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93.相持 文 / 必傷不壽
好在除了這些之外,其他的事情還都算是平靜,松藍的隨軍軍械處也很是有些水準,只用了六七天的時間便按照小夏的要求打出了一柄適合費戈使用的巨大雙刃厚背戰斧,大致有多重就不說了,反正當看到那柄豎起來比一個成年人還要高的斧頭時,所有人的嘴巴裡都像塞了個雞蛋似的,半天都合不上。就連十一皇子和尼可拉將軍都忍不住好一陣讚歎,看他們的樣子是恨不得這個野蠻人能變成自己手下的一員悍將,畢竟統軍的大將沒有不喜歡費戈這樣的「怪物」的。
那次虎騎兵突襲後,軍隊裡似乎就流傳起了一些奇怪的說法,畢竟有腦子的人都會想得到,仙度亞人的虎騎兵怎會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松藍防區的後方呢?要知道那種數萬人規模的軍隊調動是很難瞞過斥候兵的,但既然這樣的情況已經發生了,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前方的防線……可能出現了某些不該有的漏洞吧?
雖說這五萬正規軍都是精銳的部隊,松藍軍長勝不敗的概念已深植於每個人的腦中,但這樣明顯不利的信息還是讓很多人的心懸了起來。儘管他們的心中對松藍對取得這場戰役的最後勝利始終堅信不疑,但每個人的心底都不自然的打了個突,十數年來一直被松藍壓著打的仙度亞人怎麼突然反身佔據優勢了?這讓松藍人一時間很難接受。
中軍的大佬們自然也感覺到了這樣的氣氛,但一時也拿不出更好的辦法,只能暫時下了道噤口令。不過這終歸也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如果長時間這樣持續的話則肯定會影響士兵的情緒,軍隊如果喪失了鬥志的話無疑是他們所不願見到的。
好在這裡距前線已經相當近了,兩天後他們便已到達了前線。中軍大營在下令修建大營的同時立刻四散派出了大量斥候,搜尋前線主力作戰部隊的位置。同時,為了不讓隨軍的大小闊少們閒出毛病來,大營象徵性的派他們也參加到了斥候隊的行列中。反正這些怕死的傢伙隨身都帶著大批親衛,而且是清一色的騎兵,在這樣地形沒有太大起伏的平原地帶,就算遭遇敵人的話怎麼說跑還是沒問題的。
由於這種「出勤」是輪換制的,所以小夏他們一行人自然也是推不掉,他們這一小隊區區五百多人又是闊少軍團中人數最少的一群,所以當他們出動的時候周圍的人都用一種極為奇怪的眼光看著他們,這讓小夏十分不爽,他在出發執行任務前還是相當忌諱這個的,儘管他本人是個無神論者。
幸運的是隊伍中的庫庫多達爾族人都是精於追跡的行家,哈里德更是其中的翹楚,再加上他們的運氣不錯,很快便摸到了那片恐怖的戰場。
誰也不知道從那片埋葬了二十萬生命的土地上歸來的他們都有怎樣的感覺,除了小夏大人面色如常無動於衷外,就連哈里德大叔的面色也難看的很,比較敏感的查爾斯和蘇菲兒更是大吐而特吐了一番,接下來的好幾天裡都面色青白食慾不振。
而此行最大的收穫就是從死屍堆裡挖出了個倖存下來的喬伊,這對大營的下一步軍事行動無疑會有相當大的幫助。這消息自然不能隱匿不報,所以在返回營地的第一時間裡小夏便把這消息傳給了中軍。當然,最先要做的事還是要替喬伊這幸運的傢伙處理一下傷口,否則還沒問清想要的東西人卻掛了的話,那可就是得不償失了。
果然不出預料,就在小夏剛剛從喬伊;孟斐斯嘴裡敲出最後一點有價值的信息之後,中軍派來的傳令兵就急火火的奔過來了,意外的是後面居然還跟著兩個氣喘吁吁的參謀軍官,看樣子大概是急不可耐的想要第一步從這個倖存的傷兵嘴裡挖出有價值的消息了。而先他們一步的小夏自然也不會去說破,反而是恭恭敬敬的把人交給了幾位大人,順便執禮甚恭的把他們送了出去,幾句不著痕跡的馬屁一拍,兩位參謀軍官自然心懷大暢,不經意間他們看向小夏的眼神也不再那麼戒備了。
當然,儘管這樣這兩個參謀軍官的嘴巴也還是嚴得很,小夏想從他們嘴裡打聽些中軍動作的想法也都落了空。想必是那位皇子下了嚴令,不允許向他們這一行人透露任何軍情,否則的話小夏還真不太相信憑自己的本事還有套不出來的消息。
目送他們抬著可憐的喬伊急匆匆向中軍大帳奔去,小夏滿面笑容的向他們招著手。但他的心裡可沒這麼輕鬆,而是不住的考慮和分析著從這個列兵嘴裡得來的消息。
依舊保持著慣常的表情,他揮手叫過附近的庫庫多達爾族的年輕族人。這一段時間的相處下來,多多少少也學會了幾句他們的族語,用於簡單的交流是不成問題了。
低聲在那人耳邊吩咐了幾句,那人會意的轉身離開,很快便有整整二十人飛奔過來,密密實實的圍在了帳篷周圍。因為在當初選址時有考慮的緣故,為查爾斯勳爵所設的帳篷周圍大約一百步之內都是沒有障礙物的,所以很自然的,想要摸上來偷聽的傢伙們也無處施展手腳了。
回到帳內後小夏張口的第一句話便驚得周圍的人一齊跳了起來,臉上也都變了顏色。
「松藍軍隊裡有內奸!」他的聲音雖然不大,可由此引發的效果那可真是大得很。蘇菲兒蹭地一下從角落裡飄了出來,輕輕巧巧的蹦彈了幾下;艾米爾手中的銅盆光啷一聲掉在地上,剛剛打來的清水灑了滿地;哈里德原本半瞇的眼睛猛然瞪大,射出兩道駭人的光芒,而反映最激烈的倒是在一邊無所事事的查爾斯了,這小子從座位上直跳起來就要張口大叫,沒想到一口氣噎在了嗓子裡,登時面紅耳赤的咳嗽起來。
小夏皺皺眉頭,走過去在他背上一拍,立刻幫他順過氣來。同時他又狠狠朝艾米爾瞪了一眼,雖然沒說什麼但意思也是明顯的很,那分明就是在罵他沒用,跟了自己這麼久居然還是這麼沉不住氣,會有這麼失態的反映。
可惜事情與他的估計多少也還是有些出入,艾米爾這小子心智顯然已漸漸成熟,小夏那看似喜怒無常的古怪脾氣他也早就摸了個七七八八,可以說他早就不把這個主人平日裡的威嚇當做一回事了。當下他就毫不客氣的回敬了個鬼臉過去,在小夏發怒前揀起地上的銅盆乖乖的退到旁邊,一副低眉順眼的的小廝模樣。
見這小子又拿出這副嘴臉,小夏一時倒也不好發作,之好氣哼哼的坐下,順手狠狠撕扯著墊子上的絨毛,聊以發洩心中的怨氣。那鼓起嘴巴生氣的樣子簡直就像是個發脾氣的小孩子,看得周圍的人都是暗笑不已。
蘇菲兒輕輕的貼著他坐了下來,伸手揉了揉他那一頭漂亮整齊的雪白銀髮,柔聲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慢慢說嘛,至少大家能聽明白啊。」
小夏悶悶的哼了一聲,看得出他現在的心情仍然是很不爽。不過蘇菲兒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畢竟不同於他人,所以他還是勉強答了一句:「……我的意思是說,被幹掉的那二十萬大軍裡,肯定有仙度亞的奸細,而且這個人的身份還相當高,遠不是普通一兵那麼簡單來的。」
哈里德從嘴裡移開煙斗,緩緩地噴出一口濃煙:「……本來俺也覺得有些古怪,不過,你為什麼會這麼肯定的說?」
「這很簡單。」小夏冷笑道:「能全權指揮二十萬軍隊的指揮官總不會是個腦袋短路的白癡吧?如果他真是個飯桶,那麼我想就是松藍皇帝的腦袋出問題了。而仙度亞人發動的禁咒我也觀察了,大致上是一種土系與火系相符的復合系魔法,雖然要以數千法師合力發動,但輸出的媒介同樣需要一個龐大的魔法陣來支持,而這個法陣無疑是不可以移動的……」
「就是說,那些法師不可能帶著魔法陣到處跑的!」艾米爾突然從旁邊插了一句。
小夏瞪了他一眼,繼續說道:「不錯,就是那樣。為了支持魔法陣的運作,至少需要兩天左右的時間準備。按照那個傷兵的說法,松藍軍完全是主動出擊與仙度亞人決戰的……嗯,換句話說也就是,那二十萬人根本就是蒙著腦袋鑽到人家早就佈置好的陷阱裡去的!」
蘇菲兒不斷眨巴著淡綠色的大眼睛:「……或許,或許真的是他們一時失察呢?左右都是有心算無心,也未必是有奸細在裡面啊。」
可惜她的推測被小夏大人毫不猶豫的一口推翻了:「怎麼可能?難道隨軍的法師團都是傻瓜嗎?就算開始的時候他們不知道,但當進入伏擊圈之後,魔法陣運行時產生的能量波動他們不可能毫無感覺,如果那種情況下他們還沒有做出反應或是示警的話,不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嗎?」
聽小夏這麼一說,眾人不由得都沉思起來,就連一向都沒什麼腦子的查爾斯也不聲不響的坐到一邊不吭氣了。雖然不太明白夏所說的這些具體代表著什麼,但直覺告訴他這是件非常嚴重的事情,嚴重到甚至和自己的小命有關的程度。
「我們沒義務去管這個閒事,我也沒興趣多花這些心思去替他們打贏這場戰爭,我們共同的目的只是安安全全的把這個大少爺帶回家裡……」小夏朝查爾斯翹翹下巴:「但眼下的局勢似乎越來越對我們不利了,再說我們的人又只有區區數百,萬一真的混到萬人廝殺的大場面上,這麼一點人肯定是派不上什麼用場,所以說到根子上,我們現在還不能對眼下的情況視而不見……」
「你的意思是我說,我們暫時不動?」哈里德若有所思的說道。
「不錯!」小夏肯定的一點頭:「表面上我們要老老實實的,如果有什麼分派到我們的任務一定要盡心盡力的完成,盡量不要引起他們的猜忌,平日裡也都要表現得正常一些。但私下裡每人都要準備好最輕便的行李和三天的口糧,以防一旦有什麼意外情況的話我們可以在第一時間內逃跑。當然,其他要準備的還很多,不過這些都是我認為目下最緊要的,剩餘的還要一點點準備,但,切記要防備那些該死的探子,要是被他們聽去了些什麼的話,那可就乖乖不得了了。」
蘇菲兒忍不住一下笑出聲來:「……呵呵呵∼夏啊!你好像越來膽子越小了呢!早些年你可不是這樣子哦!現在怎麼還沒開打就預備要逃走啊?」
「嘿嘿,嘿嘿,這個嘛……」小夏大人居然也少有的臉紅了一下,他有點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髮:「最近不是背字走得太多了嘛,總要替自己盤算一下退路,這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再說打仗哪有穩贏不輸的道理?萬一那時節時局不利,可就是玉石皆焚的場面,刀子砍腦袋可不分貴族平民將軍士兵,統統都是一樣的利索。我這麼安排,也只不過是做最壞的打算,一旦有最壞的情況出現,我們這一隊人保命的機會能夠大上一些而已。」
「這話實在。」哈里德慢吞吞的在靴底磕了磕煙灰:「未言勝,先算敗,這安排可是頗有大將之風啊!不過……夏,即便是按照你的安排,恐怕一旦敗退,到時候兵敗如山倒,我們逃生的機會恐怕實在也是小得很啊……」
小夏看著他古怪的一笑:「誰告訴你我們有百分之百的逃生機率了?誰告訴你我們有絕對的保命機會了?事實上這種機會不需要很大,只要比其他的人大上那麼一點,就可以了!」
「……」哈里德知趣的閉上嘴巴不說話了,反倒是查爾斯在一旁不知趣的叫了起來:「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為什麼不報告給皇子殿下和將軍大人他們?那樣我們松藍不是可以少死很多人嗎?」
「……」小夏用一種看到白癡時才會有的表情盯了他好一會,這才慢悠悠的開口:「那些傢伙又不是我要保護的人,如果他們要死的話就儘管去死好了,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聽到這樣回答的查爾斯禁不住愣了半晌,好一陣子他才醒過神來:「……那,既然敗戰的後果那麼嚴重,我們為什麼不現在就走?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他這話一出口,就連艾米爾都忍不住笑出聲來,小夏更是一副不忍卒睹的模樣仰天長歎:「……天哪!求求你隨便派個天使下來拯救我吧!要不是你個小子弄出那麼大的動靜引得我們跳出去救你,你以為我會高興留在這裡嗎?還不早早的找理由溜回didu去?現在倒好,我是很想走,可拜託你動動你那不多的腦筋想一想,中軍那班人會什麼不說放我們回去嗎?」
被狠狠搶白了幾句的查爾斯終於不吭氣了,依舊有些憤憤不平的小夏仍然很惱火的破口罵著:「笨蛋!什麼機會之類還不是要自己來創造?逃跑怎麼了?打不過跑路這很丟人麼?再說這逃跑可也是門學問!誰說一定要跑得最快了?我們只要比大多數人跑得快一些不就行了?……」
在一旁聽著他大發牢騷的蘇菲兒等人都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只得辛苦的強忍著,小夏瞪了他們半晌,終於無奈的擺了擺手:「……哼,你們笑吧,我不介意的!」
頓時,瘋狂的笑聲在這間不算大的帳篷裡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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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又紅又大的太陽懸掛在荒草森森的遠處地平線上空。寒帶草原那特有的淒冷夜色已經開始降臨洛德尼草原。這片看上去灰濛濛到處瀰漫著霧氣的草場與丘陵的結合地這時候已是人獸絕跡,留下的只有死人,還有些打掃戰場的士兵,像成群結伙的鬼魂一樣在這裡游來蕩去。
甚至連蒼蠅都飛走了,早一些時候蒼蠅還雲集在這裡,黑壓壓的一片聚集在屍體上。他們糾纏著活人,成群結隊的停留在士兵們的眼睛邊和濕潤的嘴角邊,吮吸著他們的汗水。
當然,它們更喜歡死人,明天太陽爬上對面的地平線的時候,這些蒼蠅又會回來繼續它們的盛大宴會。
在暮色已臨的一片紅光中極目望去,只見到遺屍遍地,在這裡戰死的不僅僅有松藍的士兵,仙度亞軍團的戰士們也大批大批的占洛德尼這塊土地上死亡。
仙度亞軍團是一個傳奇,是一個能攻善戰的敵人。它代表著暴虐和殺戮,同時也是一種光榮,用松藍十一皇子安德裡斯;安;庫瑪凱拉殿下的話來說,是值得我們與之決一死戰的勁敵。
自那次草原上的會戰過去很多年後,吟遊詩人傳誦的長詩《洛德尼戰役》依舊在大陸上,在洛德尼草原的長草間久久的迴盪:
士兵們都說,勝利後的戰場
是一副怵目驚心的景象,
因為這裡有成千上萬的屍體
在炎炎烈日下腐爛成泥,可是你須知道,一場大戰之後
一定要有這樣的景象。
屍體確實多不勝數,看了使人怵目驚心,但更為顯眼奪目的是,在這片奇異的空曠荒原上,燒得只剩個空架子和兩個車輪的兵車遍地都是;胡亂遺棄的殘骸伸出長長的車轅,在柔和的灰白色、褐棕色和鮮紅色的廣袤原野上,投下延長的青灰色影子。
這是一副和洛德尼草原萬分不協調的景象,在小夏大人的想像中,這片原始荒涼的草原曠野裡,應該是一望無際、密集到鋪天蓋地的重型攻擊坦克,而天空中應該是數量恐怖的武裝直升機和對地強擊機,再後面則是武裝到牙齒的機械化步兵……
可惜啊可惜……小夏很惋惜的攏了攏鬢邊垂下的長髮,如果上述想像能變為現實的話,那麼征服這片大陸甚至掃平這個世界都不是夢想了吧?當然,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想法和是否要成為世界之王無關,以他的心思,不過是想要握有足夠的實力後隨性的做些自己喜歡的事,而又不會被一些無聊的人或事打攪罷了。
看樣子再過上一會,太陽就會徹底落山了,那就可以回到營地去,而回營之後的第一件事倒不是幹別的,而是先要到隨軍的書記官那裡報告這一天的行動並記錄在案。這事對小夏來說倒沒什麼,以前做職業軍人的時候每出一次任務回來後都要寫述職報告,再正常不過的流程了。
但對其他的人講,這就是非常討厭的一件事了,打掃了一天的戰場看了無數的死屍,誰不想好好洗漱然後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可礙於軍規又不得不去面對一個囉哩囉唆的老官僚,被派到打掃戰場這類輕省活計的大多是隨軍前來的貴族私軍們,這些少爺們哪個不是飛揚跋扈說一不二的主兒?現在卻要幹這只有下等士兵的工作,每天出沒在死屍堆裡和蒼蠅打交道,這對這些心高氣傲的大少爺們來說,無疑是最要命的事情了。雖然礙於森嚴的軍規不能說什麼,但私下裡從上到下的一眾軍官早就被他們問候過無數次女性先人了。
小夏大人見過無數的屍體,自然對那聞人yu嘔的屍山無動於衷。但話說回來,不厭惡並不代表喜歡,他也並不是喜歡待在那樣的環境裡,雖然親自動手的粗活不需要他去做,但長時間留在那裡終歸不為他所喜,幾次下來,他也漸漸有了厭煩的感覺。
現在,太陽已接觸到地平線,在距離他不到五十步的地方,兩個士兵正在從一輛已經燒燬的大車裡往外拖一具屍體。這個松藍的士兵渾身焦黑,頭已經沒有了,只剩下身子、手臂和腿,一股臭豬肉的氣味。他的腳上穿著一雙漂亮的靴子,倒是出乎意料的只燒壞了一點。
小夏忽然少有的感覺到一陣疲憊。事實上在上一次的述職中,那個嘮叨的書記官就喋喋不休的對他說,這次由十一皇子指揮的戰役是松藍近十年來取得的最重大的勝利,這一堪稱輝煌的勝利絕對可以載入松藍的軍事歷史。取得這一勝利的主要依靠是殿下英明的指揮及皇帝陛下的運籌帷幄,今後不論在任何地方作戰,松藍士兵將一如既往的英勇戰鬥,打垮任何敢於無視松藍天威的敵人等等……
這些都是無恥的阿諛奉承之詞,對整個戰局一直冷眼旁觀的小夏卻已敏銳的感覺到,雖然戰鬥打得慘烈,松藍軍從局部戰爭來看像是略佔上風,但實際上整場戰爭的主動權正在從他們的手中慢慢消失。
自從立定大營之日開始,便不斷的從各個方向有仙度亞軍來襲。幾番戰鬥下來,雙方都互有損傷,基本上戰局是呈膠著狀態,不過仙度亞人似乎有恃無恐,視損失於不顧,接連頻頻的增兵前來挑釁,十一皇子本來是抱著堅守的態度來作戰,但一來二去的也打出些了火氣,近十萬大軍不知不覺的追著仙度亞人深入到了洛德尼草原地帶。
當然,皇子殿下到底是松藍皇室著意培養的統軍人才,並不是浪得虛名之輩。很快他便感覺了戰局的不正常之處,很快便放棄了與仙度亞人正面硬捍的不智舉動,轉而重新轉到了築營穩固防守上來。畢竟這是松藍軍的長項,雖然全副武裝的重甲騎兵可以抗衡被薩滿祭祀加持過的虎騎,但那畢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完全是沒有必要的消耗。
經過皇子和一眾高級軍官的商議,松藍軍開始在洛德尼草原修築起近二十里長距離的連營,輔以大量的防禦工事和陷阱、明槍暗矢及流動哨、瞭望塔等。他們的算盤打得也非常明白,就是欺負工程技術遠遠落後於松藍的仙度亞軍團沒有進攻堅固連營的能力,藉以大量消耗敵人的有生力量。畢竟和龐大的松藍相比,仙度亞人的後勤供給能力和兵員補充能力都遠遜其後,如果說松藍拖不起的話,那麼仙度亞就更加的拖不起。時日一久,恐怕仙度亞軍團就要不戰自潰了。
這樣的計算原本是好的,中軍安排下來的計劃也完美的很,仙度亞方面的指揮者如果不是腦子進水的話肯定會料到這一步。但奇怪的是他們方面似乎對此並無什麼變化,依舊是不斷的以數千規模的小股兵力進行騷擾,一擊不中便遠遁而去,將騎兵那來去如風的高機動性發揮到了極致。雖然對松藍的連營造不成什麼影響,但接連不斷的騷擾也甚是讓人頭疼。
出於個人性格,小夏對這種龜縮防守的戰術是頗不讚賞的。相比之下,他倒是更喜歡仙度亞軍那種長途奔襲,攻敵要害的戰法,因為這隱然和現代的特種作戰理念有著某些驚人的不謀而合之處。只是這番心思只能一個人憋在肚子裡,倒是讓他鬱悶得近乎抓狂了。
儘管戰事從表面上看來似乎在像松藍有利的局面發展著,但小夏仍然覺得那片籠罩在頭上的不安的陰雲愈發的濃重了。這倒不是說他覺得那位皇子殿下和將軍大人的指揮有什麼不妥,從事實上來講,他對這種冷兵器時代的戰術指揮也確確實實感覺到有些陌生,雖說他一向自稱精通軍事情報分析和指揮,但那也只局限於過去在課堂上所學到的知識以及從中樞計算機中獲得的資料,執行過的任務大抵上也只有一些小範圍內的滲透、破壞或暗殺之類。像眼下這種動輒就是數萬大軍的調配指揮,那還真的是毫無經驗呢。
當然,沒有經驗並不代表沒有能力。僅僅幾天的時間冷眼旁觀的小夏已把軍隊間常用的命令方式及日常的活動看了個大概,雖然不清楚大本營是怎樣具體發佈命令,不過他自信如果把部隊交給自己的話,一般情況下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小夏非常有自知之明,雖然那樣說,但他也明白自己只是能率領這支隊伍,還沒有自大到有信心率領他們去打贏一場戰爭。對於熟悉現代化作戰的他,肯定是不適應這種冷兵器時代、上級和下級之間溝通極其困難的統率方式。他深知在戰機稍縱即逝、瞬息萬變的戰場上,如果不能及時快速準確的將信息傳遞下去的話,想要打贏戰爭的話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所以,他仍然靜靜的待在隊伍裡,不聲不響的履行著自己的「義務」。
大概是因為小夏一直都沒有什麼露出什麼應有的動靜的緣故,最近出現在附近的坐探們的數量少了很多,雖然不時的仍會出現幾個,但已經可以看出他們的警覺性明顯的降低了不少,所謂的監視也漸漸例行公事的流程化了起來。小夏看在眼裡樂在心上,他當然不會好心到去提醒他們,同時對這些密探們的專業素質大大的貶低了一番。
十一皇子顯然不是笨蛋,估計他們並沒用多久便也得出了和小夏大人同樣的結論。自然為了穩定軍心,關於內奸之類的說法並沒有在軍營內流傳開來,不過緊接下來的一連串命令讓所有的人都跟著緊張了起來。
頭腦聰明靈活的傢伙可能多多少少嗅到了一點空氣中的緊張氣息,紛紛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而相對腦子比較慢的傢伙們就沒有感覺到什麼,還是一如既往的混著日子,反正呆在大營裡,有吃有喝又安全,風吹不著雨淋不著,雖然會有些悶但也要比出去找那些仙度亞人拚命好得多,這樣一想他們還是很安心的縮在簡陋的帳篷裡,就連洛德尼草原上的夜風也感覺不那麼刺骨了。
自然,最幸福的也就是他們這樣的傢伙,比起那些一天到晚都是提心吊膽的聰明人來說,他們過得就舒服多了。
仙度亞人的虎騎兵仍然時不時的出現,依舊是以小股騷擾為主,幾乎是數百人乃至千餘人的規模呼嘯而來,但他們的衝擊顯然對於松藍堅固無比的大營沒有任何效果,往往還被箭塔和寨牆後長弓手射出的利箭撂倒幾個,餘者忽哨一聲便遠遁而去,往往是連同伴的屍體都來不及收拾。
關於戰死者的屍骸,倒不是松藍有尊重戰士的風俗,而是在接近八月,氣候已經越來越炎熱的情況下,大量的屍體如果不及早掩埋或焚燒處理的話很容易便會腐爛,而這些腐爛的屍體則很容易造成瘟疫的流行。因此稟承中軍的命令,無論是敵我雙方戰死者的屍體,一律都有專門的人員來處理,或掩埋或焚燒,雙方的立場隨不同,這屍體處理的方式倒是不分敵我和官銜大小爵位高低,公平公正得緊。
大本營對仙度亞人這種看似自殺的愚蠢行徑甚為不解,但一時間參謀們也想不出他們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有鑒於此,參謀本部的作戰人員還分成了兩派日夜不停的輪班爭論,分析仙度亞人這麼做是不是有陰謀。
其中一派是典型的實用主義者,他們堅持認為仙度亞人白白耗費了那麼多士兵的寶貴性命,不可能沒有後手。只是這暗藏下來的後手是什麼一時之間他們還無法確定而已;而另一派則都是狂熱的大松藍沙文主義者,他們堅持認為連成形的文字都不具備的仙度亞人根本不可能有什麼更多的招數,現在他們這種自殺式的衝鋒完全是內心虛弱的最好表現,否則他們是絕對不可能派出那麼多士兵來送死。按照這樣的情況相持下去的話很快雨季便要來臨,而到了那個時候的話,後勤無法保證供給的仙度亞軍團肯定會不戰而潰,到時候不戰而屈人之兵,十一皇子殿下將必將成為一代絕世名將……
兩派參謀就這樣也不怕浪費口水的一直這麼爭吵下去,反正渴了餓了有勤務兵準備好的茶水點心,困了的話可以下去睡覺,自然有同事替補上去,這簡直太對這幫官僚的胃口了!一來二去的他們竟然吵出了興趣,中軍參謀部裡的燈火徹夜通明,已經有好多天沒有熄滅了。
最後還是十一皇子看不慣這幫傢伙的作風,怒氣衝天的指著鼻子臭罵了他們一頓,他們這才安靜了下來。皇子殿下最後憤怒的咆哮道:「如果等你們這班飯桶討論出結果來的話,本殿下的腦袋早就被敵人摘走拿去報功了!告訴你們!陰謀肯定有,這是毋庸置疑的!不必再議!現在你們這幫酒囊飯袋要做的就是快些給我找出他們的陰謀是什麼!聽懂了沒有?」
如此,這番原本就沒有什麼意義的漫長扯皮才算是稍稍停頓了一下。但已經習慣這樣工作的參謀們怎麼可能輕易的有所轉變?很快的,他們又再次陷入到下一場無盡無休的爭論當中去了,圍繞著仙度亞軍團究竟有怎樣陰謀的這個問題,他們展開了熱烈而又不失活潑的大辯論,一時間種種合理或不合理、荒誕或不荒誕的奇思妙想紛紛湧現,無數匪夷所思的陰謀和惡毒計策被參謀們想像出來,大可以寫成一本行軍計策大全了。至於活潑麼,那自然是一眾大人們說得興奮激動之時不經意採取的一些**上的親密行為了。當然當然,大家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文明人,只多也就是扯扯頭髮拉拉鬍子,順便外帶上幾個不怎麼標準的耳光罷了,至於比較陰損的挖眼睛或是踢小弟弟,那都是街頭小流氓打架才會使的手段,一眾偉大的參謀大人們自然是不屑為之了。
皇子殿下憤怒之餘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得不管這幫傢伙,任由他們去折騰了。
按照他和尼可拉將軍私下商量的出來的辦法,士兵們不斷加固著長長的聯營,防騎兵衝擊的地壕和鹿角建了無數,同時派出大量的斥候在這片廣袤的草原上四下搜尋仙度亞軍團的主力。無奈洛德尼草原實在是太大了一些,仙度亞軍團又多數是來無影去無蹤、機動力極強的騎兵,所以時間雖然一天天的過去,派出去的斥候卻仍然沒有能發現敵軍主力的蹤跡。
皇子殿下也隱然覺得有一絲不妙,但他卻依舊想不到這紕漏出現在哪裡。如果照眼前這般拖下去的話,那麼最後吃虧的無疑是仙度亞人,但對方的指揮官顯然非常沉得住氣,在局勢明顯不利於己方的情況下居然仍可以這樣沉著,不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呢?
在這個時候,他才深深的感歎帝國情報部門的不足,與敵人相持了這麼久,可自己這邊居然連敵軍的指揮官姓甚名誰都不清楚,仗打到這個糊塗的份兒上,也真是夠讓人鬱悶的了。好在據瞭解仙度亞那邊也並沒有什麼出名的將領,或者情況真的像那班笨蛋所說的那樣,一切都是敵人徒勞的掙扎而已罷了,無法可想之下,皇子只好這樣安慰自己。
還有,他還派人快馬返回didu,要求大量徵調糧草和物資過來,他是打算和敵軍消耗上了。不管他們有什麼詭計,只要防守得當就這樣拖延下去的話,最後敗的肯定是仙度亞,畢竟到了雨季的話,後勤跟不上的他們肯定無法與松藍大軍對抗的。
雙方顯然都有各自的打算,就在這樣沉悶而有壓抑的氣氛中,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去了……
「哈——啊!」小夏毫無形象無聊的打了個哈欠,慢吞吞的歎息起來。
「……好無聊啊!」的確,比起自己從前的工作來說,現在每天的生活簡直是無聊透頂了。又不像在didu的時候,可以到酒店或是圖書館裡去消磨時間,現在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偶爾隔三差五的還要出去來一次這種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巡邏,這在小夏來看實在是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