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百六十六章 文 / 冷月柔情
張回曜話已出口，如離弦之箭，再沒有猶豫遲疑的餘地，緊迫地道：「君主慧心明目，應當明白情況有多嚴重。皇上提拔於城派系的人，打壓君主派系，佈置綿密，最後發動就在頃刻之間。君主，絕對不能再猶豫了，否則，廢黜的聖旨一下，全盤皆輸，君主難道要娘娘像麗妃一樣淪落到冷宮中嗎？」?又道：「幸好，現在君主兩個表舅卸任的聖旨還未下，他們掌著都城東門和南門的禁衛軍。如今大家逼到絕路，只有背水一戰，只要君主點頭，我立即代君主聯絡眾人。再過三天就是送冬節，宮裡會有慶祝，每年照例，這一日京城城門守兵都會調動一番。我們可以趁著這機會發動，京城東門南門禁衛在外挾制，派一部分兵馬把城中重要官員都看守在家裡，不許走動，剩下的人把守宮門，將皇宮圍成密不透風的鐵桶。我眼下還仍是宮中宿衛大將軍，宮中侍衛都要聽我指揮，等時機一到，我就帶著宮廷侍衛，先以平叛名義斬殺於城謹妃等，再到體仁宮向皇上奏報經過，請皇上起草聖旨，詔令天下讓昊君君主登基，皇上退位後，則可為太上皇，在京外御苑頤養天年。如此大事可成!」?這一番計劃不是臨時起意，而是經過周密計算佈置，幾人再三揣摩敲度才定下來。?張回曜不知在心裡斟酌過多少次了。?所以一口氣說出來，侃侃而談，極為誘人。?嚴林聽了，卻是心裡一寒，「你都和誰商量過？」?張回曜會錯意。很有信心地道：「君主放心，都是信得過的自己人。」?「混賬!」嚴林驀然露出怒容，「結黨營私，圖謀不軌，還妄想逼宮，你們都瘋了嗎？皇上是何等人物。虎老餘威在。能讓你們幾個小人逼得退位？」?張回曜作夢也想不到嚴林忽然動怒，愕然萬分，「殿……君主……」?嚴林俊容覆上寒霜，目光令人不寒而慄。低喝道：「閉嘴!不許再說一個字。立即給我回去，就當這事沒有發生過，任何人敢輕舉妄動。別說皇上，我就先動手宰了他!」?不再給張回曜任何開口的機會，霍然站起。把門猛地一拉，擺出送客的架勢，冷冷道：「我這地方再怎麼寒傖，畢竟也是昊君居處，以後請大將軍照規矩請安拜見，若再無禮擅闖，別怪我不念舊情。」?張回曜抱著拋頭顱灑熱血的激情而來。不料熱臉貼上冷屁股，對嚴林既失望又生氣。還摻雜著一股大勢難挽的心痛，鼻子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站了半天，終於狠狠跺腳出門。?正巧常在親手捧著兩杯剛剛泡好的御賜上茶過來，被撞個正著。匡當!兩隻珍稀的景德官窯青山綠水瓷杯砸在地上，碎成水汪汪的一地。?「哎呀，大將軍……」?常在才一開口，張回曜隨手一揮，把他推得趔趄倒退幾步，一言不發地大步去了。?常在失手打了茶，還被推得七葷八素，轉了個圈才站穩了腳，張回曜背影已經在半月門處一閃不見了。?他又委屈，又摸不著頭腦，只好訥訥地到嚴林跟前，「君主，都怪小的不小心……」?嚴林表情清清淡淡，什麼也瞧不出來，「算了，也不是你的錯，兩個杯子算什麼？不值得哭喪著臉。」?他轉身回房去看鈺昊。?鈺昊傷寒加上藥性相沖的毒性，到如今身子還很弱，睡多醒少。?這時候還沉沉睡著。?嚴林再沒有心思裝模作樣的看書，坐在床邊，低頭審視他心愛的哥哥。?俊逸的臉色帶著病中的蒼白，好不容易曾將養過一陣，有了點血色，如今這些成果一絲都不見了。?連睡著也蹙著眉。?這麼不快活？?嚴林輕輕往那清秀標緻的眉上輕撫，恨不得撫平上面凝結的憂慮，但無論柔柔地撫了多少遍，終究撫不平。?他心裡難受，極想歎氣。?想到會驚醒鈺昊，生生忍住了。?哥哥，天要變了。?我要是走錯一步，可能以後就再也見不著你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剛剛是不是已經下錯了一步。?嚴林在心裡默默地說。?他性格冷傲剛毅，像這樣對未來沒有信心的話，從不肯出口。?此刻對著睡著的鈺昊，在心底低聲說這幾句，剎那間痛得心如刀割。?如果自己真的撐不住了，這根本不會自保的人可怎麼辦？?他這樣柔弱纖細，又是金枝玉葉，要是將來要遭人欺辱，還不如現在死了：：?嚴林發疼的心臟被什麼狠狠一扯，雙手伸直，十指覆在鈺昊雪白的脖子上。?微熱的肌膚滑膩動人，透過指尖，嚴林感受到鈺昊虛弱但穩定的脈搏。?一跳、一跳、一跳、一跳……?好像是天地間最令人感動的聲息。?哥哥。?嚴林總是從容不迫的臉近乎猙獰的痛苦扭曲著，幾乎把雪白牙齒咬碎，十個指頊用力到打顫。?掐不下去。?指下柔滑如一匹純白錦緞，晶瑩無瑕。?他，捨不得。?嚴林在心中長歎一聲，把雙手顫抖的縮回來，快凍僵似的揉搓著手腕。?人人說他面冷心冷，刻薄無情。?其實，他也怕冷。?小時候真羨慕嚴雨，天冷了，哥哥會毫無顧忌地幫他搓手，兄弟倆偎在一起烤火，好像冰天雪地裡一對小雛鳥。?他也想和鈺昊，當一對小雛鳥。?如今，不指望了。?自從鈺昊知道春藥的事後，嚴林對這些過去的美夢，就再也不指望了。嚴林心中無限煩惱，千頭萬緒，還要勉強自己冷靜下來一根根抽絲剝繭，看清全局。?他坐在鈺昊床邊，一邊撫著鈺昊微熱的臉龐，一邊沉思不語。?正想得入神，常在躡手躡腳地進來。?嚴林聽見動靜，皺眉道：「我誰也不見，不管誰來了，一律擋駕。」因為怕吵醒鈺昊，聲音放得很低。?「君主，這個人小的實在擋不住。」常在苦澀地道：「麗妃娘娘已經在側廳等著了，娘娘她不許小的通報……」?嚴林滿腹憂愁，又添一重。?他慣了把難受都壓在心裡，表情也沒怎麼變，疲倦般的閉上雙眼，半晌睜開，打起精神站起來，「我去見她。」?到了側廳，麗妃鳳容寒霜，端坐上首，見了嚴林還有後面跟隨的常在進來，冷冷道：「常在，你出去。昊君，把門關上，我們母子說點家常。」?常在一聽她說話的調子，就知道要出事了，噤若寒蟬，連氣都不敢喘，嘴巴閉得緊緊的趕緊後退出去，臨走前還萬般小心把房門帶上。?側廳中只剩麗妃和嚴林兩人。?母子一個坐著，一個站著，氣氛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壓得胸口抽疼。?麗妃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昊君趕走了張回曜？」?目光斜下，死死盯著桌腳，彷彿為了壓抑隨時會爆發的怒意，不肯將視線正投到嚴林臉上。?對待麗妃，嚴林無法用上對付張回曜的方法，輕歎一聲，低聲道：「麗妃如果要談張回曜所言及之事，就請立即離開吧。嚴林實在不想對麗妃無禮。」?「無禮？」麗妃冷笑，轉過臉看著嚴林，「好一個昊君，你倒真讓我刮目相看。想當初你果敢幹練，現在反成了一團軟泥，甘心等著你皇上發落。我知道，你不是糊塗，你只是為了那個鈺昊，巴不得把命都送他手上。我也知道，如今我這個麗妃在你心裡，再也算不上什麼，可憐我還為了你苦苦思量，日夜擔心皇上廢黜了你，拋出性命不要，也要讓你避過鈺昊那樣的命運，你倒好，把我一腔苦心全當狼心狗肺。不錯!我圖謀不軌，結黨營私!你倒說說，我好好一個後宮皇妃，結哪一個的黨，營哪一個的私？你若有一點為人子的良心，怎說得出這樣傷透人心的話？。」?她得到張回曜的回報，失望悲憤，加上局勢危險，覆巢之禍隨時降臨，懼怒交加，恨得嚴林咬牙切齒，一開口就言辭嚴厲。?但這一次來，主要目的還是勸動嚴林，而不是發洩怒氣。?淑妃犀利地譏諷一番，顏色稍緩，又換過一種口氣，歎道：「孩子，麗妃何嘗願意你去當背棄親父的逆子？只是天家無骨肉親情，你在乎親情，皇上不在乎，你五弟更是個沒仁義的，瞻前顧後，到頭來只有你會吃虧。嚴林，你要相信麗妃，這宮廷裡頭，只有麗妃會為你們著想，你要真落到鈺昊這樣的下場，麗妃痛都痛死了。我只要想一想你成了昊君，被那些小人凌辱踐踏，我就整晚整晚的無法闔眼。」(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