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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86第九十六章 大劉話短長 文 / 海上明月生

    ——秀梅做飯去了,德仁和大劉的談話繼續著。大劉說:說起入黨申請,我認為這只是一種追求,至於最終能不能入黨那倒是無關重要的。

    德仁不同意了:大劉,申請入黨就是為了入黨,為什麼入黨不入黨倒無關重要了呢?

    大劉認真的:老弟,要講道理,我講不過你,可是我是按照你的實際情況和處境推斷的。整風運動以後,你的檔案材料丟失了,對你的處分被莫名其妙地變動了,評定職稱時你的上報材料神秘地消失了。根據你目前的處境,某些人對你的打擊報復還會繼續下去,不管你如何積極,他們一定會千方百計地把你排斥在黨門之外。

    大劉的一番言語,德仁聽得膽戰心驚,血液倒流,善良的人啊,你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人和人之間還會出現種種複雜和曲折的無休無止的打擊報復……一時之間,德仁說不出話來了。大劉看德仁沉默不語,反而勸說德仁:老弟,話雖然是這樣說的,可是你不能灰心喪氣,該寫申請書還是照樣寫,這畢竟是你的一種信仰和追求嘛。

    德仁衝動起來:謝謝你,大劉,我終於弄明白了,我不是為了想入黨才寫入黨申請的,我是為了心中的那一種信念,為了對**的那一種嚮往,才寫入黨申請書的。

    秀梅做好了飯菜,剛擺上桌子,月容、富生便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月容笑瞇瞇的:媽,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回來的正是時候。啊,乾爸,你來了。

    德仁笑笑:我是來了,我怕來得不巧,趕不上吃飯,所以,我特意來得早一些。

    富生說:乾爸說話總是這樣幽默,讓人忍不住要笑。

    秀梅說:吃吧,來得早的要吃,來得巧的也要吃,來得不早不巧的人也要吃嘛。

    於是,大家樂呵呵地吃了這頓飯。月容迫不及待地拽著德仁的胳膊:乾爸,你來,我給你匯報一下情況。

    秀梅說:你給大家匯報嘛,囉哩囉嗦的何必要你乾爸代言呢?

    月容撒嬌的:媽,這件事還得我乾爸做代言人。

    月容拽著德仁的胳膊,德仁望了望大劉,大劉揮了揮手:去吧,這孩子讓我們慣壞了。

    富生說:乾爸,你放快些,我還有問題要請教你哩。

    德仁跟著月容走進她的閨房,房間的裝飾和紅梅住的時候大不相同了。被子疊得四稜上線,上面蓋了一幅出水芙蓉的枕巾,樸素而典雅。桌子上擺著一瓶月季花,整個房間裡便氤氳著她的清香。牆上掛了一幅油畫,一株株白樺樹迎著朝陽亭亭玉立,像一群天真爛漫、充滿活力的小姑娘。他知道這是紅梅向鴛鴦索要的油畫。他靜靜地注視著沐浴在燦爛陽光中的白樺樹,眼前浮現出20多年前在張村驛伐木燒炭、大煉鋼鐵的情景,心頭滾過清凌凌的葫蘆河水,眼睛便有點濕潤了……

    一個銀鈴般的聲音響在耳邊:乾爸,你莫非又回想起過去,惹你傷心了?

    德仁默默地注視了一會白樺樹,輕輕地地朗誦著:

    白樺樹啊白樺樹,

    你曾在我夢中搖曳,

    你曾在我心中挺立。

    我愛你春風中綽約丰姿,

    我愛你夏風中婆娑綠意,

    我愛你秋風中染紅山野,

    我愛你寒風中傲然堅毅。

    月容驚訝地:乾爸,你真不簡單,看一眼白樺樹的油畫,就能夠出口吟詩,曹植的七步詩也不過如此。

    德仁謙虛的:哪裡。20多年前,大煉鋼鐵的時候,我們在張村驛的山上伐木燒炭,面對著一株株亭亭玉立、活力四射的白樺樹,我手中的斧頭哪裡能夠舉得起來呢?這幾句詩正是那時候有感而作的。

    月容頗感興趣的:難道就這幾句嗎?

    德仁歎了口氣:當然還有,不過後面的詩句就有點悲情了。

    月容說:悲情更好,乾爸,你全部朗誦出來吧。

    德仁說:好,只要你喜歡聽,我就朗誦,不過我的思想感情又要經受一次痛苦的煎熬了:

    白樺樹啊白樺樹,

    莫怪我心腸殘忍,

    莫怪我手下無情,

    舉起斧頭擾亂了你的美夢,

    手起斧落斬斷了你的情絲。

    白樺樹啊白樺樹,

    今日相聚也算我們今世有緣,

    為了大煉鋼鐵你也應做出奉獻。

    瑩瑩窯火中你將要歷盡考驗,

    烏黑的身軀代替了你潔白的臉面,

    煉鐵爐裡你將接受最後的磨煉,

    熊熊烈火中你成了鳳凰涅槃。

    月容激動地讚揚道:好,我就喜歡這種既傷情又悲壯的詩歌。

    德仁說:咳,你和建設戀愛,即使有過傷情,哪裡會有悲壯啊?

    月容把臉一紅:乾爸,你別提建設。我是說在一般的情況下,讀一些傷感的詩,我的心情也很悲傷。可是如果有一些悲壯的情調,就更能使人激憤起來。不過,我對你詩裡有一點不大明白,為什麼寫炭窯是瑩瑩窯火,寫煉鐵爐是熊熊烈火?

    德仁說:月容,你讀得仔細,問題提得好。我之所以這樣寫,一來是避免重複,有所區別。二來,炭窯裡是不完全燃燒,是為了把木柴中的有機物除去,把木炭留下。而煉鐵爐內木炭要和鐵礦石發生劇烈的化學反應,形成高溫,把鐵礦石煉出鐵來。

    月容疑惑的:乾爸,我學化學,只知道煉鐵要用焦炭,沒聽說過用木炭的。

    德仁歎息的:唉,這就是一場悲劇。大煉鋼鐵,土高爐上馬,沒有鐵礦石,用假冒的礦石代替;沒有焦炭,用木炭代替。明明知道煉不出鐵來,卻要做出個樣子讓上級領導看。亭亭玉立的白樺樹被一株株砍伐,燒成一根根木炭,再被投入煉鐵爐內,熊熊燃燒,燒成灰燼,這真是悲劇中的悲劇啊!

    月容也是歎息聲聲:唉,可憐的白樺樹…

    德仁說:月容,謝謝你對我詩歌的欣賞,我算又遇到了一個知音。不過,你叫我來的目的,恐怕還是要談談和建設交往的情況吧?

    月容嫣然一笑,面容更加紅潤嬌艷了:那個自然。果然不出你的所料,狄小麗又捲土重來了,在我們約會的老地方,她比建設來得還早呢。

    德仁說:既然這樣,你和她好好交談一下,讓她主動地退出去,別做尷尬的第三者,那多好啊!

    月容感慨的:小麗的表現,真是出乎你我的意料之外,她表現得非常大度,非常寬容,非常溫柔,非常善良,不用我費多少口舌,似乎被我和建設的真情感動了,主動地退了出去。

    德仁感慨萬分:難得,難得,真是十分難得。看樣子,你和建設的事情也應該有個新的進展才好。

    月容說:本來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建設卻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他說只要政策允許,還想再娶小麗做老婆呢。

    德仁說:咳,那不是開玩笑嘛,你何必句句計較呢?

    月容卻較起真來:雖然是一句玩笑話,卻反映了建設心底的秘密,他對小麗還是一往情深啊。

    德仁只好說:月容,你既然還有所保留,那就再等一等吧。

    月容裝作著急的:乾爸,等一等?還等什麼?

    等到條件成熟了再——

    再怎麼呀?

    再和建設——

    和建設怎麼樣?

    繼續交往唄!

    咳,乾爸真會開玩笑,我還以為你說要和建設……

    和建設怎麼呀?

    繼續交往唄!

    月容,這可是你自己提出來的,不是我在開玩笑吧?

    月容和德仁的談話,就這樣不了了之,倆人仍然高高興興地走出房間。德仁作為月容的代言人,向大劉兩口做了匯報:大劉,姐姐,月容的意思是,和建設繼續交往,以觀後效。

    大家全都笑了,大劉說:嘿,這是在改造犯人嗎?

    在笑聲裡,富生不失時機地把德仁引到他的房間。富生手裡拿著一本從姐姐那兒搶來的《呼嘯山莊》,單刀直入的:乾爸,你給我講一講《呼嘯山莊》的意義,特別是它的愛情含義。

    德仁疑惑地看著富生:富生,你在談戀愛嗎?怎麼想起看《呼嘯山莊》呢?

    富生淡淡地笑笑:談戀愛嗎?那倒沒有,只是有個朋友想和我討論一下《呼嘯山莊》,我也只得鑽研一下,好去應戰。可是閱讀了這本書,它的主題思想可不像上語文課時老師分析文章那樣明確。

    德仁說:原來如此。《呼嘯山莊》是英國女作家艾米莉的作品,1847年出版以後就引起了極大的轟動和爭議。因為這本書不但寫了愛情,而且寫了復仇,因愛生情,因情生恨,因為自己得不到幸福的愛情,也要讓別人的愛情沒有一個完美的結局。希斯克利夫就是這樣一個性格複雜的人,他和凱瑟琳深深地相愛,可就是因為自己的僕人身份,使得凱瑟琳愛上了她不喜歡卻門當戶對的埃德加。當希斯克利夫知道凱瑟琳移情別戀時,痛苦地離開了呼嘯山莊。幾年以後,他致富歸來,於是瘋狂的復仇就開始了……

    富生有所領悟:希斯克利夫和凱瑟琳相愛時還有著純真的愛情,後來當他瘋狂地復仇時,善良的人性也就泯滅了。

    德仁好像上課時那樣總結著:是啊,你分析得很好。不過,希斯克利夫後來醒悟了,只是太遲了,他在達到復仇目的以後自殺了,表達了對凱瑟琳始終不渝的愛情,表明了他的本質還是善良的。我們要認識到,希斯克利夫的愛情悲劇不僅僅是個人的悲劇,也是社會的悲劇,是時代的悲劇。

    富生高興地:謝謝,謝謝乾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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