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百八十二章 文 / 冷月柔情
清怡眼裡蓄淚，勉強柔聲哄道：「君主，來，把藥喝了，好把病治好。」彎下腰，把鈺昊上身稍扶起一點。?碗遞到唇邊。?鈺昊雙唇早褪盡血色，白慘慘的，觸著瓷碗邊緣，顫得如風中落葉。?「麗妃……麗妃……」他竟然發出一點聲息。?自從他病倒後，凡能開口說話，無一次不是力竭聲嘶，要見皇上，此刻居然叫起麗妃，語氣頗為平靜。?正在垂淚的麗妃聽了，驚喜交加，趕緊過來扶了他，「鈺昊、鈺昊，麗妃在這裡，好孩子，你要什麼？」?鈺昊雙唇顫了半日，才又斷斷續續道：「麗妃，不要逼我喝藥……麗妃，求求妳……求求妳了……」雙目滿是哀求。?麗妃心痛道：「好孩子，麗妃怎麼忍心逼你？只要你迷途知返，不要再捲入嚴林的是非，好好做你的皇子，麗妃從今以後，什麼都依你。」?鈺昊聽見「嚴林」二字，驀然神情大變，眼睛瞪得老大，十分嚇人，身子僵了片刻，忽然後仰脖子，看著頭上的黃瓦屋頂，淒厲大叫，「嚴林、嚴林!你回來!你回來!」?麗妃聽得一陣心驚，知道他絲毫未改，上來抱住他道：「好孩子，別叫了，求你別叫了!」拿手絹捂他的嘴。?「回來!回來!不……不要……我不要喝藥!我要救他!我要救我嚴雨……」?清怡手忙腳亂，把碗裡的藥往他嘴裡灌。?鈺昊重病之中，連女流力氣也敵不過，喘著氣拚命搖頭，掙扎著不肯喝。被硬灌了兩口，痛苦得連連咳嗽，身子蜷成一團，哭著求道：「清怡、清怡……妳別這樣逼我……」?他身子虛弱到極點，說每一個字都是骨髓裡擠出來的力氣，又顫又輕。?清怡臉頰滿是淚水。哽咽著道：「君主別執拗了。這樣苦熬著誰受得了？你為了嚴林君主要把自己的小命送了，讓娘娘怎麼活？快喝了藥好好睡吧。」?也顧不了上下尊卑，單膝壓在床邊，按著鈺昊把尚溫的藥汁往裡灌。?大口大口的液體擠進喉內。鈺昊瞬間窒息了般，想起嚴林被自己害得陷在應印院，不知正遭著什麼罪。自己明明可以為他洗刷，卻無用得連皇上一面也見不上，心裡絕望如冰。?心臟猛地像炸開了一樣。熔岩般燒著席捲過來，痛得全身痙攣。?「啊!」鈺昊在床上陡然翻身，慘叫一聲。?混著血的藥汁，吐了滿床滿地。?「鈺昊!」?麗妃驚叫，猛站起來，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清怡趕緊扶住。「娘娘當心!」?正在此刻，何九年的聲音從門外帶著緊張傳來。「娘娘，吳才奉旨代皇上賜參探視，已經到殿門外了!快做準備!」?吳才雖然只是個內侍，卻是歷代身邊的人，奉旨過來，連麗妃也不敢怠慢，整理裝束領著清怡親自到廊下迎了，聽吳才宣了口諭。?麗妃謝了恩典，站起來，命宮女上前把賞賜的長白山老參收起來。?吳才不久前奉旨來過，才兩天不見，看麗妃更見憔悴，全無當初一絲風華耀目，心裡驚訝感歎，兒子病了，當麗妃的一日不得安生，麗妃在宮裡強撐苦熬這麼多年，想不到遇上這種事，榮華富貴雖在身，又有什麼用？?他在宮裡待久了，老練精到，心裡想歸想，面上卻恭恭敬敬問：「不知鈺昊君主近日身子好些沒有？」?麗妃搖了搖頭，幽幽歎了一口氣。?「皇上關心君主，有旨，要小的必須親眼看看君主，好回去詳報君主情況。」?昊君殿眾人心裡有鬼，都不想吳才靠近鈺昊。?但這是旨意，誰也不能違抗，只能領了吳才進房。?清怡到了門前，低聲道：「君主剛剛服過藥，才睡下。吳總管腳步輕點，別驚醒了。」?「放心，自然會小心的。」?房中整潔雅致，燃著淡淡的安息香，剛才強灌鈺昊時沾了藥汁血水的床單早換過全新的，地磚擦得一塵不染。?吳才跟著清怡來到床邊，低頭一看，心裡便一跳。?怪不得麗妃花容無顏色，想不到鈺昊病成這樣。?氣息虛弱，唇白無色。?人在厚被裡，雖然看不見身子，臉和脖子卻瘦得能見骨，這一消瘦，形狀極美的五官更為精緻，像一碰就會被損傷到似的。?一隻手露在被外，五指蜷縮，關節發白，彷彿在睡夢中也痛苦不堪。?吳才驚詫片刻，小心地呼出一口氣，低聲道：「小的斗膽說句實話，君主的氣色，比前兩日來看時更不好了，太醫們怎麼說？」?麗妃歎道：「太醫們也拿不出個好主意，鈺昊這個身子先天就不好，他們是什麼猛藥也不敢下的，現在開的都是溫吞方子。」?清怡知道吳才是代歷代問話的，在一旁小心地道：「藥理我們娘娘也不懂，若要問詳細脈案，可去太醫院查，都有留檔的。」?吳才道：「那是自然要查的。皇上雖在體仁宮裡養病，心裡沒少惦記君主，每隔三兩天就命太醫院把君主的脈案送過去，親自看過了才放心。」?沉吟了一會兒，看著床上毫無聲息的鈺昊，又問：「近幾次來，沒見君主開過口，常這樣終日睡著嗎？」?麗妃和清怡心裡都輕輕一震，迅速交換個眼色。?清怡道：「都是這樣昏昏沉沉的，偶爾醒過來，進點飲食就躺下了。」?「哦。」?他們低聲交談，聲音並不大。?鈺昊卻彷彿聽到動靜似的，冷不防地，露在被外的五指曲了曲，虛弱地輕輕撓著。?清怡不作聲地往床邊移了半步，身子擋住吳才視線，若無其事地假裝彎腰幫鈺昊掖被子，把他的手放回被裡。?偏偏吳才眼尖，早就瞥見那一點點動靜，奇道：「君主醒了嗎？」?「沒有，大概是夢見了什麼吧？」?吳才仔細去看鈺昊臉色，白中帶青，雙目緊閉，濃密的睫毛卻顫個不停，好像在極可怕的噩夢中竭力掙扎著。?「君主？君主？」吳才不由喚了兩聲，低聲道：「君主，小的奉旨，看您來了。」?鈺昊長長的睫毛顫得更厲害，抖得連人的心都隨著它一起顫慄。?吳才耐心等了好一會兒，鈺昊卻終究沒能睜開眼睛。?麗妃心提到嗓子眼，知道藥效起了，暗中鬆了一口氣，忙道：「吳總管辛苦了，請到側廳喝杯熱茶，這裡就讓鈺昊歇著吧，清怡妳留下來好好伺候君主。」?吳才恭謹道：「不敢叨擾娘娘，小的還要回去覆旨。」?麗妃巴不得他快走，把他送出鈺昊的臥房。?腳剛邁出房門，外面忽然一陣高昂的通傳聲傳來，「皇上駕到!」?麗妃心神大震，轉頭去看吳才。吳才也是一臉驚愕，顯然並不知情。?何九年小跑著趕來，氣喘吁吁道：「聖駕到了，娘娘快請迎駕!」?頓時把眾人驚醒過來。這時候也來不及查究怎麼來得這麼怏，連換正裝的功夫都沒有，清怡給麗妃匆匆整了整衣裳髮鬢，趕緊扶著麗妃往外走。?一行人急急忙忙到了昊君殿前庭，歷代已經進了門。?歷代這舉動似乎是臨時起意，連大轎也沒動用，八個內侍抬著一頂裡面加了瑗爐的漆金暖轎，裡面鋪著深山老熊皮做墊子，正小心翼翼抬進殿門裡。?麗妃等人趕來迎駕。?九五之尊，病中親來探望自己和兒子，麗妃驚喜之外，又心虛畏懼，跪迎歷代，按禮數請安，才道：「這麼冷的天，皇上怎麼親自來了？臣妾心裡十分不安。」?歷代也是病人，腿腳不便，內侍們連著毛墊子把他請下來，安坐在一個帶來的大軟椅上，抬著大軟椅聽歷代使喚。?歷代低頭看看跪在下面的麗妃。?自從鈺昊被廢，麗妃關入冷宮，到今天還是第一回再見面。?同在宮中，卻如隔千山，令人徒生咫尺天涯之歎。?歷代自己也是感慨萬千，輕輕歎了一聲，「別跪著了，起來吧。朕過來看看鈺昊，聽說病得不輕。」命人把他抬到鈺昊房中。?眾人遵命，把他抬到鈺昊房裡，因為怕人多氣息雜亂，不相干的人到了門外都停下了。?只麗妃、清怡、吳才，和兩三個歷代心腹的侍衛跟進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