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零六章渭北農村行 文 / 海上明月生
麵包車平穩地行駛在西蘭公路上,兩旁農田的玉米已經收割完畢,撲入眼簾的是一片片嫩綠的麥苗,沐浴在柔和的金色陽光裡。(全文字小說)車廂裡坐著教研室的十位同仁,室主任客觀地談論著坐車的體會:這可不是我有意誇馬師傅。每次坐馬師傅開的車,就像坐在自家沙發上那樣舒坦,一點人在旅途的感覺也沒有。
漂亮的王曉美不失時機地隨聲附和,露出了雪白的牙齒:同理可證,我有同感,坐車舒服,舒服坐車,幾乎沒有一點離家的感覺。
專愛挑刺的蔣鴻軒皮笑肉不笑的:室主任說這話我相信,別的同志說這話我也相信,只有你王曉美說這話我不相信。
王曉美已經意識到蔣鴻軒要說什麼了,不過她還是紅著臉問了一句:蔣鴻軒,你把話說清楚,為什麼你偏偏不相信我說的話呢?
蔣鴻軒不正面回答王曉美提出的問題,而是詭秘地反問大家:同志們,你們相信不相信王曉美說的話?
大家一聲響:不相信!
王曉美的臉羞澀成一塊紅布,卻又是滿心的喜悅,就像是剛過門幾天的新媳婦那樣。她不再追問,蔣鴻軒和其他的人心照不宣,也不再揭露,而報答以嘻嘻哈哈的笑聲……
德仁坐在副駕駛座位上,便於給馬師傅指路。馬師傅聽見人們對他的讚揚,只是淡淡地一笑,沒有吭氣。德仁知道,馬師傅開車講究專心,從來不和別人說閒話,開玩笑,所以人們坐他的車才有安全感。聽見蔣鴻軒和王曉美開玩笑,德仁沒有回頭去看,也能想像出王曉美羞人答答、粉面桃花、紅暈上臉、千嬌百媚的模樣,人家畢竟是國慶節才結婚的新娘子哇。
說說笑笑,熱熱鬧鬧,時間也過得飛快,不知不覺汽車已經越過兩條大溝,來到趙家村。聽見汽車的喇叭聲,趙中華和雪雪早就站在門口迎接,德仁一眼就看見剛坐了月子皮膚白嫩的雪雪,更顯出了與眾不同美艷。雪雪衝著他一陣媚笑,一聲問候:德仁哥,你來了,大家都來了。
德仁點點頭:給你們添麻煩了。
雪雪滿臉笑容:省上的客人,我們平時請都請不到。今兒來到我家,可真是蓬蓽生輝哩。
看著雪雪潔白如雪的肌膚,美艷如花的容顏,大家聽得雪雪這樣能說會道,大家也都無拘無束地笑了。進得大門,只見偌大的院子,擺滿了大大小小的花盆,挖苗裝盆以後,地裡還零零星星地剩了一些花草,艷艷地開著,還有幾十盆海棠花綠葉翠翠,含苞待放,令人喜愛。王曉美彎腰笑笑地看著,端起一盆海棠細細欣賞,綠葉頂端的花蕾一嘟嚕一嘟嚕的,逗人憐愛。雪雪看王曉美喜歡海棠花,就說:大姐,你這麼喜歡海棠,就送你一盆吧。過上十幾天就能開花,放在屋裡,保證叫你紅紅火火過一個元旦、春節。
王曉美說:好啊,不過我不能白要你的,多少錢一盆?
雪雪俏皮地笑笑:大姐,我這花只送人,不賣錢的。
德仁說:人家種的花,國慶前賣了1000多盆,掙了5000多元,哪兒在乎這一兩盆呢?
王曉美一本正經的:張老師。話可不能這麼說,人家養花賺的錢再多,也是辛勤勞動所得,一盆花值多少錢咱還得付多少錢嘛。
這時,旁邊的廈房裡傳出一陣粗壯的叫聲——「哞兒」,眾人走近看時,一頭膘肥體壯的大黃牛,一邊吃草,一邊甩動著尾巴驅趕蚊蠅。也許它一個圈在這裡有點寂寞,也許它吃草吃得有點高興,也許它聽見客人說話的聲音,就想有一點歡迎的表示吧,它揚起頭來,又長長地「哞」了一聲……
中華興奮地:這是我爸花150元買下隊裡的大黃,除了耕地,還能拉車,關鍵是我養花需要有機肥料,咱就當是買了一台造糞機器。
在一片笑聲中,大黃湊熱鬧地又「哞」了一聲……
說話之間大家走進屋裡,聽說要調查農村實行聯產承包責任制以後的情況,趙中華問要不要請村長來,室主任說:住在一個村裡,基本情況你們都清楚,不必麻煩村長,你們介紹一下情況就行了。
大家坐定,雪雪端上香茶,一人一杯。中華說:承包以前,隊裡控制得很嚴,匠人一律不准外出,各種經營都當作資本主義傾向進行批判。現在好了,木匠、鐵匠、鞋匠、小爐匠出門掙錢去了,豆腐坊、裁縫鋪、食堂、小賣部開張了,人們掙了錢,日子慢慢紅火起來。
德仁說:中華,你靠養花先富了起來,也算村裡發家致富的帶頭人了。
中華高興地:多虧德仁哥的幫忙。再說,人們勞動的積極性空前高漲,過去夏收,拖拖拉拉,磨磨蹭蹭,要忙一個多月。今年夏收,人們龍口奪食,收割、碾打、晾曬,快了又快,六七天就把麥子裝進包裡。
從來沒有到過農村的室主任疑惑地瞪大了眼睛:一樣的勞動,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差別?再說,過去不是經常提倡愛社如家嗎?
中華思索著:自私心理唄。農民的思想覺悟沒有達到一定的水平,缺乏集體觀念,強行把他們捆在一起,牛行馬不走,幹活磨洋工,一個哄一個,產量越來越低,日子越過越窮,社員想愛農業社也愛不起來呀!
大家苦笑著,雪雪埋怨了:中華,你不說話,別人不會把你認成啞巴。
德仁說:雪雪,別有什麼顧慮,我們都是普通的老百姓,就是想瞭解一下農村的真實情況。
室主任說:好,黨的政策順應民心,符合社會發展規律,我想,農業生產會越搞越好,農民的日子會越來越好。
這時,中華媽抱著孩子進來了:雪雪,時間大了,給娃喂餵奶。
王曉美迎了上去:哎呀,我看看,多可愛的娃娃。你看小腿蹬得多歡實,是兒子,還是女兒?
中華媽歎了口氣:唉,是個賠錢貨。
雪雪把嘴一撅:媽,你總是重男輕女。
王曉美勸道:大媽,時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樣。我媽就我一個女孩,日子還不是過得紅紅火火的?
中華媽:那是在城裡。在農村,要勞動,要種地,要收割,沒有男孩咋能行呢?
雪雪說:媽,別說了,我給你再生一個男孩還不行嗎?
中華媽說:你剛出月,先好好地保養身子。
王曉美嫣然一笑:啊呀,孩子剛過滿月,我們總得祝賀一下吧!我拿十塊錢,大媽可別嫌少。
王曉美隨即掏出十塊錢,遞到中華媽手裡,其他的人也紛紛解囊祝賀,德仁也同樣掏出十塊錢,不過他還是悄悄地阻攔了馬師傅。雪雪連忙說:使不得,使不得,我們咋能隨便接受大家的賀禮呢?
德仁微微一笑:行了,你收下吧,這既是賀禮,又是飯錢,你快招呼大家吃飯,吃了飯,我們要去安平村,下午還要趕回西安。
雪雪背過身子只對德仁擠擠眼睛:沒麻達!
雪雪抱著孩子出去餵奶,中華和父親端著油餅、荷包蛋進來,擺了滿滿兩桌子。王曉美撕開一張油餅,一層一層的薄如透明的紙張,她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著:好吃,我看西安的千層餅還不如這油餅好吃。
德仁說:你倒說說,這油餅好在哪裡?
王曉美說:表皮是脆的,裡層是酥的,既不是咬著費勁的死面,又不像充滿氣泡的起面,反正就是好吃唄。
雪雪抱著孩子進來了:大姐說得真好,這油餅既不是起面,也不完全是死面,它是開水燙面裡邊摻合了一點生面,烙出油餅才有這樣的味道。
王曉美甜甜地笑著:這荷包蛋也是油油的,辣辣的,酸酸的,才對了我的胃口。
大家美滋滋地吃了油餅、荷包蛋,心裡是說不出的舒坦。雪雪又向大家討來布袋,一人裝了十個鹿羔饃,一人贈送一盆海棠花,大家真是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好在有十塊錢的賀禮錢鋪路,嘻笑之中總算檢束了這次訪問。雪雪瞅了個空,悄悄地把德仁叫到裡屋,急急地獻上幾個香吻,把一疊錢塞進他的口袋。德仁正要拒絕時,中華走進來:德仁哥,你不用拒絕了,給你資助,是我倆的共同心願。你要是過意不去,等你以後有錢了,再還我們不遲。
話說到這個份上,德仁真是無話可說,那兩滴眼淚再也無法控制了,吧嗒一聲掉在地上……德仁轉身跑了出去,和同仁一塊兒鑽進汽車,只剩下向雪雪、中華一家子頻頻招手了……汽車沿著田間平坦的土路向安平村駛去,大家仍然為中華、雪雪的淳樸忠厚、熱情接待深深地感動著……
蔣鴻軒文縐縐不緊不慢地從他那厚厚的嘴唇裡迸出幾個字來:此,處,樂,不,嗯,蜀。
在一片笑聲中,王曉美發言了:蔣鴻軒,你那一點小心眼,以為我猜不出來。
蔣鴻軒瞪大了一雙銅鈴般的眼睛:你倒說說,我有什麼心眼?
王曉美詭秘地一笑:油餅美,荷包蛋美,鹿羔饃美,海棠花美,人更美,所以你是此處樂,不思蜀啊。蔣鴻軒,你說是也不是?
蔣鴻軒俏皮地壞笑著:要說美人,咱們這車廂裡就有一個天字第一號大美人,只要天天看著她,可真是此處樂、不思蜀啊。
王曉美紅著臉迸出一個字來: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