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四十四章 病房的哭聲 文 / 海上明月生
玉娥上班了,穿上白大褂,戴上白帽子,心裡那個興奮的滋味和感覺,只有她自己才能體會到。可是,她現在只是一個實習大夫,所以她表現得像一個小學生一樣虛心,只是看,只是聽,緊閉著嘴巴,輕易不肯吐露一個詞語。
一天的門診開始了。在針灸科門內,值班的女護士,一個一個收著病歷和掛號條,按照先來後到的順序排列起來,患者坐在門外的排椅上等候叫號。
針灸科的診療室是一明兩暗的三個房間,科長郭大夫一間,楊大夫一間,給玉娥安排了一間。玉娥是跟著楊大夫實習的。這個楊大夫據說是北京醫學院畢業的高材生,醫術高明,病人反響很好,相比之下,郭大夫那裡反而顯得門前冷落車馬稀了。走進楊大夫的房間,牆壁上掛滿了患者送來的錦旗,玉娥舉目看時,上面全是表彰之詞:醫術高超,華佗再世;救死扶傷,重生父母;治病救人,名揚杏林……玉娥望一眼楊大夫,不禁肅然起敬,楊大夫也正目光炯炯地注視著她,用手指指桌子對面的椅子,讓她坐下。楊大夫的目光漸漸地定在玉娥的臉上,等玉娥注意到的時候,他的目光已經游弋走了。楊大夫心裡暗暗讚歎,人們說窮鄉僻壤出美人,這個赤腳醫生的容顏真是出眾。多虧自己和她不在一個房間辦公,要是呆在一起,整天看著她的美貌容顏,心裡亂糟糟的,真是活受罪哇。
隨著叫號的聲音,一個男患者進來,坐在楊大夫旁邊。他慢慢地舉起右臂,手指接近額頭的時候,艱難得再也舉不上去了,他慢慢地放下手臂,喘著粗氣……楊大夫對玉娥說:他初診的時候,右臂放在腿上,一點也不能動彈,經過兩個月針灸治療,已經恢復到這種程度,只要堅持治療,恢復正常,指日可待,指日可待啊,呵呵……
楊大夫轉向患者,笑聲不斷……患者躺在床上,露出需要針灸的部位,楊大夫用酒精棉球擦拭消毒後,取出銀針,按照穴位一根一根慢慢地刺入,然後採用不同的手法或捻或提進行治療。這時,楊大夫順便給玉娥指認不同的穴位及治療的病名,玉娥雖然對這些知識都很熟悉,可是她仍然像小學生一樣虛懷若谷、專心致志地聽著……他時刻牢記著德仁哥對她的一番教導:虛心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後,千萬不敢因為自己幹出一點成績而昂首向天,沾沾自喜啊
患者一個接著一個,大都是複診的,而且都是感謝聲聲,讚譽不絕,楊大夫自然是笑容滿面,謙虛有加。下午,進來一位年輕的女患者,風度翩翩,丰姿婀娜,往楊大夫前邊坐了,彎彎的柳葉細眉微微一蹙,星星般晶亮的雙眸顧盼生輝。楊大夫接過病歷,色迷迷的眼睛瞅瞅患者,正要詢問病情,患者的目光轉向玉娥:對不起,我想請這位女大夫給我治療。
楊大夫一時抹不開面子,說話自然有點難聽:她嗎?只是個實習大夫,還沒有資格給你治療。——當然,想讓她看病,等到下一周吧。
玉娥聽得臉紅耳赤,要是換了別人簡直無法忍受了,她突然想起德仁哥對她說的話:在城裡當大夫,你要學會應付各種難以應付的場面,你要學會忍受各種患者莫名其妙向你發洩的怨氣……現在,遇到了指導老師的惡言冷語,怎麼辦?忍受下去,權當沒有聽見,她態度溫和地對女患者說:同志,你看看牆上的錦旗,楊大夫是醫術高超的針灸大夫,你就請他給你治療吧
女患者皺皺眉頭:我不是不相信楊大夫的技術,只是這女大夫給女人針灸,更方便些。
楊大夫微微一笑:沒關係,說起來,我女兒比你還要大一點。其實,也不過裸露一點嘛。
女患者有點為難,不過她稍微猶豫一下,還是走到隔簾後邊的病床上躺下來。女患者見玉娥也站在旁邊,心膽稍微正了點,便按照楊大夫的要求,脫去外衣,只穿著內衣褲進行針灸,這時她的臉龐一片紅暈,火燙,看見楊大夫來到她的身旁,連忙閉起眼睛。楊大夫看著病人白嫩的皮膚,豐滿的肌肉,在擦拭皮膚,刺入銀針的時候,有意無意地撫摩一下她柔軟而有彈性的肌肉,身體便像觸電似地顫抖不止……楊大夫似乎有意無意地瞥一眼玉娥,玉娥卻有意無意地把頭偏向窗戶,似乎表示自己什麼也沒有看見……
女患者針灸完畢,穿好衣服,握住玉娥的手,誠懇的:大夫,盼望你正式上班的那一天。
玉娥無話可說,只是用力地握握對方的手,暗暗地傳遞著感情。下午,下了班,玉娥回到家裡,想起楊大夫蔑視自己的一些言語,委屈得哭了起來。逢春走過來,搖著她的肩膀,喊著:媽,你哭啥呢?誰欺負你了?你給我說說,我長大了好替你報仇。
玉娥把逢春摟在懷裡,抽抽噎噎的:逢春,媽沒有哭。走在院子裡,風把個灰塵吹到眼裡,這才癢得流眼淚呢。娃呀,別總想著報仇,要活好自己的人品,要學好天下的知識,要使自己成為一個有用之才。
匆匆吃了晚飯,玉娥想找個地方傾吐一下自己的委屈,就對逢春說:你和院裡的小朋友玩一玩,就回家學習,媽媽出去走一走。
逢春聽話地點點頭:媽媽,你早點回來
玉娥走出家屬院,街上人來人往,來去匆匆,不知道他們都忙些什麼,玉娥歎了口氣,便混進人流中了。玉娥漫無目的地走著,走著,在行人漸漸稀少之後,抬頭一看,啊,竟然來到德仁哥門前,她的臉蛋一陣發燙……她站在門口的台階上,向屋裡望去,德仁正和孩子們在燈下學習,她不忍心打攪他們,悄悄地下了台階,往回走去……
玉娥走出家屬院,心中的鬱悶沒有解脫,反而加入一些惆悵了,她就這樣悶悶不樂地往前走著,走著……突然,身後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近了近了,她扭頭望去,不是德仁哥還是誰呀?她撲上去,緊緊地摟住了德仁,那種委屈的感情化作無數顆斷線的珠子,從眼角紛紛落下,一聲「德仁哥」竟然如泣如訴了……
德仁取下玉娥的雙手,拉著她慢慢地向前走去:玉娥,我在屋裡一眼瞅見了你,你不進來,怎麼走了?我看天黑了,安頓好孩子,來送送你。哎呀,玉娥,你有委屈哭出來也好,不要憋在心裡生悶氣。
聽德仁這麼一說,玉娥的眼淚反而漸漸地停滯了,她心裡的怨氣自然而然地沖淡了,消除了。她索性斜倚著德仁的身體,像小鳥依人一般:德仁哥,其實也不算委屈。楊大夫說我是實習大夫,還沒有資格給患者看病。這話聽起來有點刺激人,可實際上醫院也安排我實習一周後,才能正式接待病人。
德仁說:楊大夫這話是說得有點過分,可要因此流眼淚,生悶氣,那就不必要,也不合算了。我玉娥這眼淚是金豆豆,銀豆豆,哪能這麼隨意拋灑呢?
玉娥聽得噗嗤一聲笑了:德仁哥,我秀蘭姐哭的時候,你也是這樣哄她的嗎?你一聲「我玉娥」咋叫得這麼親熱,這麼肉麻?讓我聽了,渾身要起雞皮疙瘩呢。
德仁微微一笑:這就對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委屈自然也就消除了,我還擔心說不出你一身的雞皮疙瘩呢。好了,咱們走快一些,把你送到家我再回去。
於是,倆人加快了步伐,德仁說:以後,要是自強來了,一切都好了,你有了委屈可以就近訴苦了。
玉娥搖搖頭:自強嗎?不行,他哪有德仁哥這樣善解人意呢?
玉娥一句話說得德仁無話可說了,他們就這樣默默地走到醫院家屬院,玉娥還想感謝什麼的,德仁轉身就跑了。玉娥望著德仁遠去的背影,歎了口氣:他是秀蘭姐的,我還是專心愛我的自強吧
玉娥跟著楊大夫實習了五天,轉眼到了星期六。這天,一上班,就來了一個特殊的女患者,17歲的女孩長得聰慧過人,兩隻晶亮的眼睛撲閃撲閃,好像捕捉什麼東西似的。她的父母也來了,他們是從新疆慕名而來的。昨天的飛機,下午到西安,今天一早就送女兒到醫院來了。面對著這樣的患者,楊大夫也非常重視,聽說患者的父親還是一個大官,可就更不能馬虎了。楊大夫拿著病歷,仔細地詢問患者的病情,女孩卻輕描淡寫地說著:我的聽力有一點點弱,其實上課也聽得清清楚楚的,沒有什麼影響。我不想看病,可我爸我媽一定要帶我來西安治療,說你們醫院遠近聞名。我一想,看看也好,反正我沒來過西安,順便到西安玩幾天嘛。
玉娥瞅這女孩,天真爛漫,聰明活潑,說說道道,如數家珍,就喜歡上這女孩了,她暗暗想著:我要有這樣一個漂亮的妹妹,該多好啊
玉娥正在想著,只聽楊大夫說道:這並不難,針灸聾啞穴,必見效果。你就這麼坐著,我來扎幾針。
楊大夫說著,取出一根銀針,朝著女孩的聾啞穴刺去,說時遲那時快,楊大夫剛把銀針刺進肌膚,那女孩竟然像一個洩了氣的皮球,頹然倒下,病房裡立刻一片哭聲、喊聲,亂了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