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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零八章寄情安平村 文 / 海上明月生

    眾人走出村子,撲入眼簾的是一片片翠綠的麥苗。(:,最快更新)王曉美展開雙臂盡情地呼吸著田野裡清新的空氣,望著迎風搖曳的茁壯的麥苗,她笑容可掬:久居城市,難得到農村來透透新鮮空氣,今日得寬余。我突然想起一個笑話,說的是一個城市的女學生,深居簡出,有一天同學領她來到郊外,望著鋪天蓋地的麥苗,她驚奇地喊著,誰家種的韭菜,好多好多啊!

    大家並沒有笑,因為這個笑話大概在他們許多人身上都發生過,何況麥苗和韭菜就是很像嘛。蔣鴻軒瞅著王曉美荷花般美艷的面容,嘻嘻地樂著:我知道了,你說的那個女學生不是別人——

    王曉美打斷他:難道你認識她?

    蔣鴻軒故作神秘的:認識,認識,她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她就是咱們艷如桃李的王大小姐曉美啊!

    王曉美伸出她那白嫩的小手在蔣鴻軒的脊背拍了一掌:貧嘴。

    因為他們平時耍笑慣了,大家也就習以為常了,今天來到這廣闊的天地,也就更加無拘無束了。何況這中間還有一個秘密,其實也是一個公開的秘密:蔣鴻軒曾經追求過王曉美,不過沒有成功罷了。現在,王曉美新婚燕爾,蔣鴻軒自然時時顯出嫉妒的神態,當然他們還是同志,還是朋友,所以開開玩笑,取取樂兒,似乎更是順理成章了。

    倒是室主任,背搭著手,踱著方步,鄭重其事地提出了他思索很久的問題:我想,農民組織起來幾十年,自然有它深刻的道理;現在突然一家一戶地單幹起來,也必然有它的原因。只是我這心上就像壓著一塊石頭,總是感到憋氣的慌。

    自強看著這位像父親一樣年齡的老先生,知道他是農業合作化的維護者,只得慎重地回答問題:農民嘛,是講究實際利益的人,不管你實行什麼政策,只要吃得飽,穿得暖,有錢花,農民就擁護唄。組織起來幾十年的農業社,鬧得大多數農民還是吃不飽,穿不暖,窮得叮噹響,你說繼續辦下去還會有什麼前途?現在,國家正在大力推行改革開放政策,我想,農業社一定是阻礙了改革開放的進程,所以,政府才會一腳踢開這塊絆腳石……咳,大叔,咱農民沒有文化,說話粗魯,請你多多原諒。

    望著這憨厚樸實的年輕人,聽著他一番出自肺腑的言語,室主任好像一下子明白了許多,紙上得來終覺淺,結合實際談政策,才是實事求是嘛。室主任緊緊地握住了自強壯實的手:謝謝你,年輕人!

    自強受寵若驚,卻又如鯁在喉,不吐不快,繼續發表他的看法:大叔,過去人們來農業社參觀,看見幾十個社員一字兒排開,一齊揮動鋤頭,那可真叫氣勢雄壯,威武生殺,有詩為證:天連五嶺銀鋤落,地動三河鐵臂搖。其實,人們看見的都是表面現象。勒緊褲帶跳舞,黃連樹下彈琴,農民從來都是樂天派。大叔,我們這裡條件比較好,人均二畝多土地,政府幫我們打了機井,寶雞峽干渠第一條自流渠就在這裡,所以我們這兒大部分社員不缺吃的。可是周圍許多村莊缺吃缺穿,日子難過得很。

    主任望著自強:我相信你的話,我看你說話比較實事求是,好就說好,壞就說壞。不過我還有一事不大明白,既然農業社收入不大好,為什麼一個隊裡上百號勞力,天天出勤,勞動不止,這究竟是什麼原因?

    自強誠懇的:大叔,這也是我經常考慮的一個問題。我在學初中物理時,總是弄不懂有用功和無用功的區別,在農業社勞動以後,才慢慢弄清了這兩個概念。我說一說我的體會,不知道對也不對?就拿農業社給麥田送糞土來說,把糞送到地裡這是有用功,而同時把大量的黃土送到地裡,這就是無用功了。省上的幹部說我們這是「黃土搬家」,可是幾十年來,我們還是大量地做著這些無用功。再說,送到地裡的牲口糞,不是作為底肥埋在土裡,大部分是作為浮肥撒在麥田表面,經過風吹日曬,多一半化作臭氣飛到空氣中去了。你看,這一項花費大量勞力,忙碌一個冬天的送糞勞動,基本上做的是無用功,唉……

    自強說得心情沉重,大家也聽得心情沉重,主任更是唉聲歎氣。德仁說:這個自強當了多年生產隊長,現在是縣上的農業技術推廣員,他說的這些都是切身體會。

    自強說:我的這位德仁哥,在生產隊擔任棉花技術員十幾年,領導植棉組作務的50畝棉花,年年畝產皮棉超過100斤,最好的一年畝產皮棉達到150斤。

    王曉美笑嘻嘻的:想不到啊,我們的張老師還是一位植棉能手。

    德仁笑笑:當了過河卒子,只好拚命向前了。

    自強領著大家向菜地走去,路過一個土壕,兩面的土崖有五六米高,自強笑笑:聽老人說,這裡原來是一片平地,建社幾十年來,才把這兒挖成一個大土壕。

    王曉美驚訝的:總有幾萬方土吧,跑到那兒去了?

    蔣鴻軒笑了:哎呀,我的王美人,你拿什麼聽話呢?這幾萬方土不是壓了牲口糞,然後運到地裡去了嗎?

    王曉美恍然大悟:哦,黃土搬家,螞蟻搬走泰山呢。……蔣鴻軒,我已經是結了婚的人了,不許你在我跟前再輕狂了!

    蔣鴻軒笑而不語。一會兒,來到菜地,果然是蔥兒綠蔥蔥,韭菜賽麥苗,青菜、芹菜綠汪汪,青蘿蔔、紅蘿蔔、白菜茁壯生長,眾人看了,愛之不盡。自強說:大家各取所需,隨便採摘吧。

    話雖然是這麼說的,大家只是象徵性採摘了點蔬菜。菜地挨著的一個熟人,從他家菜地抱來一堆青菜、菠菜:自強,客人老遠來了,我家種的蔬菜吃不完,讓大家多帶點回去。

    眾人連聲說著謝謝,一人一抱蔬菜,離開了菜地。走在路上,自強說:我的文化水平低,我德仁哥在農村呆了18年,對農業社的特點一定有他的看法,請他給大家談一談嘛。

    大家都說好,德仁誠懇的:和自強說的差不多,我能有啥獨特的看法呢?自從成立了農業社,農民的命運就和農業社的命運捆綁在一起了。農業社是靠工分吃飯的,社員說:

    吃工分,穿工分,

    工分是咱命根根。

    一天不把工分掙,

    心慌意亂像生病。

    兩天不把工分掙,

    人們都說咱無用。

    三天不把工分掙,

    今後生活咋麼弄?

    王曉美笑了:真的這麼嚴重嗎?

    德仁認真的:你想一想,除過按人頭分配一定的口糧、菜油、棉花外,其餘部分都要按照勞動日分配,誰不想多掙工分,多分配,多分錢。可是,農業社就這麼一大鍋飯,每一個人都要伸進勺子去舀,年復一年,土地增產不了多少,而人口卻不斷地增加著。人人都想多掙工分,工分總量增加了,出產沒增加,每一個勞動日價值反而減少了。安平村情況還比較好,一個勞動日可以分六七角錢,我家人口多,每年都要短款。一些窮隊一個勞動日只能分三二角錢,還有分幾分錢的。這些窮隊缺吃、缺穿、缺錢,社員的日子可真難熬。……這就是說,農業社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不改革實在不行了。

    說著話兒,大家回到自強家裡,放下蔬菜,洗了手。院子裡早就擺好了兩張桌子,玉娥招呼眾人坐了,一會兒,熱騰騰香噴噴的臊子湯麵就端了上來。馬師傅挨著德仁坐著,他望著漂滿油花、蔥花、菱形蛋片的湯麵,對德仁說:自從搬家時在你家吃過一次正宗湯麵,今天總算來到臊子湯麵的老家了。

    馬師傅挑起又細又長又白又薄的麵條,慢慢地嚼著,果然是十分筋道,美味可口,他像是對德仁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不吃不知道,一吃忘不掉。

    吃了一碗又一碗,大家都說好吃,好評如潮:臊子又酥又香,麵條又筋又光,底湯又酸又汪……王曉美說:咱們以後每週來安平村一趟,吃一次臊子湯麵。

    蔣鴻軒說:你大概不知道吧?張老師的愛人被聘請到大灶上,專門做岐山湯麵,你隨時可以前去品嚐。

    王曉美說還不知道,馬師傅幾個人都說要去食堂嘗一嘗。大家說說笑笑,吃得舒舒服服,痛痛快快,最後還要喝幾口湯,才算解了饞。吃了飯,自強給每人裝了一小袋玉米糝,拿繩子把蔬菜捆了,大家高高興興地上了汽車。自強把給德仁磨的三袋麵粉、半袋玉米糝裝上汽車,德仁有許多感謝的話,一時無從說起,自強又不讓他說。倒是玉娥趁著眾人收拾行囊,亂糟糟上車的當兒,硬是拉著德仁進屋獻吻,德仁掙脫了跑出來,玉娥的幾滴眼淚落在他的手背上……

    汽車走出好遠,德仁從窗戶探頭望去,自強、玉娥領著逢春還站在村口招手,德仁使勁地招著手,眼睛不覺濕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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