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百一十五章 文 / 冷月柔情
嚴林終於饒過他被咬得發紅的唇,「真的沒有?」鈺昊搖搖頭,驀然發現自己的示意似乎會讓他誤會,又連忙點了點頭。點頭之後,更加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來。接著,嚴林呵呵的笑聲鑽進耳膜。笑了一會,嚴林把手臂往外張了張,把緊張得臉色發白的哥哥抱緊了一圈,附在他耳邊,「說你喜歡我。」詭異的要求,讓鈺昊驚詫地抬起眼簾偷瞥嚴林一下,隨即放下。嚴林不喜歡他的沉默。「快說,你喜歡我。」嚴林用令人毛孔悚然的撒嬌般的語氣下命,並且開始把手臂收緊,鈺昊不敢用手抵著他,漸漸地被強攏到胸膛貼著胸膛。兩具起伏的胸膛廝磨著,薄薄的單衣隔在中間,單薄至宛如根本不存在。嚴林把沉默的人兒勒在懷裡良久,彷彿需要一些時間好好感覺他的呼吸。這一刻他對漆黑的子夜感激萬分,他不必藏得像白晝那樣深,而鈺昊就在他懷裡,乖得可媲美一隻剛剛修剪過爪子的貓。「鈺昊,我對你好一點,」他貼著鈺昊微微顫慄的耳垂,「好嗎?」一往情深的,專注的聲音,裡面隱約帶著怕被辜負的畏懼。他等了一會。「鈺昊,你為什麼,就這樣討厭我呢?」他把鈺昊僵硬的身體鬆開了一點,強抓起軟中帶骨的手,往自己臉上放,語氣變得有些焦躁,「你摸摸看,和嚴雨有什麼不同?」「你這麼討厭我?連看都不想看?」「和嚴雨有什麼不同?」「一樣的,分明一樣的。」「你不信,你摸摸嚴雨的……」他把鈺昊的手帶往身後的嚴雨臉上摸去時,鈺昊猛然把手抽了回去。坐起上身。剎那,一切凝結般的死寂。嚴林瞪著黑暗中優美起伏的身影,感覺心口彷彿被鐵錘狠狠敲了一下,四分五裂的碎片簌簌往下掉。純白的絲綢的單衣在黑暗中彷彿會發光,他不知道發光的是衣服。抑或是鈺昊本人。「躺下。」半晌,嚴林從齒間擠出兩個字。可怕的語氣。面前坐著的人連輕微的喘息都驟然停止了,黑暗中的輪廓顯得僵硬。「我要你,給我躺下。」又有幾個字從齒縫擠了出來。他的眼神凶狠如受傷的豺狼,在夜裡更令人發悚,幽暗的光芒從瞳子裡射出來,幾乎洞穿身體虛弱的鈺昊。鈺昊深吸一口氣,片刻後,帶著認命的覺悟。他緩緩躺下,就在嚴林身邊。嚴林的呼吸,卻呼哧呼哧粗重了起來,他喘得那麼用力,像竭盡全力壓抑著一隻快破體而出的惡獸,令鈺昊也難以自抑地跟著驚恐。弦繃斷的前一瞬,嚴林咬住牙,狠狠地翻了個身。用背對著鈺昊。「睡吧。」用盡力氣按捺了自己之後,他才找到一點力氣,粗著嗓門對身後的鈺昊說。鈺昊在身後。而嚴雨熟睡,毫無憂愁的臉,就在眼前。嚴林在被下捏著拳頭,用指甲掐自己的掌心。他心裡想狠狠給嚴雨一拳,把這有福氣的,無憂無慮的,得到他最想得到的東西的嚴雨從美夢中揍醒。但他的手卻完全違背了自己的意志,輕柔地,憐惜地,撫上嚴雨閉合的眼瞼。真會睡。這個小笨蛋……這個該死的小笨蛋。「我怕你……」一絲若有若無的聲音,忽然從身後飄過來。如此輕微飄渺,令嚴林不敢置信地凝固了好一會。「我,」夜裡,鈺昊的聲音低低的,異常悅耳。清淡,乾淨的嗓音。他停了很久。才把話接了下去,「我,沒有,討厭你。」靜。安靜主宰了一切,不知道多久。我,沒有討厭你。嚴林覺得自己的喉嚨被哽住了。鈺昊,鈺昊。被垂幔圍繞,溫暖擁擠的大床上,將擁有天下一切的君,用他平生最大的毅力,讓自己靜靜躺著,心裡只反覆翻轉著一個念頭。鈺昊,我會對你好。我要對你好,比誰都好。永遠都對你好……反反覆覆,在心裡默念。誓言在他血管裡奔騰,身體卻絲毫不敢挪動。他唯恐,哪怕只是一個指尖的動彈,也能驚走這突如其來的溫暖。終於,他的心在始終的冰冷中,終於有了一點溫暖的感覺。雖然只有一點,但冰冷曾經如此漫長,彷彿永生永世。所以,僅一點,也已經夠……熱燙了……
?次日老天開恩,天氣好轉。嚴林料著自己會一夜無眠,到迷迷糊糊醒來,才驚覺自己竟睡得日上三竿了。常在聽見動靜,趕緊到床邊來侍候,笑瞇瞇道,「君主醒了?難得睡得這麼踏實,奴才看君主睡得香,比自己睡個好覺好歡喜呢。可巧天又大放晴,若是有興致,坐小暖轎出去逛逛?散散痛也好。」??睡了好覺,神清氣爽,連傷口也不怎麼疼了,聽著他嘮嘮叨叨,出奇的好心情,坐起來讓他們侍候著端熱水搓毛巾,朝窗外看,一片明晃晃的,果然一掃這些天來的陰陰沉沉,彷彿一切都豁然開朗起來,充滿英氣的臉也逸出一絲笑,把擦臉的熱毛巾往臉盆一扔,仰頭吐出一口長氣,「大放晴,好天!」瞄左右空空的凹下去的亂被窩一眼,又彷彿漫不經心地問,「兩位君主都哪裡去了?」「稟君主,兩位都在側殿裡。」「側殿?」嚴林隨意嗯了一聲,又緊跟著問,「在幹什麼?」「下棋。」陽光透著迴廊頂頭雕琢的福壽雙全紋路,斑斑駁駁交錯射下來,印得嚴林渾身暖洋洋的份外舒坦,腳步也輕快。繞過迴廊就瞧見側殿的大木門,門沒有全閉上,微微開了小半扇。兩三個年級較小的內侍站在門口,正曬著難得的好太陽,瞇眼彎腰,打著哈欠,見到嚴林忽然憑空冒出來似的站在面前,唬得臉都白了,像被人抽可筋般撲騰跪下,「殿……」嚴林伸出一根指頭,打橫擺了擺,揮手要他們都到一邊去。也不推門,側著身子從開了小半的門悄悄躡進去。冬天裡的大太陽永遠是討人喜歡的。偌大的側殿被它照得亮亮堂堂,皇上前不久親自賞的琉璃瓦七色燈從中央垂下,因為是大白天,殿內又夠亮,內侍們已經把這燈吹熄了。有人在這裡用了早點。一旁的小桌上隨意地擺著杯壺碗筷,還有五六個盛小菜的白玉盤子,菜都吃得不多,只稍微動了動。半個不知被誰咬了大半的黃鬆糕擱在碗沿上,整個透著一股愜意。另一邊,窗前擺開了棋局,交戰雙方都正沉迷,嚴雨低頭咬牙,瞅著棋盤猛皺眉。不知鈺昊又是什麼表情,嚴林靜悄悄矗立在他後面,忍著不靠過去瞧他的臉,把視線向棋盤投去。一看,不禁抿唇一笑。怪不得嚴雨那樣愁眉苦臉呢,分明是個敗局了嘛。這麼久不見,棋藝一點也沒長進。「我下這!」嚴雨苦思冥想半天,慷慨就義般的把手中快捏碎的黑子往棋盤上一放。嚴林心道,笨蛋,那不自尋死路嗎?嚴雨指頭一按下去,似乎也瞧出來了,小虎意識到危險似的怔了一下,又嚷嚷道,「不對!不對!」鈺昊偏了偏頭,沒做聲。嚴林把他的背影印在眼底,仔仔細細,沒一分遺漏。他那麼放鬆,脊背上線條柔軟優美,不用瞧,也知道他此刻臉上必然如當初自己無數次偷窺時那般清淡閒適。「鈺昊哥哥,你把這兩個子去了,讓我吧。」嚴雨悔了子,把黑子又捏回手心,死勁瞪著棋盤,隔了半天,忽然伸手把鈺昊的兩顆白子也捏走了,耍賴兼撒嬌似的嘿嘿笑著,猛一抬頭,愕然叫道,「嚴林哥哥!」??待要擺手要他噤聲,已經來不及了。面前的脊背果然驟然緊縮起來,本來背對著他的鈺昊猛然站起來,彷彿蛇在咬他的腳。他被嚴雨一聲「嚴林哥哥」駭了一跳,起得又急,還要轉頭去看,哪裡站得穩,頭才轉到一半,瞅見嚴林半個影子,腳下就失了重心,身不由己往後一倒。(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