,在家門前碰見了許嫂,許嫂笑嘻嘻地招招手:弟妹,張老師比我小,你比我小得多,就叫你弟妹,你同意不同意?

    秀蘭隨手把碗碟放在門旁的台上,笑了笑:好啊,許嫂,這樣叫還親切一些。

    許嫂神秘地:弟妹,我看你沒有工作,家庭負擔重,替你找了一個臨時工,一個月能掙50塊錢,不過這活兒有點苦,有點累,有點髒,不知道你願意幹不願意?

    秀蘭疑惑的:幹啥活兒哪?

    許嫂詭秘地笑笑:先說你願意幹不願意幹,要是不願意幹,也就不必說是幹啥活了。

    秀蘭說:你不說是幹啥活兒,我咋知道能幹不能幹,我怎麼確定願意幹不願意幹呢。

    許嫂笑笑:這活兒很簡單,農村來的人都能幹,女人也能幹。

    秀蘭一想到農村的艱苦勞動,就鐵了心:干,不管是啥活兒我都願意幹!

    許嫂說:這就對了,弟妹,我看你原本不像一個前怕狼後怕虎的人嘛。既然你答應了,咱們就一言為定,明天早晨8點以前你準時到學生食堂去找王科長,他會給你安排的。

    許嫂招招手,拉開她家房門,身影一閃就不見了。秀蘭懵懵懂懂,呆呆地站立了一會兒,才拿起碗碟走進家門。秀蘭把這事跟德仁說了,德仁也是糊里糊塗,不知道王科長會給秀蘭安排一個什麼工作。「王科長」,德仁自言自語似地念叨著,突然他醒悟過來:啊,學生食堂的王科長,不正是許嫂的丈夫嗎?許嫂這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幹啥工作為什麼不明說出來?而要搞得神秘兮兮的呢?

    秀蘭說:仁仁哥,咱們全家戶口遷到西安,失去了土地,也就失去了生活的來源,依靠你一個人的工資咋能養活7口人呢?不管幹啥事情,我明天先去幹,我就不信,學生食堂的活兒能比農業社的活兒重到哪兒去,人家能幹,我就能幹。

    睡在床上,秀蘭還在想著明天到學生食堂上班的事情。德仁伸出左臂讓秀蘭枕了,右手把她攬在懷裡,熱烘烘的,像摟個火爐一樣。秀蘭掙脫出去:仁仁哥,乖乖地睡。都夏天了,還想摟著人家睡覺?

    秀蘭背過身去,一會兒就發出了輕輕的鼾聲……德仁還沒有睡著,起來把鬧鐘調好時間,倒在床上想著明天的事情。早晨先去上兩節課,再去附小辦理紅玉、懷玉的轉學手續,然後去派出所辦理戶口,去糧食部門辦理糧食關係,然後再去……德仁實在疲倦得很,想著想著就進入夢鄉……

    當雙鈴馬蹄表的鈴聲急促地震響時,德仁、秀蘭幾乎同時從床上爬起來,胡亂地做了早飯,胡亂地吃了,德仁去課堂,秀蘭去食堂,逢玉去上學,懷玉給爺爺送了飯,和紅玉吃了飯,在家裡等著……

    德仁上完課,急忙回家,領著紅玉、懷玉去轉了學,入了班。回家路上,用糧票買了麵條,路過菜場,看見買菜的人排著長隊,只好打消了買菜的念頭。回到家裡,他急忙打開爐子,坐上一鍋水,看馬蹄表時,長針和短針已經急急地在「12」上會合了。他把剩下的半根蔥和少半個蓮花白洗了,切了,炒了,正在這時秀蘭回來了……

    秀蘭站在陽台門口喊話,德仁把拖鞋拿了出去,只見秀蘭面容疲憊,早上特意穿的新衣服沾滿油漬污水,那雙鞋更是污穢不堪。秀蘭穿上拖鞋進來,把手用肥皂洗乾淨了,進去換了衣服,來到廚房:仁仁,我來調湯,下好麵條撈進去,吃出盆面。

    三個學生回來了,一看是出盆面,便眉開眼笑、津津有味地吃起來,德仁早就盛了一大碗給岳父端了過去,自己才坐下慢慢地吃……秀蘭默默地吃著,似乎有話要對德仁說,卻沒有說出口。德仁也沒敢發問,他怕觸動了秀蘭的傷感神經。秀蘭吃完飯,把德仁叫到裡屋,認真地說:德仁哥,你什麼也不用問,不到一點我就要去上班,下午回來的早,晚飯我做。你下午去辦戶口,辦糧本,晚上回來,我再給你細細地說。

    果然,德仁下午回來,秀蘭已經做好了晚飯。吃了飯,秀蘭又去上班,孩子們在燈下學習,德仁免不了輔導一下作業難題。一個多鐘頭,秀蘭回來了,似乎不像上午那麼疲憊,洗漱一畢,上床安歇。秀蘭枕著德仁的胳膊,享受著從窗戶吹進來的晚風的涼爽,長長地呼了一口氣:仁仁哥,你聞聞我身上有啥氣味?

    德仁吻吻秀蘭,再用鼻子像耕地似地在她的臉上身上拱著,秀蘭喊起來:仁仁,我讓你聞,誰讓你用鼻子拱,拱得人癢癢的,嘻嘻……

    德仁說:蘭蘭,我聞出來了,你身上是食堂的氣味。

    秀蘭說:廢話,在食堂幹活,哪能沒有食堂的氣味?你再說得具體一些,看看我究竟在幹啥活兒?

    德仁說:你在飯後才去上班,可能是打掃衛生。

    秀蘭說:不,有人打掃衛生。

    德仁說:看你身上沾有油污,你可能在處理泔水?

    秀蘭笑了:嘿嘿,仁仁你個滑頭,泔水咋處理呢?你給我出個主意。

    德仁稍稍停頓一下,慢慢地說:倒,倒在……豬食槽裡嘛。

    秀蘭突然用拳頭捶打著德仁的胸膛,聲淚俱下的:好你個仁仁,原來你知道我在餵豬啊!

    德仁撫摩著秀蘭的身體:哭,委屈你了,怪我沒有本事,掙不來錢,讓你幹這髒活、苦活、累活……

    德仁說著,眼淚便泉水般湧了出來,兩口兒緊緊地摟抱著,哭成了淚人兒……許久,許久,德仁找了個手絹,替秀蘭擦了擦眼淚,自個也擦了眼淚:蘭蘭,好妹妹,咱不幹了。在農村你養豬,到西安來,你還養豬,咱成養豬專業戶了。

    秀蘭卻突然堅定起來:不,這活兒我要幹下去,一定要幹下去!許嫂不說是啥活兒,就怕我不願意幹,現在既然已經答應下來,就絕對不能反悔,叫人家把我看扁了。仁仁,你在農業社也養過豬,而且養得很好,事到如今,你怎麼看不起勞動,看不起勞動人民了?

    德仁吻吻秀蘭:我不是看不起這份勞動,我是不願意你再幹這樣苦的活兒。

    秀蘭吻吻德仁,反而來安慰他:仁仁哥,別為我擔心,這活兒其實不累,只有四頭豬,一頓吃四五桶剩菜剩飯,一會兒就喂完了,還有時間干家務活。再說,正因為養豬這活兒苦,沒人干,所以比打掃衛生的每月能多掙十幾塊錢。

    德仁聽得心酸,還能說什麼呢?只能緊緊地擁抱著她了……

    第二天,吃了午飯,秀蘭出了家門,三個孩子一嘀咕,悄悄地跟了上去。秀蘭從食堂後邊提著一個鐵桶,來到食堂外面的泔水缸旁,從桶裡取出一個馬勺,一勺一勺地把泔水舀進桶裡,等到桶滿了,把馬勺掛在泔水缸邊。秀蘭正彎腰要提鐵桶時,三個孩子衝了過來,把找來的一根木棍穿進桶系兒,紅玉抬前頭,逢玉抬後頭,懷玉穩住鐵桶,秀蘭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連忙引著他們來到豬圈旁邊。秀蘭幫著放好鐵桶,用馬勺一勺一勺舀出泔水,伸過矮牆倒在裡面的豬食槽裡,兩頭豬便狼吞虎嚥起來。說是泔水,裡面的剩菜剩飯稠骨弄東的,還有大塊的白饅頭,這豬可夠享福的了。

    秀蘭說:孩子們,快上學去,我一個人可以幹。

    孩子們哪裡聽她說話,抬起空桶就跑,舀滿一桶泔水,就往豬圈抬去。秀蘭不再阻攔他們,只是親自掌握馬勺,不讓孩子弄髒了衣服。一會兒,兩個豬圈的四頭豬都吃飽了,懶洋洋地臥倒在地上了。豬圈外面還放著滿滿兩桶泔水,孩子們早就不見影兒了。

    秀蘭的眼睛濕潤著,唉,孩子長大了,她的一顆心哪就像被許多無形的小手撫摩著,是慰籍?是激動?是傷感?她也說不清了……

    下午,下班以後,德仁回到家裡,秀蘭正在做飯,德仁要去幫忙,秀蘭默默無語,卻投來抱怨的目光。德仁不知就裡,還以為是秀蘭干養豬這活兒,太累太苦,所以心情不好,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去安慰她,只好獨自進入裡屋。一會兒,孩子們嘰嘰喳喳地回來了,見媽媽板著面孔,爸爸沉默無語,立即鴉雀無聲,低頭去做作業。吃了晚飯,秀蘭實在忍不住了,指著孩子對德仁說:當家的,你問問你的寶貝,午飯後幹啥去了?

    孩子們低頭無語,問得急了,逢玉挺身而出:這還用問嗎?我們幫媽媽抬泔水餵豬去了。爸爸,你讓媽媽去餵豬,那麼大的鐵桶,你提著也費勁,媽媽提得動嗎?我們幫媽媽抬泔水有什麼錯嗎?

    德仁聽逢玉說得偏偏有理,驚喜地望著孩子們,還能說什麼呢?他瞅瞅秀蘭:對不起,本來應該我去幫你的,兩桶泔水我挑起來就走了,叫你一個女人就難了。唉,你原本不該養豬的,孩子們抽空幫你也是可以的,女人嘛,唉……

    秀蘭聽德仁說話語無倫次,噗嗤一聲笑了:嗨,看你為難的樣子,就這食堂裡都傳開了,講師張德仁養不起老婆了,打發老婆來餵豬呢。

    德仁鼓足了勇氣:蘭蘭,乾脆利落,一句話,還養豬不養?

    秀蘭乾脆的:養!

    德仁追問著:要不要孩子們幫忙?

    秀蘭乾脆的:要!

    孩子們一片笑聲: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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