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七十四章 文 / 冷月柔情
等鈺昊吃完，太監上來把飯桌撤了。
長公主回過頭來，大眼睛看著已經空落落的桌几，有些傻呆呆的樣子。
吃完飯鈺昊繼續辦公。過了沒多久，玉簡和孫千江來了，行過禮，一聲不響，開始做事。
玉簡頭腦清醒，孫千江也不差。
長公主在一邊看他們忙個沒完，屋裡太監宮女退的一個不剩。他去推門，推了半天推不開。
玉簡長相漂亮，腦子也一流。
就是……
他有過一次侍寢的記檔，就算是五年時限到了，他也出不了宮。將來，要麼在宮裡當一個閒差，要麼，就去觀裡廟裡。
娶老婆是不行的了。
鈺昊與龍成天訂三年之約，其實自己心裡也沒有底。
鈺昊能不能出宮呢？
不想了。
這位公主不知道是傲慢始然，還是覺得男女不別，又或，是旁人告誡過他什麼，始終不過來與鈺昊說一句話，推門推的累了，叫外面的人，可是他不認識這宮裡的人，叫不上名字，喊了幾聲來人，都沒有人來。
他氣急敗壞，捧了案上的瓷瓶往門上就摔，乒乓亂響。
鈺昊眼觀鼻鼻觀心，如老僧入定，不看，不問。
他鬧累了，倒很知道享受，跑到鈺昊那張鋪設柔軟精美的軟榻上去睡，一覺直睡到龍成天回來。
龍成天這邊進來，他那邊就爬起來，跑去抱皇帝的腿：「父皇父皇，皇后欺壓鈺昊！這滿宮的奴才欺負鈺昊！你要給鈺昊作主！」
皇帝看看鈺昊，鈺昊一臉淡然從容。
然後他問：「皇后怎麼欺負你了？」
他頭一揚：「皇后不給我飯吃！」
他笑笑看鈺昊，鈺昊攤攤手，小樂回話：「皇上，長公主飯前用過點心，所以吃飯的時候便不愛吃東西了。」
龍成天點點頭：「這也沒什麼。下次別給他點心吃。」
公主氣得小臉通紅:「皇后……」可成龍天已經站起身來：「送公主回去歇下。天冷早些睡。」
底下人答應著過來，他氣的眼睛裡淚花滾滾，一扭頭跑了。
第二天，一早龍成天走了，公主又被抱來。
不知道是不是他回去痛定思痛想了對策。還是有人給他支了招兒，今天沒怎麼折騰，給他點心也不吃。到了擺飯的時候，鈺昊留孫千江一起用飯。他長著圓臉兒，大眼，很愛笑，按說這樣的人很有子緣，可是長公主又不是一般小孩兒。
太監請他入座用膳，他還是理都不理。
他們照樣吃他們的。吃完撤下去。上茶，他也撇頭不喝，臉色不大好看，但眼神裡全是得意之色。
鈺昊懶的理他，點心盒子擺在明面兒上，吃完飯，叮囑他坐的不要太靠窗戶，桌上有書可以拿來看。
他根本理都不理。
冬天的下午過的異常快。一轉眼天就黑下來。
龍成天現在下班很準時，總是六點多七點那會兒回來。
小公主那動作，簡直是屁股上安了彈簧一樣的彈起來，撲向他爹的熱情好似白區群眾見了親人解放軍：「父皇——哇哇啊啊啊——皇后欺負鈺昊啊——」
龍成天看著鈺昊，鈺昊很無辜：「給他什麼都不吃——鈺昊還有這麼多公事，哪來空替你哄女兒，趕緊交給奶娘抱回去哄吧。」
小公主瞪眼看鈺昊：「你這個壞人！你存心就是想餓死鈺昊！」
鈺昊耐心勸導：「公主，嘴長在你臉上，你愛吃什麼吃什麼。愛說什麼說什麼，和鈺昊沒關係。你的肚子餓是你的事，和鈺昊沒關係。」
龍成天幾乎笑出來：「好了，雪兒不要鬧。皇后也是很忙，你不要只顧淘氣。」
於是乎，硬餓了一天的小公主，又委委屈屈的回去了。
鈺昊笑吟吟的端茶給皇帝。
嗯，你奴役鈺昊，鈺昊虐待你女兒。
倒是有來有往。
不過鈺昊這算是這子的什麼人？
繼母？鈺昊抖一個先……繼父？皇帝可還沒死呢……
真是複雜的家庭關係啊。
一壺茶，一爐香。
白石坐在矮几的另一邊。因為這屋裡暖和，只穿了一件單衣，外面的夾袍亦是單薄。
鈺昊給他斟上熱茶：「你也夠可以的。雖然立了春，風卻還冷的象刀子。你就穿這麼少，披一件斗篷怎麼御寒？」
他只是淺笑。
外面的人挨個傳喚進來回稟事情，千江就坐在下首，常例的事，便由他應對發落。玉簡在一旁，把上午的簿記挨個過目。
鈺昊隔了一扇屏風坐在薰香的內室，自己都覺得自己實在是夠腐化的。
不過，鈺昊在裡屋，對他們辦正事，也算有好處。
鈺昊要在外面，來回事的人個個都得下跪，先請安，再問禮，然後回事，還磕磕巴巴咬文嚼字，不夠他們難受的。再說，也實在耽誤事兒。
白石執起鈺昊的手看了看，說道：「你也太能吃苦了。手指都打起泡來。」
鈺昊抽回手笑笑：「這也沒什麼，繭子磨硬就好了。你這些天怎麼樣？鈺昊聽小樂說你病了，大半個月沒出屋子。請太醫看過沒有？吃什麼藥？」
他含笑不語。
鈺昊覺得這個人實在是……欠打：「這才能下地，又穿這麼少……」
他揮揮手像是趕蒼蠅：「你請鈺昊來喝茶，外面這麼吵已經是過份。居然你自己也聒噪不休，還讓不讓人靜心喝茶了？」
鈺昊陪笑：「好好，鈺昊不說。不過，回來你那件披風真不能再穿了。」
能讓鈺昊這麼低聲下氣，白石應該自得才是，連龍成天面前鈺昊都不曾這麼小心。
他拿了鈺昊一章本子翻看，熱茶的水氣升騰瀰漫在鈺昊和他之間。
外面仍然擾攘，裡頭卻是一室安謐。
白石眼睛不離書頁，一手慢慢端起茶盞。淺淺啜了一口。無論是姿態，容貌，氣息，都堪可入畫。
真想長歎一聲。
龍成天真是沒眼光，要是他先遇到了白石。這樣一個才貌雙全的人，才應該站在這權力的頂巔吧。
鈺昊……不過是他正好碰到的一個小角色。
不過，白石比鈺昊幸運。
五年之期一滿，他就可以出宮去，從此海闊憑魚躍，天空任鳥飛。
鈺昊呢？
鈺昊還不知道自己的方向。
不過，朋友一場，鈺昊也很替他開心。
他杯裡的茶又下去大半，鈺昊再替他斟上。白石坦然受之。並不覺得鈺昊給他斟茶有什麼不對。
就像他們還是原來的白石和白石一樣。
劉童捧了文碟進來，一聲不響放在案上，打個躬又退出去。
鈺昊認命的坐直身，拿起筆來，翻開簿本來看。
白石看鈺昊一眼，眉梢眼角儘是一股溫和的嘲笑之意:「你這哪裡是做皇后，分明是做苦役。」
鈺昊苦笑：「誰說不是。」
他不再說話，伸手過來。袖子向上捲了一卷，替鈺昊研磨。
他的手指柔白晶瑩，被墨條一襯，像美玉般剔透。鈺昊愣了一下，重新低下頭寫字。
白石是太消瘦了，因為常常抱病不見陽光，肌膚白的幾無血色。
鈺昊把那一迭書札批了一半，白石不知道何時伏在桌畔，沉沉睡著了。
他形容清減。想必病中苦楚寂寞。
白石，鈺昊多想能照顧你，就像以前一樣。
可惜，鈺昊所能做的，不過是遣人問訊，送些醫藥。
在這裡陪伴鈺昊他恐怕也是很無聊。
鈺昊站起身來，拿起一旁的貂皮斗篷給他披在肩上，順手揭起香爐頂蓋，撥了撥裡面的炭塊兒。
白石，鈺昊希望你可以平安出宮。去過你想要的生活。
你一意的藏形隱才，不肯為人注目。
入得冷宮，卻也能自如脫身，在在都是疑問。
鈺昊並不是不想知道，但是與那些事情比起來，你的心願，更為重要。
白石，鈺昊但願你快樂，鈺昊也會快樂。
劉童又進來，輕手躡腳。鈺昊看他一眼：「這些還沒看完。」聲音壓的低低的。
他搖搖頭：「主子，大公主來了。」
鈺昊意外的挑挑眉：「貴妃不是遣人說，大公主身體不適不過來麼？」
劉童做個苦笑的表情，還沒說話，身後的門砰一聲大開，火紅的一團影子衝進來。
「皇后！」
大公主一身上下是大紅錦繡襖裙，一張小臉圓圓白白十分可愛，讓鈺昊突然想起正月裡剛吃過的元宵。
他後面跟的乳母和女官急忙跟進，伏身拜倒：「皇后千歲千千歲。大公主，快向皇后行禮問安哪。」
小丫頭站得直直的，瞪眼瞅鈺昊，就是不跪。
鈺昊也不在意，反正他前兩天也沒跪過，不指望他今天突然就開竅。
「既然公主身體不適，今天天氣又冷，為什麼還帶他過來？」鈺昊淡淡的問一旁的女官。
見過他一次，是公主處所的管事女官，姓權名秋水。
「公主想念皇后，一定要過來。奴婢們攔不住，還請皇后降罪。」
鈺昊降什麼罪啊，該心疼的是貴妃才對。
不過這小孩兒一來，鈺昊下半天的清靜又泡湯了。
怎麼餓了兩天還沒餓乖他麼？前天貴妃讓人說，天冷，公主怕寒，不過來學規矩，鈺昊還挺開心。結果清淨了一天，今天他又跑來。
回頭看時，白石已經站了起來，微笑說道：「你這裡忙，鈺昊先回去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