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百六十五章 文 / 冷月柔情
和他相關的字眼，總充滿血腥味，彷彿是一種從娘胎裡帶來的本能，到這世上的第一刻起，他身上就不存在情和愛，只有一雙利爪，不斷的伸出，揮舞，劃向四周。?這和鈺昊身上逸出的與世無爭，格格不入。?鈺昊怎麼可能真的愛上他？?當小心翼翼的鈺昊，被假象蒙騙得暈頭轉向，才剛露出一點愛意，卻忽然得知?春藥的實情，被嚴雨用真相這根棒子一棍子打醒後？?當他失去了昊君位，失去了權利和可以禁錮鈺昊的一切後，鈺昊怎麼可能還屬於他？?兩人默默相處，默然以對。?在相處中，到處是讓他們痛苦萬分，卻不肯捨棄的溫柔。?在床上扶起身子，餵藥，餵飯，更衣，他們默默的相處著，每一個動作彷彿都小心翼翼觀察著對方的反應，害怕下一刻會遭到對方拒絕。?但是，沒有任何人拒絕。?當嚴林把勺子遞到鈺昊唇邊時，鈺昊比任何時候都乖。?他張開口，順從地把勺子上的東西吞下，不管是湯藥還是食物。?誰都沒有說什麼，誰也不知道將來會如何，他們只是隱隱約約感覺到，這一切彌足珍貴。?因為，誰都不知道這些沉默的，在空氣中逸滿了憂傷悲哀、疑慮不安，還有殘存的一點甜蜜的接觸，會在什麼時候終止。?他們深深感到自己辜負了對方，卻誰也沒勇氣戳破這層透明的紙，只巴望著時間再延續一點點，哪怕半個時辰也好。?他們只知道，眼前的一點一滴。雖然既沉默，又讓自己心底哭泣般的哀傷，但當他們失去這可以抬頭就看見彼此，伸手就可以觸摸彼此的今日後，這失去的一切，都將如他們人生中最美的夢一樣。被他們從此念念不忘的期盼重溫。?可是。即使他們再努力地延續。?該來的，到底還是來了。?這日，天空出奇的放晴。?彷彿春天提早到了，隱約有雪化的跡象。?因為雪融。氣溫更低。?人站在天地間，只覺得自己渺小，頭頂上金燦燦的太陽。腳下卻是冰冷濕滑中硬不硬的積雪，早被來往人的靴印踩得面目全非，再無一點冰清玉潔的模樣。?嚴林已經起床。正在房中翻書，常在進來稟報：「君主，廷內宿衛大將軍求見。」?嚴林心裡一跳。?現任廷內宿衛大將軍是他的表姨父張回曜，不久前被歷代提拔到這位置，專責保護宮廷內院。?嚴林腦子轉得飛快，面上卻拿著書悠悠閒閒，正眼也不瞅常在一下。輕描淡寫道：「宿衛大將軍見我幹什麼？沒什麼要緊事就叫他回去吧。」?常在應了，出去代他傳話。?不料過了一會兒。外院傳來隱隱約約的喧嘩聲，不到片刻，腳步聲入耳。?嚴林抬眼往窗外看，穿著宮服的張回曜跨著流星大步，已經闖到廊下，常在一臉苦相，跟在後面又急又氣地追著，「將軍!將軍留步，昊君君主正忙著……」?張回曜不理會，悶著頭就往裡面快步走。?三番兩次求見，都被昊君用各種理由擋了，如今實在是沒辦法了。?他也算麗妃娘家那邊的人，認真計較起來，嚴林還要叫他一聲表姨父，和嚴林的關係自然和一般臣子不同，膽子也大點。?嚴林看他風風火火過來，知道常在攔他不住。?默默歎了一聲。?鈺昊還在房裡熟睡未醒，嚴林不想讓鈺昊被驚擾，把手上的書丟到二芳，趕在不遠之客掀開門簾前，一步攔在門外，笑吟吟道：「大將軍好威風，這麼一身殺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來抓拿我的呢。」?張回曜抬頭一見嚴林，跺腳歎道：「君主，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說笑，唉，唉!」?嚴林不等他往下說，打個手勢輕輕攔住，笑道：「好一陣子沒請教姨父的圍棋了，都怪這天氣，總是大雪下個沒完。好不容易今天是個晴天，來來，到側廳坐著，我親自給姨父擺棋盤。常在。」?「在，君主。」?「把皇上賞我的夢湖碧螺春取出來，給大將軍泡上。」?嚴林一邊說著，一邊親熱地挽起張回曜的手，將他請到側廳。?張回曜是武將，沒有文官那麼多轉彎腸子，這些天多次求見不得，憋了一肚子的話。在側廳坐下，看常在一走出去開庫取茶葉，張回曜立即起身把房門關上，轉身便道：一昊君啊，你這到庭是怎麼了？」?他這話急促沉重，像有點被人逼急了的樣子，嚴林卻早就料到了，取出棋盤擺在桌上，嫻熱地分放黑白二子，好整以暇道：「什麼怎麼了？」?張回曜被他這漫不經心的調子噎得一愣，焦躁得只想拍桌，但面前這個雖是晚輩，但同時也是當今昊君，再急也不能無禮，愁容滿面道：「昊君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宮裡要出大事了。五皇子如今天天騎著馬在宮裡走，高人一截，謹妃咳嗽一聲，收的問安帖子和禮物就堆成了山，反瞧我們娘娘身子不舒服，到她面前請安的人競一天比一天少，到了也是屁股沒坐熱就告辭，好像娘娘的地方有毒似的。如今人心惶惶，臣子們心裡都七上八下，皇上到底是怎麼了？明明昊君在這，為什麼讓別的皇子騎馬過宮？這不是……不是……」?他急歸急，嚴林卻一副沒事人似的，淡淡道：「大將軍過慮了。於城也是皇上的兒子，他差事辦得好，皇上賞賜他一個臉上有光的騎馬過宮名頭，是名正言順的事。謹妃向來溫婉和善，得眾人愛戴，她生個小病，大家去請安問候，送點禮物，也沒什麼。」?「殿下!」張回曜忍不住把音調提高了一點，豁出去道：「君主您一向英明果斷，別人都說您是火眼金睛，怎麼這光景卻什麼也瞧不出來了？先是騎馬過宮，後是代傳各官進言，您的五弟於城可是一步登天啊，待在皇上身邊，也不知道下了什麼藥，現在能隨時見到皇上的就只有他了，連您這個昊君要和皇上說句話，都要通過他才能傳到皇上耳朵裡。他想傳什麼，就傳什麼，您想想，這豈不危險？」?「姨父說得言過其實了。」嚴林慢悠悠道：「王太傅他們，不是也能見到皇上嗎？皇上旨意裡面說得很清楚，他老人家要養病，受不住人人都去呱噪，等日後皇上病好了，有精神見我們了，自然會召見的。」?張回曜來見嚴林，是曾和麗妃商量過的，懷著攸關天下生死的大計過來，不料說來說去，話頭都被嚴林不鹹不淡的繞開，不禁氣血上湧，猛然站起來，居高臨下對著擺弄棋盤的嚴林道：「好，我也不和君主打太極，咱們明白說話。君主，瞧皇上的意思，去年的事恐怕又要重演了。」?嚴林眉頭一抽，把手虛虛在半空一壓，止住張回曜，沉聲道：「姨父，禍從口出，小心說話。」?「都這時候了，還能怎麼小心？」張回曜連珠炮似的道：「五皇子不但自己得意，連謹妃娘家人也得意了，前幾天謹妃幾個娘家嚴雨，全一個個升了官，其中一個叫鄧伯通的，本來只是個小侍衛頭，竟被皇上一道旨意，連越幾級升為宿衛副將，當了我的副手，其他的人也不用說，都是朝中要緊地方的副職，我看要不是他們實在資歷太淺，恐御史們一窩子上奏反對，說不定連正職都給他們了。」?嚴林淺笑，「姨父你現在當著宿衛大將軍正職，怕他們那些副職的幹什麼？」?張回曜道：「現在還說什麼宿衛大將軍？我剛剛接到聖旨，命我下個月卸下原職，要調到京外去。聽說很快，連君主兩個舅舅也要被調出京城，到外地當宮。」?「哦？」?「什麼？昊君竟一點也不知道？」張回曜驚道：「往日皇上擬定的旨意，不是有副本送過來讓昊君過目的嗎？難道現在連昊君幫批奏折和過閱旨意的事，都一併被取消了？」?嚴林搖頭，「奏折我還在看，皇上發下的聖旨，體仁宮的內侍也常送抄本過來，不過並沒有和此有關的。」?張回曜一拍桌面，「一定是被於城藏起來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麗妃滿門的盼望就是他們家的昊君嚴林，對威脅嚴林地位的於城當然極為敬視。?張回曜情急之下，連五皇子都不稱了，對於城直呼其名，怒罵一聲。?然後沉下聲音，豁出去地道：「現在局勢已變，君主一定要當機立斷，採取行動。」?嚴林驟然沉默。(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