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亂世皆為棋 文 / 瘋想易生
第45章亂世皆為棋
面對紅衣軍毫無徵兆的就分三路兵馬離開,只留下一千人的舉動,城中不論是普通百姓,還是本地大戶,皆議論不止,想要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何事。
也有人傳言,這是紅衣軍引蛇出洞的陰謀,畢竟在通州城玩過這一次,就如一把利刃掛在他們的頭頂,讓不少心懷叵測的人,不敢輕舉妄動。
不過夜晚依然有鬼叫聲存在,弄得整個德州城都不安寧,不少人實在受不了騷擾,開始逃亡鄉下,一時間德州城繁華褪去,變得有些冷清。
朱干從沒有想過要將德州城變為自己的龍心之地,那裡雖是兵家必爭之地,可實在不適宜割據,所以德州城人口的流失,他並未放在心上,親自帶著五千兵馬,走驛路南下,向著東邊的山東進軍。
這五千騎兵之中幾乎每人一馬的jing騎,雖說戰馬少了一些,不過從德州城搜羅了不少大驢,這一路上都是換乘趕路,速度倒挺快,沒過多久就已經到了黃河邊,靠近了濟南府,山東布政使大駭,當即八百里加急到萊州,然後從海路進京急告京師。
顯然這山東布政使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蠢貨,紅衣軍掐住了山東的門戶,濟南府離德州不過幾百里之遙,卻沒有沒有絲毫作為。
此時所有人都在猜測,紅衣軍兵分三路,一路走水路南下,南方繁華,沒有受任何天災**,而此時正是資本主義萌芽之時,這是能夠猜到的結果,最重要的是,支撐朝廷大半的賦稅都是來自南方。
一路走山東,這也能猜到他的目的,阻擋建奴的關寧防線所需的一切糧餉輜重,幾乎都是從登萊海運過去,如果讓朱干舀下了,那對於大明來說,不僅扼住了進京的海路,更有可能導致關寧守軍嘩變,這其中的後果,任何一條都可能導致亡國。
他的每一招似乎都有如神助一般,出手便能扼住朝廷的咽喉要害。
最後一路軍隊,不知多少人,走的卻是陸路,不是南下,而是北上河間府,似乎是要去同北方作亂的白蓮教匯合,總之這三路兵馬撒出,讓朝中不少大佬頭疼不已,也讓張嫣頭疼,只能敦促盧象升早日找到紅衣軍的主力,然後將其剿滅。
盧象升的祖父為知縣,父親為秀才,他幼時潛心經史,喜習騎射,雖然是江南的文人,但自幼天賦異稟,他人生得白皙卻瘦,上肢手臂都能看到骨頭,卻天生一身神力,平時練功使一把重一百三十六斤的古銅色大關刀。
此時他騎著一匹白馬走在隊伍的最前,手中舀著一份朝廷傳遞來的加急旨意,思考著此次即將與紅衣軍進行的大戰,現如今義軍從車廂峽脫困,四處做亂,農民軍更因為人數精簡,反而戰鬥力變得更加強悍。
這紅衣軍的領頭人也是個妙人,忽然就出現了,自稱是福王世子朱由崧,他就是從洛陽過來,也親自看到過福王世子朱由崧,不過一紈褲罷了。
藉著這紈褲子弟的名頭招搖撞騙,也不怕閃了名頭,他所見的這些農民軍,一個個沒啥本事,自己給自己取的名頭卻大,什麼闖塌天、九條龍、順天王、革裡眼,聽上去嚇人,實際不過是一些只知殺人搶掠的大盜罷了。
再看這紅衣軍的首領,從起兵到如今,不到短短的一個月,卻坐擁近三萬兵馬,一路攻城掠地,兵鋒銳利,無人可擋,更加難得的是紅衣軍的軍紀,聽聞從不騷擾平民百姓,發現一人斬一人,絕沒有絲毫留情,雖說舀下通州和德州其中有很大的運氣成分,但其人不論眼光或者魄力都是天下少有。
即將面對這樣一人,隱在迷霧當中,只重實力並不重虛名,盧象升發現自己得前所未有的小心,不過這人卻佔據了先機,他不能停留下來等待更多的情報,只能快速的找到他,然後平定紅衣之禍,否者朝廷降罪下來,他難以擔待。
望著前邊的封丘小城,盧象升沒有停留,而是直接向著不遠處的長垣而去,他需要找到一個大的碼頭,才能坐船沿黃河而下,東進山東,找到已經前往濟南府的紅衣軍主力決戰。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朱干的主力真的已經進入山東,準備攻打濟南府的時候,朱干已經帶著人開始往回趕,這大明江山是他的江山,絕不可能做出親者恨愁者快的蠢事,讓女真建奴這等蒙昧的民族最後撿了便宜。
如果真為了野心就能做任何事,他還不如放棄紅衣軍,重新回到那個朝堂,去和那些幾十年的政治老手玩政治,進攻山東,打亂朝廷佈局,這只是他佈局當中的一環,現如今已經調動起來,他也就沒有必要行此事。
在德州城程紹的為人,出了名的慷慨雄邁、剛正不阿,做好事不圖名利,此時已經七十八的高齡,依然在朝廷任工部右侍郎,深受民眾愛戴,而在德州城更是如神明一般的存在,只要是稍微牽扯到他的事情,在德州城從來無小事。
朱干也正是因為清楚此人在德州衛的份量,所以聽聞了那件稀奇古怪的案件牽扯到此人,他才會親自出面審理。
此時盛羽林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了別人手中的槍,在馬喬開城門投降之後,他就已經逃到了鄉下避難,只留下空空如也的大宅,此時他正在自己老師的府上做客,程紹一家四世同堂,幾個兒子在外地做官,幾個孫子有功名,留在家中讀書。
程家家學嚴謹,更是德州衛最大的地主,田地幾乎佔了整個德州的三成,而莊園也是修得宏偉大氣,假山、樓閣、水池、奇花異草,連綿十幾畝地。
此時招待盛羽林的是程紹最小的一個兒子程蛟,才三十不到,沒有功名,徹底的紈褲子弟,從小便欺壓鄉里,為一方小霸王,不過程紹老來得子,對他也是疼愛,將他帶在身邊一起去了京城,誰知道闖禍衝撞了英國公張之極的一個小妾,差點被英國公的家丁打死,程紹也不得不將他趕了回來避禍鄉里。
這人卻狗改不了吃屎的習慣,回來後非但沒有吸取教訓,更是為禍鄉里,除了逛青樓,有時甚至明目張膽的調戲民女,不過德州知州礙於程家的勢力,幾次都是不了了之。
不過如今紅衣軍佔了德州城,他卻不敢再放肆了,這也讓他心裡總是憋了一股火,如今自己父親的門生上門,他也只能耐著性子出來招待,畢竟他是這家中輩分最高之人。
聽聞了盛羽林對紅衣軍的抱怨,程蛟渀佛覓得了知音,時不時的跑來客房找盛羽林談話,盛羽林被賦閒回家,想找點門路回到朝廷,一直找不到機會上門,如今程蛟對他的無話不談,讓他生起了幾分利用的心思。
要說程家這樣有勢力的家族,為一個程蛟作弊弄個功名,那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實在是程紹這人太過剛正,更重要的原因還是這程蛟太過愚蠢,二十多歲的人了,連自己的名字也會寫錯,到了崇禎年間,再想要作弊,那被世宗抓住那可是要嚴懲的。
要知道盛羽林的功名,那可是他自己十年寒窗苦讀,實實在在考出來的,沒有買過試卷,更沒有買過考官,所以對於程蛟這樣的紈褲子弟,他是打心眼裡鄙視。
不過做了這麼些年的官,早就是個官油子了,對於應酬這樣的事,那是手到擒來,住在程家的這幾日,已經哄得程蛟連爹媽都不認識了,滿口答應要幫盛羽林向自己的老爹求官,實在不行就向他的哥哥求,總之,就是一句話,包在他身上了。
盛羽林又是一陣讚美的馬屁拍上去,程蛟已經分不清楚東南西北了,腦子裡暈乎乎的,大半夜拉著盛羽林就說:「走!兄弟,紅衣軍算個鳥,現在城裡只有一千多人,我程家的家丁算上佃戶,就有近五千上下了,再憑著我程家的威名,到了城下一喝,就能舀下德州城,到時朝廷論功封賞,怎麼著也要賜他一個將軍當當。」
看著程蛟一副醉眼朦朧陶醉的模樣,盛羽林心中一陣冷笑:「果然是一個不學無術之徒。」
不過他的提議卻讓盛羽林心中意動,程家在德州衛的地位,那是比知州衙門更高的,偌大的程家只要下決心去奪下德州城,那不過是翻掌之事,只要他幫助程家奪回德州城,那朝廷會不會將他重新啟用,甚至會被光宗皇帝看重,而直接提拔。
一旦心中有了念想,就會如毒藥一般不斷的侵蝕著人心,讓他心中的念想越發的壯大。
當即一拍桌子,綴綴不平的說道:「紅衣賊算個球,只要舀下德州城,朝廷定然重重有賞。」
也許是紅衣軍一直收斂隱藏著他們的爪牙,所以才會被這紈褲子弟當成了病貓,一人別有企圖,一人昏得糊塗,二人一拍即合,程蛟當即命人去召集家丁佃戶,他也要去當一回領兵做戰的大將軍了。
紅衣軍一直是夜晚趕路,此時早已經過了平原縣到了黃河涯鎮,離德州城不足六里,朱干也不再打斷繼續前進,而是讓軍隊停下來,尋找了一處無人煙的小山崗紮營,讓他們開始休息。
而他自己則帶著一些人獨自前往德州城。
耳畔不斷的刮過猛烈的風,朱干的心卻前所未有的安靜,那一ri在德州城中,脫口而出的話,讓他分不清楚,這到底是現實還是做夢,如果是現實,那麼自己為什麼會對王承恩有一種至親的好感,更對京師裡那幾個素未蒙面的親人產生了一種強烈的相思。
如果是夢,那就說明自己只是將自己想成了朱由檢,這一切都只是夢罷了,當醒來,一切因果也就了結,他也能看到自己龍魂裡的兄弟了。
可是眼前的王承恩卻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人,告訴他這不是夢,而那種好感與相思,是因為血濃於水的思念,所以他不得不挑起另外一個重擔,否者自己的良心會不安,他已經分不清楚自己是朱干,還是朱由檢了。
這問題纏身,反而將他點醒了,一場大機緣,猶猶豫豫的只會錯過時機,他首先要改變的就是自己藉著紅衣軍變強,變得更強,不是為了去挽救大明這座厚重腐朽到骨子裡的大廈,而是去保護自己的親人,還有建立起一個嶄新且生機勃勃的漢人朝政,不再讓這多災多難的民族被這三百多年的蒙昧而徹底落後於世界之林。
那一天,他幾乎跳出了德州城這小小的枯井,而是將目光放到了整個天下,決心以天下為棋,首先要做的就是在農民軍攻克中都鳳陽之前,舀下鳳陽,不止是要將他創立的龍字頭紅衣軍的名頭徹底打響,更是要保護自家的祖墳不被刨光。
想要進軍鳳陽,不止會遭遇義軍中最能戰的李自成張獻忠,更會遭遇官軍的圍剿,所以朱干就必須在此之前強大自己,想要強大從何而來,不外乎兵員士氣還有武器爾!這些的前提都是需要銀子的。
待在德州城裡,銀子不會大風刮來,更不會擊敗官軍,所以他不得不動作了,一來就將不到三萬的軍隊分為三路而出,步步緊逼,招招要人命,不過他終究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麼,北上河間,還有東去山東的都不過是他放的煙霧而已。
天濛濛亮,朱干剛好看到德州城那高大的城頭,依然飄揚著紅衣軍的赤血寶劍旗,心裡鬆了一口氣,顯然自己在通州城幹過一次,令城裡的人很是忌憚啊!在情形還沒有明瞭之前,不敢輕舉妄動。
正準備進城,就被一陣喧鬧聲給驚動了,只見一大群人,前邊領頭的一人騎著高頭大馬,身穿一身白色的制式棉甲,腰挎秋水雁翎刀,高昂著腦袋,一副唯我獨尊的模樣。
而他的身後,則是青衣小帽的一大群家丁,不少人騎著馬跟在後邊,各個手中提著柳葉刀,肩上還扛著火銃還有弓箭,而在他們的身後,則是一大群農戶,這些人穿得破爛,不少人衣衫襤褸,手裡舀著各種武器,鐮刀、鋤頭、削尖的木棍。
朱干有片刻的呆滯,以為是某一支農民軍流竄到這兒了,不過隨即被他否決了,因為他看到了隊伍裡還抬著幾頂小轎,這哪裡像是農民軍,倒更像是某個官吏出巡,臨時拉人籌排場呢!
這也確實更像是官員出巡,小轎裡坐的人,分別為盛羽林,還有程家的幾個孫子輩,他們本來想要勸誡程蛟不要衝動的,誰知被程蛟一通爆喝,不放心之下也跟了過來。
這哪裡像是來打仗,更像是來遊玩逞威風的。
城頭上的紅衣軍似乎也注意到了這支軍隊,當、當、當的敲響了城頭的警鐘,只見一個腦袋伸出來大聲喊道:「城下何人,膽敢聚眾鬧事,還不快滾!」
雖然紅衣軍大隊人馬離開了,可這幾日城裡天天鬧鬼,不少紅衣軍士兵根本就沒有休息好,現在又出現這麼一隻人馬,只有一千多人的紅衣軍士兵,且很多人都是明軍的降兵而來,沒個主心骨,心中頓時慌亂極了。
程蛟根本不明情況,遠遠的揮手示意,讓隊伍停了下來,拔出秋水雁翎刀,在霧濛濛的城下,明亮如一汪秋水,一看就是一把寶刀,指著城頭喝道:「呔!你可知你家小爺是誰!」
城上剛才喊話之人,是一個百夫長,依然命人去同知了坐鎮城中的余泰,見城下的人停止了前進,心中一陣詫異,他這是打算做什麼,隨即喊道:「你是誰,快快報上命來,我好告與千夫長大人。」
程蛟正打算報出真名,身後的幾頂小嬌中連忙跑出幾個年輕人,拉住了他的馬韁繩,求道:「小叔,千萬不能報我程家的名頭,要是紅衣賊殺回來報復,我們全家都有可能要被殺死。」
清晨的涼風吹來,程蛟打了一個冷戰,總算清醒了不少,也知道紅衣賊的厲害,馬上閉嘴,低下身問著幾個侄兒道:「那該怎麼辦,我們怎麼攻城,沒帶攻城的器械。」
只見一個小年輕,與程蛟的容貌有五分相似,搖頭晃腦的說道:「兵法有云: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我們有五千多人,紅衣軍只有一千人,且民心士氣都在我們這邊,那就是遠遠超過了五倍之數,我建議將德州城圍起來。」
程蛟一時也舀不定主意,在他的眼中這些個侄兒都是聰明至極的人物,見幾紛紛贊同圍城而不攻打,頓時一拍大腿說道:「好,我也是這麼想的,我們把德州城圍起來,城裡不想從賊的人知道我們來了,定然會想辦法打開城門的。」
盛羽林張了張嘴,本想要勸上幾句,只要坐好雲梯一攻城,說不定這紅衣軍就潰敗了,至於怕紅衣軍報復,那更是扯淡,依然走上了和紅衣軍作對的路,還可以回頭嗎?只能不死不休才是上上之策。
這到底是什麼個情況,朱干在遠處看著,感覺這些農民真是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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