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百八十四章 文 / 冷月柔情
要他們分？?試驗了這麼多回，再大的威脅都給了，嚴林就那麼咬牙硬挺著，一分都不肯移，哪有半點回心轉意的意思？?強行下旨，各處一方？?有什麼用？把鈺昊打發到千萬里外，嚴林登基，還不是一道旨意就召回來？?身為皇帝和父親，歷代不想處死鈺昊，也不能處死鈺昊。?若是如此，嚴林這個昊君豈能善罷罷休，自己這個老父親必定被嚴林恨之入骨，萬一恨意不清，自己百年之後把皇位傳給嚴林，嚴林卻作踐萬民以洩憤，那怎麼辦？?更不能讓麗妃動手。?鈺昊假如被麗妃害了，未來的皇帝和太后必將水火不容，孝道在天下人心中何等要緊，若皇帝對親生麗妃都不尊崇孝敬，如何得萬民之心？?多盼望這次藉恭立之死，辣手教訓，可以讓兩個兒子生出畏懼悔恨之心，從此兩廂丟下手，相安無事。?不料嚴林一字不答，以不變應萬變，反將一軍，把歷代逼到沒有迴旋餘地，無端放出來等於首肯他們兩人，繼續關著審問又怕審出個三長兩短……?唯一挽回的方法，就是等麗妃這步絕棋了。?麗妃是鈺昊親母，鈺昊葬送在麗妃手裡，嚴林怨不得自己這個皇上，也怨不得麗妃，只能怨自己棋差一步，未能看透世情。?從此以後，天下再沒有嚴林的軟肋。?嚴林平穩登基，麗妃當太后，孿生嚴雨嚴雨鼎力輔助，大臣們忠誠效命。?內無後宮爭鬥之禍，外無亂臣犯上。以嚴林之能，天下會迎來又一個太平盛世。?只是……?「朕，不是個慈父啊，」歷代唏噓，傷感道：「朕今天看了鈺昊，想起因為他不足月而體弱。又性格柔弱。朕從未寄予重望。捫心自問，對這兒子，朕面上喜歡，心裡其實從未疼愛。這條小命。說是送到麗妃手上，何嘗不是朕這個父親狠心奪了？」?頓了頓，又抬起頭道：「朕被先帝選為昊君。扶持登基，當了幾十年皇帝，心血耗盡。如今眼看要去九泉下見先帝了。為了天下萬民將來有一個比朕更好的，毫無污點的皇帝，朕自問心腸如鐵，對誰都下得了手!聖人不仁，視萬物如芻狗，何況只是區區兒女之情？朕絕不容嚴林登基後，身後留著偌大一個隨時把他毀了的隱患！」?陳太醫聲音極輕極緩。似一絲浮在空氣中的軟軟的棉刺，只道：「皇上這番話金石頓挫。卻藏了無盡淒傷悲涼。恕老臣斗瞻，向皇上問一句，皇上見過鈺昊君主，依然心如盤石？」?他這話擊中歷代心坎。?歷代愣了愣，回想著道：「鈺昊，今日握著朕的衣袖，一直不肯鬆手。朕……知道他要說什麼。他性子懦弱，今日那股剛性，卻讓膚吃了一驚，畢竟，是帝王血哌……」長歎一聲：心裡實在難受，眼裡浮上淚光。?陳太醫舉起衣袖，在眼角拭了拭。?歷代看見了，低聲問：「炎翔，你也覺得鈺昊這孩子可憐，我這皇上太狠心，對嗎？」?「皇上，可憐的不是鈺昊君主，而是昊君。」陳太醫拭了淚，歎道：「昊君之癡情，天下罕見，如果鈺昊君主去了，昊君的心就死了。從此以後，登基為帝，冷心冷面，峻毅沉著，也不過是個處理政務的木頭人，縱是做出千古帝業，名垂千秋，也已經心如枯槁。老臣想起昊君之苦，苦不堪言，不能不流淚啊。」?歷代本來強忍著，聽了這番話，老淚潺潺而下。?「炎翔，你這是……求情？」?陳太醫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頭，才直起上身道：「皇上御極數十年，以聖人之心待天下，實在是一代英主。眾人只見皇上剷除武親王，凌遲蕭妃，下手無情，未曾明白皇上對蒼生慈悲，為天下穩定，絕不允許禍患在宮廷滋生。原本皇上對兩位君主的處置，老臣極為贊同，雖然有些令人不忍，對兩位君主也有不公，但成大事者不能只顧私情，皇上所作所為，可對天地表。」?歷代用指尖把眼角淚水抹去，傷心過後，已經恢復過來，臉上沒有表情地道：「你繼續往下說，把話都說出來。」?「老臣不敢欺瞞皇上，說實話，昊君對皇上海一步棋的應對，還有鈺昊君主的態度，實在出老臣意料。」陳太醫停了一下，一字一字道：「如此癡情，可驚天地山川，為什麼就不可以令天顏震動，起惻隱之心？」?歷代臉色驟變，沉聲問：「你這是要讓朕允許如此不倫之事？要讓天下萬民有一個癡迷自己兄長的荒唐皇帝？」?「萬民要的，只是一個明君。」陳太醫把頭往上一抬，迎著歷代可怕的目光，「皇上視臣為心腹，臣只能以心腹之言報答。老臣冷眼看了很久，有一句話始終不敢問皇上，今日鈺昊君主已經垂危，老臣不能不問了。」?「你問!」?「萬一鈺昊君主去了，皇上怎麼就敢肯定嚴林君主保得住？」?歷代一口氣喘不上來，瞪著眼道：「你說什麼？你說嚴林會尋死？天下……天下這麼大，他身為昊君，身負眾望，上有雙慈，下有同心的兄弟，有那麼多臣子百姓，他……他會全部拋了！？朕幾個兒子，他最冷靜堅毅，他會如此不孝不智？」撐著身子的雙手一陣虛弱地打顫。?「太子的心意，早就明明白白了，他要同生共死，不離不棄。老臣本以為，昊君只是少年心性，一時熱血，順境時山盟海誓，什麼話都隨口說，等受點磨礪，嘗到教訓，就會知道世間殘忍，放棄不智的念頭。這也是皇上最早的想法。」陳太醫無奈歎了一口氣，「但是皇上，您現在一路看來，昊君的心意是少年心性，一時熱血嗎？不愧是親父子，皇上您心如盤石，昊君也是一樣，受盡苦楚，一絲都不動啊。」?歷代心裡一陣發涼，手上鬆了勁，軟軟倒在床上「皇上!皇上您怎麼了？老臣該死!」陳太醫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撲到床前。?炎帝被他順了幾下背，呼出一口氣，直瞪著前方，半日，沉聲道：「炎翔，你說的是心腹之言。膚其實……看出來了……被逼到絕路，不得不低頭的，是朕。嚴林，他看準了朕，看準了大局，篤定膚要輸這一局。朕要交付江山，找不到別人。唉，朕子嗣艱難，后妃雖多，卻只有四個兒子長大成人，鈺昊、嚴雨、於城，他們都撐不起這江山。」英主暮年，也生無可奈何之歎。?陳太醫心裡也難過，陪著垂淚，「皇上不要傷心，往好處去想。只看這件事，就能知道昊君是剛毅之主，不是會被逆境難倒的人，遇挫而勇，必能鎮服天下。鈺昊君主雖然柔儒，卻仁善情真，未來皇上身邊有這麼一個兄長，未必不是好事。」?歷代道：「說得輕鬆。事涉天下之主，如今偌大亂局，怎麼處置？」?陳太醫毫不遲疑道：「以皇上的精明，處置這些事只是舉手之勞。」?歷代沉吟，終於，淡淡歎道：「遇上這等不知悔改的孽子，也只能如此了。王研在偏殿候著，你把他叫進來，朕有幾件要緊事，需他這樣德高望重的老臣去辦才能壓住場面。」?歎息一聲，腦海裡瞬間一掠而過的，竟是鈺昊在病霱上拉著他的衣袖不放，深深看著他的，哀傷絕望的眼神。?不該去探望的。?不去看，或許，心腸就能硬到最後。?天意。?功虧一簣。
?在應印院關了一陣，嚴雨這個從小錦衣玉食的皇子總算嘗到了世間殘酷。?被四面牆關囚犯一樣關起來，吃穿和從前絕不可比，叫天不應，叫地不靈。見不著皇上，本來還指望麗妃，不料圖東帶來一點可捎帶的用品外，也帶來了壞消息，麗妃居然被軟禁起來，別說來探望，竟是連自己的門坎都出不了。?其他親戚舊人，據說也是惶惶不可終日，只等著看滔天大禍什麼時候落到自己頭上。?覆巢之禍，可說是實實在在來了。?他從小頑皮搗蛋，被眾人寵著不知天高地厚，聽別人說什麼天家不尋常，就覺得一股酸臭味直衝鼻尖。?如今總算知道了，君臣父子，天家無情，真真貨真價實，好的時候父慈子孝，一旦翻臉，入獄受刑，竟是一點慈悲都沒有。?自己受苦也就算了，最讓嚴雨受不了的，是他要看著嚴林受苦!?於城幾次提審，想盡法子折騰嚴林，雖然被宣鴻音按捺著，不敢動用私刑，但公刑也夠慘了!?每次嚴雨在一旁看著，恨不得鐵杖都打在自己身上，上次實在氣瘋了，衝上去把於城頂了一下狠的。(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