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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八十九章 湖邊的談話 文 / 海上明月生

    德仁一口氣說完了他在農村這段難忘的經歷,心裡仍然十分激動;而三名聽眾卻有了各自不同的想法。袁老師首先發言,感歎不已:張老師,不容易,不簡單,難以理解,多年的坎坷經歷不但沒有磨平你的稜角,你反而更加芒鋒畢露了。我在農村呆過十幾年,也遇到過隊長撂挑子的事情,可從來沒有見過誰主動出來打鈴派活,挑起隊長的重擔。誰要是這樣做了,別人肯定說他是傻瓜,腦子進水了。要不就說他想當隊長了,把腦袋削尖了往裡鑽。再說,你打鈴派活,社員聽不聽?工分怎麼記?大隊承認不承認?老婆埋怨不埋怨?撂挑子的隊長肯定要罵你,因為人家的本意並不是不想當隊長了……

    佳佳嫵媚地笑笑:張老師,我爸爸提的這些問題很實際,你當時究竟是怎樣想的?你說一說,我們都想聽聽。

    向前隨聲附和的:是啊,張老師,在緊急關頭,你挺身而出,拽著鈴繩的時候,不可能什麼都不想啊!

    德仁一臉嚴肅的:想,這麼大的事情哪能什麼都不想呢?要說想吧?其實也沒有多想,走過去就打鈴了。

    佳佳眉頭一皺,話又變了:是啊,人們並不是做每一件事情都要翻來覆去地想哪。董存瑞捨身炸碉堡,黃繼光用身體堵槍眼,在那個千鈞一髮的時刻,他們用自己的身體去換取戰爭的勝利,哪裡容許你想來想去,進行思想鬥爭呢?我想這是因為他們通過平日的修養,已經達到高度的思想覺悟,在革命戰爭需要他們獻身的時候,他們便會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貢獻出自己年輕的生命。我想,張老師挺身而出去打鈴,也應該是一種自覺的行動,不需要過多思想鬥爭的。

    聽了佳佳的話,袁老師心裡暗暗思忖:這孩子思想轉變得挺快,分析問題也很深刻,張老師打鈴應該是一次自覺的行動,這有什麼難以理解的呢?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呢?可是,不等他把這種想法說出口,向前說話了:張老師,我們對你的理解很膚淺,總是按人之常情去理解。可是,經過這一番談論,我發現你不是一個普通的人。

    德仁微微一笑:不是一個普通的人,難道是天外來客不成?

    向前笑笑:那倒不是,你並不是那種異乎尋常的超人。你和普通人不同的地方在於:在逆境中,你能保持一顆平常心。不管別人怎樣看待你,你首先能夠正確地看待自己,你不認為自己是一個犯了錯誤的人,你不認為自己一定就低人一等,別人能做的事,你一定能做,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你也要勇敢地去做。這就是你能夠去打鈴而一般的人不敢去打鈴的原因。

    德仁聽著聽著眼睛就濕潤了,向前的話正好切中了他的思想要害,他心潮滾翻,難以平靜,在這三個人的面前,他就想毫無遮掩地傾吐出自己全部的委屈和秘密:是啊,那時我心裡有委屈,難以說出的委屈。在農業社裡,我成了一個來歷不明的黑人,人們只知道我是「犯過錯誤的人」,哪裡清楚其中的內情,可是我沒法說,也說不清,何況人們從來也不問你的來歷,他們只關心你的現在。我在農業社裡積極勞動,取得了社員的信任。我連續擔任植棉組技術員十二年,50畝棉花年年平均畝產皮棉超過百斤,有一年畝產皮棉達到150斤,創造了當地的最高記錄。這樣,我也就在社員中樹立了威信。另外,我積極地參加大隊各項活動,大隊幹部對我也很信任。何況,我擔任生產隊義務記分員十年,現在我打了鈴,晚上我和另一個記分員來記工分。就這樣,撂挑子的隊長也照樣跟著幹活,和社員一塊來寫工分。所以說,我主動打鈴,是有資格的,有條件的,有主觀條件,也有客觀條件,這件事絕對不是偶然的。有的社員在背後議論說:隊長撂挑子,誰敢打鈴?只有德仁,只有德仁這個冷娃才敢打鈴啊!

    德仁這麼一說,三個人才恍然大悟,對德仁的理解也加深了一步,袁老師衝動的:唉,我總是按人之常情去看待張老師,誰知道張老師能有這麼寬闊的胸懷,有一種在逆境中永不停息、勇敢奮進的精神。

    德仁歎了口氣:袁老師,你也不用把我說得太高尚了,其實我不過是不甘心沉淪下去罷了。我要證明,要用自己的實際行動來證明,證明給別人看,也證明給自己看。

    問題終於有了答案,大家都很興奮,佳佳又提出了新問題:張老師,你的思想我們基本上理解了,可是你理解我母親嗎?她為什麼在談話中對你要百般刁難呢?

    德仁為難的:這個嗎?……

    向前說:張老師,你儘管說,我們來和你交談,就是為了探討我母親的思想問題,使你們今後的談話能有一個好的效果。

    德仁疑惑地:是嗎?這樣有作用嗎?

    向前說:有作用,哪能沒用處呢?

    袁老師說:張老師,你放心說吧,我們這次交談是背過李老師來的。再說,不管你怎麼說,我們只是一個參考,孩子們給他母親做工作也不會提到你的。

    佳佳誠懇的:張老師,你說吧,不要有什麼顧慮。

    德仁看他們這樣誠懇,也受到一些感染,有了一些感動,人家這樣關心自己,我豈能無動於衷?德仁歎了口氣,就慢慢地說起來:唉,我有心不說吧,你們這樣誠懇;有心說吧,只怕不起作用,叫你們白費功夫。好,我就說一說,看法可能是錯誤的,只供你們參考。依我看,李老師是一位自信心特別強的人,她認為自己是一貫正確的,像整風運動中檢舉親人的事情,她即使口頭上承認了自己的不是,而在心底裡卻認為自己是絕對正確的。

    德仁說到這裡,瞅了瞅袁老師,只見袁老師臉色陡變,變得很難看,德仁立即停止說話,關切地望著袁老師。袁老師平靜的:不要緊,我這是老毛病了,有時候會心慌意亂……

    袁老師說著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小藥瓶,在手心倒了幾粒藥,吞了下去,向前連忙遞過開水喝了幾口。袁老師喘了口氣說:張老師,你放心吧,十幾年了,我都挺過來了,你繼續往下說。

    德仁關心的:袁老師,你這病不能激動,不能生氣,不能急躁,要經常保持一個平靜的心態。

    袁老師說:對,是要有一個平靜的心態,可這家事繁雜,……不操心行嗎?

    佳佳心直口快的:爸,你現在兒子長大了,結婚了,你又建立了新家,新媽媽溫柔賢惠,女兒活潑可愛,你工作也很順心,還有操心的啥呢?

    向前說:是啊,爸爸你放寬心,我們會經常來看你的。

    德仁瞅了瞅袁老師,瞅了瞅向前,畢竟當著他們的面,分析李老師,有點不好意思,還是有所避諱才行。德仁擺擺手:算了,我今天談得夠多的了,可能說的有不少錯誤,你們要多擔待些。我看今天就談到這兒吧,叫你們耽誤了不少時間。

    德仁說著就要站起來,向前連忙按住他的肩膀:張老師,你不要走,我和爸爸去湖邊轉轉,你和佳佳談一談。

    向前說著拉住父親的手向湖邊走去,德仁知道他們是嫌他當面不好談論李老師才離開的,這時他倒不好意思走了。佳佳笑瞇瞇的:張老師,現在你可以放心地說話了,對於李家來說,我畢竟還是一個外人,不管你說什麼我保證絕對不向公婆匯報,這樣總可以了吧?

    佳佳看德仁還有些猶豫,就伸出白嫩的小手在德仁的眼前一晃,嘻嘻地笑笑:張老師,你還不相信我?咱們可以擊掌為誓,我要是把你的話語洩露給公婆,我就是一條搖著尾巴的小狗。

    佳佳說著伸出右手,德仁也只好伸出右手,啪啪啪地連擊三下,佳佳說:張老師,這一下,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德仁望著佳佳紅潤的小嘴,潔白整齊的牙齒,晶亮清澈會說話的眼睛,笑意迷人的淺淺的酒窩,便生出幾分愛憐的感情:咳,擊什麼掌,發什麼誓呢?說是小狗,你真的會變成一條小狗?

    佳佳噗嗤一聲笑了:嘻嘻,張老師,話是這麼說的,我要是真的變成一條小狗,會把你嚇壞的。何況,我金佳佳說話算數,是絕對不會違背誓言的,所以最終我還是不會變成小狗的。

    德仁望著活潑可愛的佳佳,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白嫩柔軟的小手,佳佳竟然沒有紅臉,而是笑瞇瞇的:張老師,我真想把你叫叔叔呢,叔叔,張叔叔,我很尊敬你,你可以放心地講了。

    德仁鬆開佳佳的小手,高興地:佳佳,好姑娘,你好可愛,你真會講話,我現在不說也不行了。

    談到正題,德仁一臉嚴肅的:咳,現在有一種社會風氣,好像總認為過去發生的一些事情都是對的,即使是已經改正、已經做了結論認為是錯誤的事情,他們還認為是對的,絕對正確,永遠正確。你要是提一下過去的事情,他就會聲色俱厲地大聲疾呼:不許翻案!就拿你婆母檢舉你公公的事情來說,雖然已經改正,但是你婆母永遠也不會承認自己錯誤的,她認為自己永遠是絕對正確的。在她和我的談話中,她會把我看成你的公公,繼續刁難,打擊,直到把我徹底整垮……

    佳佳聽得膽戰心驚,毛骨悚然,緊緊地握住德仁的手:叔叔,你一定要堅持住啊!你一定會堅持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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