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77.等待著 文 / 必傷不壽
「轟!」一根熊熊燃燒的火把丟進了已經被狂熱信徒們砸得七零八落的酒鋪,流淌了一地的酒液呼地一聲被點燃了,淡藍色的火苗飛快的向四周蔓延開去,轟轟發發的竄上了被撕扯成一條一條的壁毯,跟著便躍上屋頂,桐油浸泡過的房梁很快便冒起了滾滾的濃煙。
「不要啊!不能燒我的店呀!那是我一輩子的心血呀!」胖乎乎的酒鋪老闆幾乎是目呲盡裂,拚命要掙脫開妻子的拉扯衝進店裡去救火。淒厲的風聲中混雜著房子燃燒的呼呼作響,伴隨著老闆夫婦悲涼的哭嚎,縱是鐵石心腸的人也禁不住動容。
可惜得很,他們面對的根本不是具有正常理性和邏輯的人,那根本就是一群被宗教的狂熱精神和精神魔法外加酒精麻醉了大腦的瘋子。被慘烈火勢和情景刺激得眼睛血紅的尤特教徒們一擁而上棍棒相加,幾聲慘呼後可憐的老闆夫婦便癱倒在血泊裡,一動不動了。
「呵!呵!呵!呵!真神至大!真神至大!」一群神經亢奮的教徒手舉著各式各樣的棍棒凶器站在火光沖天的店舖前,一個個都是面目扭曲的狂呼亂叫著。看著那一雙雙猩紅的佈滿血絲的眼睛,因為極度的興奮和狂暴而病態地顫抖不已的肢體,真的難以相信他們是具有正常思維和判斷能力的活人,與其那樣,還不如說他們是從地獄深處爬上來的惡鬼才比較恰當。
「真……真讓人不敢相信,他們真的是人嗎?」在不遠處的街角,卡爾大叔駕馭著的馬車正靜靜的停在那裡,車廂中坐著的盜賊小姐正嘶嘶的倒吸著冷氣:「……他、他們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也沒有什麼,一點點手段而已。」小夏懶洋洋的縮在車廂的角路裡閉目養神,寬闊的帽簷低低地壓在眼睛上面,只能看見他那挺直的鼻樑和小巧精緻的嘴唇。他慢悠悠的朝外面掃了一眼,朝坐在對面位置上的瑪斯皮笑肉不笑地一呲牙:「瑪斯,瑪斯,我親愛的先生……現在,你對我的工作成果還滿意嗎?」
「很、很滿意啊……對,我很滿意……」瑪斯一邊結結巴巴的說著,一邊拿著條潔白的絲巾拚命擦拭著額上的冷汗,他的兩個手下雖然沒有說什麼,但也是面色難看的坐在旁邊,一語不發。
「啊,那就好,那就好……」小夏大大地打了個哈欠:「……今天約您出來也就是這個目的,主要是請您看一看我的工作成效。本來我還在一直擔心,如果第一次合作就搞砸了的話,會很丟臉呢。不過現在看起來,似乎我的運氣不錯,如果沒有什麼問題的話,我們應該可以建立長期的合作關係了……」
騎士悶哼兩下:「……先生,請恕我直言,你這麼做,難道就沒有一絲的愧疚嗎?」
騎士的口氣聽起來很是嚴肅,頗有些興師問罪的意思。
「……愧疚?」小夏少有的沒有發脾氣,只是翻起眼睛很認真的想了一會:「我想,應該是有吧?只是我不能確定還有多少就是了。我已經說過,在我看來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履行我們之間的約定,所以,從根子上論的話,你們三位才是主謀者呢!我嘛,不過是個勉強混口飯吃的可憐人而已呀……」
「你……!」克瑞斯被小夏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便堵了回去,瞪了半天眼睛卻想不起什麼話來回嘴。其實仔細想想,小夏的強詞奪理似乎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這件事的發起者,可不就是自己這邊的人麼?可是,可是,這個結果……好像也是完全出乎於預料啊,騎士那一本正經的腦袋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
伯爵大人依舊還是習慣性的用他那根精巧的小手杖摩挲著自己的下巴:「……那麼,親愛的,休息的時間應該已經差不多了吧?下面,我們是不是應該繼續我們的事情了?」
小夏似乎心情很好,他靈活地舞動著自己纖細而修長的白皙手指,發出一陣輕微的喀喀聲:「是啊是啊,悠閒得太久會讓人變得遲鈍呢!對不對,小傢伙?嘿嘿嘿嘿……」
最後一句話,他完全是向坐在一邊,望著不遠處熊熊燃燒著的房舍愣愣出神的艾米爾說的。
當艾米爾看到那群狂熱的教徒鼓噪著將血肉模糊的老闆夫婦架起來丟進火場的時候,他突地全身一震,猛然反手一掌重重地抽在小夏的臉上!
車廂裡的人一下子都驚呆了,就連原本瞇在伯爵懷裡打盹的奈依也睜開大眼睛,愣愣地看著他們,蘇菲兒更是誇張,她直挺挺地從座位上蹦了起來,在車廂裡不大的空間內靈巧地打了個旋身,跟著才帶著一臉驚愕的表情輕輕巧巧的飄落下來。
艾米爾大概也是沒有想到自己怒極之下的一掌竟然真的能打到小夏,他自己也是傻呆呆的一臉訝異。由於一直都有堅持修煉的緣故,小傢伙手上的勁道可是著實的不弱,那一掌竟打得小夏那本來就單薄的身體硬生生地撞回到車廂的角落裡,連禮帽也甩落到了地板上。他的頭頸軟綿綿地垂向一邊,散亂的銀髮披散開來,白皙的面頰上被打到的位置正呈現出一種可怕的深紫色,一縷鮮血緩緩地從唇角流了出來,使他看起來就像一個被狠狠蹂躪過的洋娃娃似的。
「……主、主人!我不是、不是故意的……主人,主人,你不要緊吧?」到底還是小孩子,一見到如此的情形,這段時間來掛在臉上的面具登時便丟到了九霄雲外。他慌手慌腳的撲了上去,情急之下連眼淚也流了下來。
挨了耳光的小夏卻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沒有發火,只是皺了皺眉,呸地一下吐了一大口血水。他輕輕摸了下腫起老高的臉頰,疼得微微一咧嘴。
「……主人……你、你……我……」艾米爾看起來是真的嚇壞了,完全不所措、眼淚汪汪的看著小夏,結巴了半天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有說出來。
小夏瞇著眼睛看了他半晌,忽然探出手來揉了揉他那柔軟的卷髮。事實上,這個動作小夏已經很久沒有做過了,艾米爾渾身一僵,絲毫不敢掙動一下。誰能保證那只漂亮的手掌不會在下一刻捏碎自己的頭蓋骨呢?
「……這記耳光,你大概已經醞釀了很久吧?」良久,小夏慢慢的收回自己的手,淡然的目光投向了窗外。
「我、我……」艾米爾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急得面紅耳赤。
小夏輕輕敲了敲車廂:「……大叔,我們回去了。」而後,在車輪碾過地面的吱嘎聲中,他很平靜的解釋道:「保安部的巡邏隊,大概還有五分鐘左右就可以趕到這裡了。為了避嫌,我們還是快些回家的好。」
沒有人敢打破車廂裡這怪異而沉默的氣氛,只有任何事都不在乎的伯爵大人輕嗤了一聲:「……敢於反抗主人的僕人,怎麼能夠允許他繼續生存下去呢?」
小夏根本沒有搭理伯爵的大放厥詞,直到馬車駛上了正街,他才閉著眼睛,輕輕地、幾不可聞的歎息了一下。
晶瑩的淚水仍舊在眼眶裡晃來晃去的打轉,可艾米爾還是拚命咬著自己的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哭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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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發生怎樣的事情,時間總是不緊也不慢的逐步向前進行著,絲毫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儘管每天都在發生著一些樂於被一部分人看到,而另一部分人卻不希望看到的事,但同樣,這些事仍然實實在在的在發生著。或許在冥冥之中,真的有看不見的神之手在撥動著那根命運之弦吧?
時間已經到了六月初,聖京終於迎來了溫暖的天。籠罩在聖京上空那鉛塊般厚重的雲團總算是很不情願的消失得無影無蹤,暖暖的陽光照耀著這片廣大無邊的城市,堆積了一個漫長冬天的積雪開始融化,雪水流得滿街都是,讓聖京的不少街道都變得很是泥濘。不過好在聖京城有著相當完善的排水渠,所以大部分的雪水還是很快的通過地下的暗渠流走了,那些濕漉漉的地面僅僅過了兩三天就陽光曬乾了,走在寬闊平坦的大街上,心情舒暢,真正讓人感覺到了天的到來。
聖京的居民們大多都很喜歡天。的確,一年四季裡天的味道最豐富,最潤澤。因為天有鑽出枝頭的嫩芽,有楊柳清風,更有五色鮮花。天的氣息來自聖京的每一個角落,那味道混合了神祐之塔上的紫籐、民居籬笆上的薔薇、寬闊廣場上的三葉草,以及蜜蜂翅膀扇起的甜香。略為一嗅,便是無比的醉人。
在聖京城渡過的那些歲月,直到很多年後仍然深深的在小夏的心中定格。也許因為那裡冬天特別漫長的緣故,人們對天的期待格外強烈。而聖京的天也從不讓人失望。整個城市就像花園,路邊隨處可見大片大片的草地,躺在上面,空氣裡滿是青草和蒲公英的味道。那裡還有很多其它地方見不到的花。白色和紫色的丁香確實「花如其名」,細小的花朵清芬襲人;鈴蘭如同白色的小精靈,香味高貴唯美到了極致。
居民聚集的街區附近有大片蘋果樹和在聖京城裡十分常見的稠李樹,淋著如絲的雨走在大街上的時候,摘下幾枝綴著白色、粉色花朵的樹枝,插在衣襟上的口袋裡,讓淡淡的清香慢慢散開、散開……
聖京的天相對於其他的城市明顯要短,樹木和草也長的特別的快,幾天之間就枝繁葉茂。一到天,草就急瘋了一樣的長。聖伯朗什克比聖京要暖和一些,那也是由於它的西方是亞德波羅海,濕氣大,受海洋季風影響的緣故。但有一點是一樣的,這兩個城市最好的季節都是六、七、八、九月份。
六月是莫斯科的天。晴朗的日子裡,溫暖的陽光讓你感受到天的氣息。但是今年,無論陽光多麼明媚,籠罩在聖京百姓們心上的那片陰影卻久久的沒有散去。
尤特教哈斯德教派,這個原本已經在聖京存在了多年的旁系宗教,在今年年初的一次祭祀活動中卻意外的有神靈降臨了。雖然尤特教在松藍境內算不上勢力最大的教派,但擁有數萬信徒的他們同樣是不可忽視的一股力量。據說每個出席了祭祀的教徒都聆聽到了「真神」的旨意,具體內容是什麼不得而知,但從那時開始,從來都是安分守己的哈斯德教徒們就像是完全換了一批人似的,不但在聖京城內散佈各式各樣的謠言,而且漸漸的還開始像地痞流氓一樣的開始打人、搶/劫,這讓保安部的諸位很是頭疼了一陣。
雖然這樣,不過didu的居民們也並沒有太把這當做什麼了不起的事情來看待,聖京城這麼大,每天都有些打架鬧事之類的事情發生,實在是不值得大驚小怪啊。
但事情遠非是他們想像中那樣簡單。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裡,在哈斯德教徒舉行的大型的祭祀儀式上,「真神」又很給面子的先後降臨了數次,於是,原本就篤信不疑的信徒們更加死心塌地了,先前尚有疑竇,一直持觀望態度的人們也轉而開始相信了。畢竟,親眼目睹過「真神」降臨的人沒有一個不成為「他」的虔誠信徒的,一時間,哈斯德教派的信徒人數暴增,隨之而來的流言和暴力事件也有日漸增長的趨勢。如果說之前居民們對這件事還是抱著一種可有可無的無所謂態度的話,那麼現在則是真切的感到棍棒打到了身上的痛楚。
拜這些狂熱教徒所賜,短短的兩三月間,didu的罪案發生率竟然連翻了十倍之多。因突發的暴力衝突事件,每天都會有百名以上的無辜市民糊里糊塗的送掉性命。畢竟,他們面前站著的不是有理可講的正常人,而完全是一群徹頭徹尾的瘋子,只要稍有不順他們的意,立時便是拳腳棍棒一起招呼,連帶著還會縱火焚燒你的房子。等到發展到後期,這些紅了眼睛的狂人乾脆就將倒霉的事主架起來丟到火中活活燒死,而他們則狂笑著站在一邊旁觀取樂,如果有漏網之魚從火場裡跑出來的話,他們便七手八腳的把他踢回到火場裡去,直到那倒霉的傢伙淒慘的和他們的房子一道化為灰燼。
如果說偶爾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官方可能根本就不會留心到,因為這根本是屬於一般性質的治安案件,丟給保安部的人去處理就是了。可顯然現在的情況並非如此,這類的案件一個月發生那麼區區幾起可能還算是可以接受,可每月如果連著出現幾十次或是上百次,如果這樣的事還不能引起某些方面的重視的話,那他們就真真的是一幫白癡加飯桶了。
說是奇跡也好古怪也好,雖然哈斯德教徒們在聖京城已經鬧得翻了天,官方卻仍舊沒有什麼大規模的針對性的行動,每天依然只是保安部的傢伙們外加didu衛戍部隊的一小部分協防的人在城裡跑來跑去的維持秩序。先前情況不太嚴重的時候,他們還能夠勉力維持,當後來哈斯德教徒們鬧得越來越凶的時候,他們便有些力不從心了。
原因是很簡單的,與其他的城市相比,didu聖京實在是太過廣大了一些。同樣的道理,和人數近十萬的哈斯德教徒引發的騷亂相比,didu保安部及衛戍巡邏隊那一點點的人手無異於杯水車薪。況且,哈斯德信徒們基本上也從來不在某地大規模的聚眾鬧事,他們一般的情況下至多只是數百人的規模打砸縱火,往往在保安部的人趕到事發現場的之前便已經一哄而散了,偶爾有幾個走慢些的傢伙被抓住,除了痛打他一頓丟到監獄裡關起來外也根本沒有什麼好的處理辦法,對於擁有龐大信徒群體的哈斯德教派來說,隨你抓個幾十幾百的關起來,簡直是九牛一毛,人家根本不疼也不癢的。
更讓他們惱火的是,這些散沙一堆的教徒看似亂七八糟毫無章法的行動,卻讓他們很有些捉襟見肘的鬱悶感覺。常常是接到城西有哈斯德教徒聚眾鬧事的消息,於是緊急出發趕到那邊的現場平息騷亂,可當他們氣喘吁吁趕過去的時候,人家早已經溜得一個不剩了,還得辛辛苦苦的滅火救人。可剛剛動手幹了一會,城東又傳來消息說有哈斯德教徒搶/劫某家商舖,於是又只得苦哈哈的繼續趕往城東,毫無疑問的是趕到那裡的時候,面對的只是被洗劫一空的商舖和被打得滿頭鮮血的店舖老闆和夥計,這時,又傳來了城南倉庫被哈斯德教徒縱火焚燒的消息……
每天都是這般,聖京城的守護者們像沒頭蒼蠅一般在大街小巷東奔西撞,累的幾乎要吐血的同時,他們每個人都從心底發出了對哈斯德教徒的最最惡毒的詛咒。當然,普通人的詛咒對於有「真神」庇護的哈斯德教徒們來說,是完全沒有作用的,可憐的傢伙們還得一天到晚的狂奔在廣闊的聖京城裡,重複著他們的職責,雖然那是毫無意義而又不得做的事情。
直到很多年以後,對這段歷史頗有興趣的學者們曾經詳細的考證了這段時間內發生過的事件,得出的結論無疑是十分驚人,或者可以說是相當不可思議的。造成這種詭異而混亂局面的罪魁禍首小夏大人自然是難辭其咎,但是如果當時的官方能夠積極果斷的採取一些必要的雷霆手段的話,事情也絕對不會像後來那樣發展到難以為繼的程度,原本無辜的平民也根本不會化做大火中的一縷青煙了。
之所以哈斯德教徒們在聖京城鬧到這個程度,而官方卻一直沒有採取激烈的高壓手段來予以鎮壓的緣故,其實說穿了也是相當簡單,那不過是相當少的一部分人的自私心理在作祟罷了。
負責didu聖京日常治安及防務的保安部部長卡曼·科爾達及他的一個派系的人,在數月前的那次大魔導師依梵特·伊凡尼塞維奇先生離奇死亡的事件中曾狠狠地被皇帝陛下臭罵了一頓。當時皇帝曾疾言厲色地痛斥他:「聽著!你這愚蠢的飯桶!如果七月之前朕再聽到一點不好的消息的話,你就剁下自己的腦袋回家當夜壺吧!」
沒有人希望自己的腦袋變成夜壺,卡曼大人當然也不想。所以在騷亂初期,哈斯特教徒稍有異動的時候,他便決定將此事壓下,在這個非常時期如果這樣不好的消息傳到陛下的耳朵裡,對自己實在不是一件有利的事。當然,卡曼也沒有蠢到想徹底的想把這件事蓋住,在他看來,只要在短期內平息掉這場風波,陛下應該是不會過於責怪自己的,畢竟自己也是為帝國著想的嘛。
另外,讓人不可理解的是在皇族內部似乎也有一股勢力在暗中有意無意的掩蓋這件事情。多少感覺到這股風聲的官員們無一例外的都對此保持了緘默,多年仕途沉浮的他們再清楚不過這一點,任何事情一旦和皇家扯上關係,在不清楚原委的情況下最好的選擇便是裝作不知,否則誰也不敢保證不會因為聽到某些不該知道的事而莫名其妙的被滅口呢。
不清楚歸不清楚,官員們還是很知趣的配合著形勢有意無意掩蓋著事態的進一步發展。畢竟麼,皇帝陛下怎麼說也不是全知全能的神,而且久居深宮之中,於民間疾苦瞭解的確實也是有限。試問一個連屋子都不能邁出的老者,如果身周的人有意欺瞞,他能知道什麼呢?
種種或偶然或必然的條件加上一些隱身於幕後的人的操縱,命運的天平正在有意無意的向一側傾斜著……
時間到了六月,聖京的混亂狀況已經是相當的嚴重了。哈斯德教徒們常常是紅著眼睛數百上千人的規模洗劫整條街道,在這之前只要乖乖就範的人還可以保證沒事,可現在,即使你不反抗也免不了吃上一頓棍棒,如果僅僅是頭破血流那還算得上是幸運的。縱火則似乎已經成了狂熱的信徒們的愛好,每當搶光了整條街上所有店舖的貨物後,他們總會放上一把火然後呼嘯而去,將燒得破破爛爛的現場丟給姍姍來遲的保安部諸位兄弟收拾。
已有成百上千的無辜市民在這場混亂中喪失了性命,聖京城百姓們的日常生活秩序被極大的破壞了。不過,沒有人敢於走上街頭抗議,呼嘯在街頭巷尾的那一群群全身黑袍的瘋子可絲毫不會跟自己客氣,多少個血淋淋的例子已經擺在那裡,在官方沒有公開態度之前,他們只能選擇老老實實的躲在家裡,祈禱那些瘋子千萬不要找上自己……順便詛咒那些黑袍瘋子,讓他們去找自己對頭的麻煩吧。
唯一令官僚們鬆了口氣的是,雖然這些傢伙有越鬧越凶的趨勢,不過還並沒有達到讓人們無法接受的程度。並且,最幸運的是他們所襲擊和虐殺的對象只有平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他們對官方機構動過手,聖京的各個單位還都保持著正常的效率在運作,與仙度亞的戰爭眼看著就已經迫在眉睫,大部分的工作都已經轉到了別處。原本為了清剿本地地下勢力的監察廳人員也大半被調走了,很少的一部分留下的人,主要精力也從盜賊工會上轉移到刺客工會上。
從這一年的四月開始,除了像蝗蟲一樣出沒在聖京城大街小巷的哈斯德教徒外,didu市民們談論的最多的話題,準確的說應該是一個人的綽號:「深淵仲裁者」。具體一點的說,這人是一個刺客,和全大陸知名的刺客們比起來,這傢伙應該只是個初出茅廬的新手。但是,從他出山以來的第一單生意刺殺聖京樞密院的副院長安德爾·波切利開始,短短的兩個多月時間裡,共有近三十名聖京城的大小官員死在了他的手上,全部都是從刺客工會接手的任務,並且無一失手。
所有人的死因都一樣,都是莫名其妙的被打碎了腦袋,死者無一例外的沒有全屍,現場血腥滿地慘烈無比。沒有人知道「深淵仲裁者」是怎樣幹掉這些人的,那畢竟是屬於個人的秘密,但縱觀整個大陸上的暗殺史,敢於在短短的兩個月內在一個龐大帝國的首府連續刺殺三十餘名官員,並且行動之利落隱蔽,手段之血腥殘酷在歷史上也是絕無僅有的,就連紅榜排名第一的刺客,綽號「化妝師」的蒂沃·阿爾方斯也不曾有過這般瘋狂的舉動。
不但didu的一般市民提起此人來立時色變,就連他的同行們也都心有餘悸的說這傢伙要麼就不是人類,要麼就一定是瘋了,正常的具有一定判斷能力的合格刺客是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這一連串的刺殺事件……事實上已經不能算是刺殺了,那簡直可以說是一場屠殺,據說在現場收屍的人沒有一個不吐的,一個精神稍微脆弱點的傢伙乾脆就暈過去了。
外面即使再多的百姓被燒死,財物被搶/劫,官僚們也可以做到視若無睹,但如今事情真正臨到自己頭上了,他們才害怕了起來。昨天還一起喝酒的同僚今天腦袋就變成了豆腐渣,而且誰能保證下一個變豆腐渣的腦袋不是自己的呢?第一個死掉的官員或許只是讓他們恐懼了一下,可當第三十個倒霉的傢伙被幹掉後,恐懼的陰雲已經籠罩在了didu所有官員的頭上。為了自己小命著想,他們終於開始有所行動。
無數的密探和眼線被撒了出去,保安部和衛戍巡邏隊的力量也被大大的增強了,被頂頭上司們痛罵了個遍的他們不得不硬著頭皮在聖京全城展開了明查暗訪。在此期間,didu碩果僅存的兩大地下組織卻給予了完全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度。
在眼前的這種情形下,刺客工會所處的位置無疑是相當尷尬的。從某些渠道流傳出去的消息表明,所有由「深淵仲裁者」接下的任務的委託人,全部都是哈斯德教派,關於這一點,他本人及刺客工會似乎都無意隱瞞,唯一保密的一點只有他本人的真實身份,對此,工會方面始終是諱莫如深。
出於眾所周知的原因,官方對刺客工會施加的壓力是相當有分寸的。看起來,皇帝陛下似乎也不願意更深的得罪這些亡命的狂人,所以在略為查訪了「深淵仲裁者」的大概情況後,皇家只是通過一些途徑向刺客工會傳達了某些意思,而後便沒了下文。
和刺客工會不同的是,盜賊工會的反應卻很耐人尋味。自從官方放出風聲追查「深淵仲裁者」的來歷後,他們一反很少與官方打交道的作風,相當高調的站出來,利用他們遍佈大陸的情報網向官方提供消息,雖然關於仲裁者的準確消息不甚詳盡,但其他有用的信息卻著實不少,這讓官方對他們的態度大為改觀。
事實上,官方一直打算驅逐盜賊工會的原因也就是因為這個。盜賊工會向來是認錢不認人,官方擔心兩國開戰後這些毫無節操的傢伙會出賣本國的機密給仙度亞人,而一直以來他們又從不與官方來往,既然現在盜賊們主動拋出了橄欖枝,那麼一定意義上的合作也無疑是勢在必行了。剩下的唯一事情就是多少要顧忌下官方的臉面,這就需要讓盜賊們做一做姿態了,總要給世人們一個交待嘛!畢竟官府與賊公開合作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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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私下的警告起了作用,最近,「深淵仲裁者」的活動有明顯降低的頻率。當然,這和哈斯德教派沒有新的委託也不無關係。那些宗教瘋子的暴力活動雖然仍時有發生,但比照起前段時間來說,已經是收斂很多了,這讓忙得已經吐血的保安部諸位兄弟很是鬆了口氣。
「嗯嗯……哼,加起來好像也不少呢……」小夏翻看著手冊上的記錄,扮著手指一點一點計算著自己這些天來的收入。
「大概合計已經超過兩億五千萬了,刺客的工作還真是好賺錢啊∼」蘇菲兒也很高興,不過看起來,多半是因為這些錢她自己可以隨意支配的緣故吧?
小夏無甚興趣的將手冊丟還給她:「算了,這些東西看多了頭疼,還是交給你,我要出去了。」
「出去?」盜賊小姐一手接住冊子:「公爵夫人名單上的人不是已經全部解決了嗎?可別說我沒提醒你,再幹下去可就是義務的,沒錢可拿啦!」
小夏一抿嘴:「……這我當然知道,我不過是去隨便幹掉幾個,擴大一下他們的視線範圍。否則,死得全是那女狐狸的對頭,這不是很明顯的漏洞嘛。」說著他踢了坐在一旁閉目養神的伯爵一腳:「阿瑟,走了,今天是最後一次『神降』,然後你這個真神就可以退休囉!」
伯爵咭咭怪笑著站起身來,微微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親愛的,看,我一直在等待你的召喚呢。」
奈依拉著別彆扭扭的艾米爾出現在二樓的樓梯上:「主人,主人,奈依也要去嘛!」
「奈依,你的休眠期過得太短,現在還不能到處跑呢。」伯爵笑瞇瞇的回過頭來:「乖乖的在家等我回來喲!」他又瞟了一邊的艾米爾一眼:「怎麼樣?小鬼,要不要和你家主人一起去?」
艾米爾咬著嘴唇什麼也沒說,過了半天才一跺腳,轉身跑了。
小夏冷哼了一聲,轉身便朝門外走去,蘇菲兒見狀連忙追問道:「……等等,夏!那個……今天你要對付什麼人?」
「大姐,你放心。」小夏轉過頭來,對她淡淡一笑:「……今天要殺的,都是些該死的傢伙。」
小心的將頭髮系成馬尾,小夏檢查了下腕上的護手,確定沒有問題之後他看看四下裡無人,飛快地沿著破舊塔樓那風化嚴重的牆壁向上攀去。
阿瑟的變身魔法「假面之舞」的期限實際上早已經過了,但為了掩飾身份,小夏還是叫他再次給自己施加了一次。這段時間到處跑的經歷讓他發現,銀髮藍眸雖然仍還炫目,但在這裡卻並不算是十分引人注意的,相反如果是黑髮黑眸的話,那可就真是糟糕得很了。
關於今天要對付的這個官員,小夏還是拜託瑪斯略為調查了一下。當然,他本人是對這個人根本是懶得理會,只知道他的名字是斯蒂芬·蓋奧·洛伊寧格爾,據說官還不能算小的。看瑪斯交待的時候扭著眉頭那彆扭樣子,就知道這個洛伊寧格爾一定是給他找了不少的麻煩,聽說自己要找幾個倒霉的傢伙來做擋箭牌,他這奸商豈有不落井下石的道理?
對這些事小夏是不怎麼在乎的,觀察了這位洛伊寧格爾大人的府邸後,他選擇了這處距離現場大約十法耳桑的廢棄鍾塔做為狙擊位。實際上在這片大陸上根本不可能有對狙擊學有研究的人,在那個世界,只要開一槍周圍的士兵就可以由彈道判斷出子彈是從哪裡射來的;而在這裡,如果不是親眼目睹的話,即使再有一千個人被幹掉,也絕對不會想到這些傢伙的真正死因呢。所以說,在這裡用遠程步槍殺人實在是個再好不過的選擇。
二十秒不到,小夏已經攀上了塔頂。廢棄了的破舊鍾塔頂顯然比想像中還要破敗,到處都堆積著厚厚的、嗆人的灰塵,但不能不承認,從這個明顯要高於四周建築的位置上可以清楚的觀察到那位官員的府邸。雖然環境不敢恭維,但的的確確是個絕佳的狙擊位。
慢悠悠的用腳掃出一塊相對乾淨的位置,小夏看了看仍舊很骯髒的地面,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他略一凝神,探手向牆壁上抓去,幾聲輕微的碎裂聲響過,堅硬青石砌成的牆壁在他手下如同剛出烤爐的糕餅那樣輕易的粉碎了。他又連抓了幾把,牆上赫然出現了一個尺餘寬窄的大洞。
小夏透過牆上的洞穴細細的觀察了半晌後,終於滿意的點了點頭。跟著他伸出雙手輕輕念了一句,淡淡的白光閃過後,一個墨綠色的沉重長條形箱子已憑空出現在他的手中。
有點無可奈何的笑了笑,儘管他從不承認,但不能不說阿瑟那近乎無所不能的魔法還是給自己提供了相當大的方便,不然的話,光是背著這幾十公斤重的狙擊套裝去爬樓,那無論如何也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呢。這個傢伙無條件的幫了自己這麼多,難道僅僅是因為他那變態的慾望?一想到這個,他便忍不住一陣惡寒。
算了,這些無聊的事情還是不要想的好……眼下不是還有事情要做嘛。小心的脫掉大衣,將它丟到一邊,跟著他仔細的捲起襯衫的袖子,打開墨綠色的箱子,拿起槍的主要部份開始組裝起來。
並沒有花掉多長的時間,狙擊槍的部件已經裝好了,小夏又拿起消音裝置和望遠瞄準器,小心翼翼的把它們安裝到槍上。這裡可不比原來,一旦這些裝備壞掉的話可沒有地方去弄新的,所以,無論如何都要小心一些呢。
小夏穩穩地將狙擊槍架了起來,把槍管從牆上的洞穴裡探了出去。從瞄準器的鏡頭裡望去,沐浴在陽光下的建築和街道全部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看到大門處的兩個門童正嬉笑著在說著什麼,便略微移動槍身瞄準了其中的一個。在瞄準鏡裡看上去,那人的腦袋就如同市場上擺著的新鮮瓜果一樣,細緻得幾乎連表面上的細微紋路都可以清楚的看到。
仔細的計算了半天距離、風向以及溫度濕度之類的問題後,小夏終於滿意了。將槍固定好之後,他從口袋裡摸出那個小小的銀質酒壺,輕輕地抿了一口……嗯,時間應該還有一會,不需要太緊張,執行這種任務前放鬆自己也是很重要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