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六十六章 伺機起事 文 / 賊眉鼠眼
城北郊。
此時已是深夜,神武軍軍營內,軍士們經過一整天的訓練,早已沉沉入睡,只有來往不停走動巡邏的一隊隊執夜的士兵們,仍握著手中的長矛,警惕的掃視著周圍。
主帥大帳內,仍然燈火通明。
神武軍大將軍趙虎坐在案前,皺著眉頭默默不語,眼皮不住的跳動著。
擺在他面前的是,是一張薄薄的紙,紙上寫著寥寥幾個字:「時機即到,伺機起事。」
讓趙虎皺眉的,是這幾個字。
副將鄭巖松靜靜看著趙,等著他開口說話。
趙虎仍然默無語。對他來說,這幾個字,彷彿帶著神奇的魔力,也許能令他從此飛黃騰達,極盡榮耀,也許又會讓他身敗名裂,滿門無幸。
趙虎是個孤兒,五歲的候家鄉鬧饑荒,一家子全蹲在野地裡刨野菜充飢,屋漏偏逢連夜雨,他的父親不巧染上了重病,拖了個把月就撒手人寰,留下母親和他,日子過得更艱難了。一個家庭沒了頂樑柱,遲早都會崩塌的。果然,父親去世後兩個月,母親實在捱不過去,還沒等天氣開春,就活活餓死了。
五的趙虎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小小年紀就這樣跟著逃荒的饑民,一路走到了京城。為了活下去,他什麼苦都受過,甚至吃過死人肉。
當時尚書才剛剛執掌吏部。有一回走在街上眾多面黃肌瘦地饑民中第一眼便發現了這個小孩。儘管已經餓得奄奄一息。但他地眼中仍閃爍著強烈地求生意志。潘尚書毫不猶豫地吩咐下人將他抱走。養在京城附近地農家。並給他取了一個生氣勃勃地名字。趙虎。等到他稍大一點。潘尚書又暗中派人教他識字。教他武藝。並不著痕跡地讓他中了武舉了軍中。終於。在趙虎三十二歲這一年。他如願以償當上了神武軍地大將軍掌一方兵權。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趙虎等於是尚書收養地乾兒子尚書對他有活命養育之恩。然而這麼多年過來。除了潘尚書身邊貼身地親信。沒有一個人知道。趙虎與潘尚書之間居然有著如此密切地關係。
帳內地空氣似乎凝固了一般。良久。趙虎輕吁了一口氣紙折好。伸到燈火前點燃了。二人默然盯著這張紙漸漸燒成了灰燼。
強忍住心中莫名地恐懼虎低聲道:「老大人還有什麼話嗎?」
鄭巖松小心地看了看主子地神色。這才開口道:「老大人說在弦上。不得不發。」
儘管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趙虎臉上地肌肉仍然不受控制地抽動了一下。
老大人這是打算謀朝篡位啊!
他到底有幾成勝算?若是孤注一擲,我是否應該盲目的跟著老大人一條道走到黑?
關乎生死的事情,沒有一個人能毫不猶豫的慷慨赴死,儘管老大人對他有著天高海深般的恩情。
不知怎的,趙虎的思緒飄到了那個寒冷的冬天,那個五歲的小孩,飢腸轆轆的從死人堆裡爬出來,顧不上去害怕滿地餓死的屍體,如人間地獄般人吃人的景象,睜著麻木而空洞的雙眼,茫然的跟著逃荒的饑民,高一腳低一腳的走進了京城,沿途不斷有人倒下,然後一群人圍上去,一刀一刀的割下死者身上的肉,血淋淋的送進嘴裡……
然後他依稀又看到了當時正值中年的潘尚書,含著淡淡的笑容,捋著鬍鬚威嚴的吩咐下人:「快去!這個孩子快餓死了,快把他抱過來。」
…………
「趙虎,長大了想做什麼?」潘尚書的臉慈祥可親,一如逝去的父親。
「我要當一個威風的大將軍!」六歲的趙虎挺著瘦弱的小胸膛,像個小大人似的,許下了這輩子的第一個願望。
「哈哈哈,好!老夫便讓你當大將軍!」潘尚書笑得很開懷,眼中的疼愛之色溢於言表。
…………
…………
趙虎揉了揉臉,抬頭發現,帳內一盞孤零零的油燈更昏暗了。
看了看正等著他說話的鄭巖松,趙虎苦笑了一聲:「趙某這條命是老大人給的,多活了近三十年,從一個快餓死的孤兒,到今日掌兵數萬的大將軍,夠本了。」
鄭巖松沉默了一會兒,遲著開口道:「將軍,……天下沒幾個人知道您與老大人的關係,其實您若不予理會,就算老大人倒了,也不會連累到將軍的前程……」
「住口!」趙虎怒目暴睜,「我趙虎不敢自稱是個忠臣,但好歹是一條堂堂正正的漢子!老大人從死人堆裡把我救出來,養育成人,便是一條狗,也該知道報恩?如今老大人正是需要我之時,我怎可做出那無情無義之事?」
鄭巖松被趙虎的怒氣嚇得後退了一步,誠惶誠恐的跪下道:「末將該死!末將失言!」
疲憊的歎息了一聲,趙虎有氣無力的道:「……你去傳個話,告訴老大人,趙虎願為老大人效死命,神武軍隨時準備入城——清君側!」
最後三個字,趙虎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從牙縫中迸了出來。
鄭巖松聞言眼皮一跳,身子感覺到一陣冰冷的寒意,不由
抖了一下。
「害怕嗎?」趙虎忽然笑了,笑容在昏暗的燈光照射下,顯得不可捉摸。
鄭巖松搖了搖頭,表情堅定的道:「將軍待我恩重如山,末將誓死跟隨!」
趙虎歎了口氣,揮了揮手,鄭巖松不敢多言,行禮後退出了大帳。
趙虎無聲的笑了笑,清君側往今來多少亂臣賊子謀朝篡位時用過的借口,有的功成了,黃袍加身,有的失敗了,九族被誅。——老大人會是哪一種下場?我呢?
呆呆的坐在大內,夜風掀開了帳前的簾子,一團烏雲正悄悄的遮住了明月,夜色茫茫,萬物無聲,趙虎的心也如同被籠罩在烏雲之中沉甸甸的,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
禁宮御書房內。
皇上的聲音一如往常般穩:「……你的情報是否屬實?」
方錚難得正的點頭道:「皇上,千真萬確呀,這個情報是影子的一個老弟兄用命換來的……」
「這位弟兄在偷聽潘尚與幕僚的機密談話時被發現府關著大門在府裡了三天三夜,虧得他在潘府的花園裡用土把自己蓋住吃不喝的埋了三天,這才躲過了搜查。可惜在即將逃出府時,還是被潘府的護院一箭射中要害,他撐著最後一口氣,將這個消息告訴了接應他的兄弟,這才斷氣……」方錚的語氣有些傷感。
皇的臉色絲毫不變然板得緊緊的,看不出任何情緒上的變化。
「皇上是不是早就知道潘尚書要謀反了?」方錚很好奇,有人跟皇上搶椅子坐皇上怎麼一點兒生氣的意思都沒有?
「朕幾年以前就看出來了,他遲早走上這一步的只是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麼沉不住氣。」皇上冷笑道。
方錚暗裡翻了翻白眼,聽聽,人家這馬後炮放得多漂亮,幾年以前就知道了,那你這幾年幹嘛去了?由著他發展勢力,等到他跟你勢均力敵的時候你再動手收拾他?
「可是……為了這事兒,咱們有個弟兄賠上了一條命呀……皇上,您不感動嗎?」方錚覺得皇上現在的表情很不合時宜,人家為了你連命都丟了,他怎麼一點傷心惋惜的意思都沒有?難道別人活該為你死嗎?
「感動什麼?」皇上淡淡的問道。
方錚不禁有些激動:「我影子裡的弟兄為了給皇上探聽情報,死了一個啊!」
身為影子的首領,方錚無法接受屬下為國捐軀後,皇上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欠奉,這讓方錚覺得屬下死得有些不值,莫非人命在帝王眼中就這麼賤嗎?
「按律撫恤便是了,朕還要做什麼?嚎啕大哭嗎?」
見方錚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神色,皇上歎了口氣。
「方錚啊,你如今也算身為上位了,怎麼還將喜怒形於表面?難道高興或者憤怒一定得在表情上體現出來才算數嗎?影子裡剩下的那幾十個人,哪一個不是跟了朕好些年的?朕難道真不傷心嗎?可朕是皇帝,是天下共主,若連這點城府都沒有,如何去號令群臣,教化萬民?」
方錚釋然,但仍不滿的咕噥了一句:「我跟你說分成的時候,你的情緒就很失控嘛……」
「你說什麼?」皇上的聲調略略高了些。
方錚趕緊陪笑道:「啊,微臣認為皇上簡直是英明神武之極,堯舜禹湯算什麼,跟您比起來,拍馬都追不上,皇上之雄才大略,古往今來……」
「行了行了,你的馬屁功夫依然沒有長進,拙劣之極。」皇上不滿的瞪了他一眼:「潘尚書果然準備謀反了,說說你的看法,你覺得應該怎麼處置此事?」
「呃……要不,皇上您先說?」方錚一時拿不準皇上到底是個什麼想法,若說錯了,難免又是一頓臭罵。
「朕想先聽聽你的意見。」
「哎呀,皇上您這不是拿我當外人嗎?千萬別客氣,還是您先說……」
「朕讓你說你就說。」
「要不咱們猜拳?誰輸了誰先說……」
「方錚!你哪來那麼多廢話?」皇上的臉色不太好看了。
方錚縮了縮脖子,趕緊陪笑道:「皇上,您別發火呀,剛才您不是還教導微臣,喜怒要不形於色嗎……」
皇上怒哼了一聲。
理了理思路,方錚遲道:「微臣覺得,此時若莽莽撞撞將潘尚書抓起來,恐怕也解決不了此事尚書在朝中經營多年力龐大,朝堂和軍中皆有他的心腹,抓了他只怕會適得其反,加促了他手下的爪牙造反,所以咱們只能等他露出猙獰的面目,亮出血淋淋的獠牙,伸出邪惡而骯髒的魔爪……」
「閉嘴!說重點!少給朕賣弄你那點可憐的文采!」皇上實在聽不下去了。
方錚還有一大堆形容潘尚書醜惡嘴臉的形容詞兒沒說呢,到了嘴邊被皇上打斷了,不覺有些悻悻然。
「……是是是,微臣覺得們應該一邊等機會一邊抓緊時間佈置,特別是潘尚書潛伏在軍中的同黨,更要趁其不備,一舉擒獲則一旦潘尚書到了圖窮匕
候,兵權在他手中大事不妙啊!」
皇上對方錚的見解頗有幾分滿意,笑著點頭道:「你這官兒倒是沒白當,說的確有幾分見地。
潘尚書現在確實抓得,抓了天下必將大亂。可是朕有一個問題要問你,——潘黨在朝中的文臣朕不擔心,你知道潘尚書隱藏在軍中的將領有哪些人自擔任著什麼職位,麾下能調動多少兵馬嗎?」
方錚老老實實道:「微臣不知道。」
皇上皺眉道:「投鼠忌器啊!朕查了這麼多年一直查不出軍中到底哪些人死忠於他,查出來的都是一些小魚小蝦,無關大局些人隱藏得太深了。若不能將他在軍中的羽翼徹底剪除,就算將潘尚書抓了殺了,朕也如鯁在喉,不得安生。臥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睡?」
方錚理解的點頭,確實不好辦吶,抓潘尚書容易,可那老東西身後勢力如此龐大,又不清楚軍中到底哪些將軍死忠於他,萬一抓了那老東西,忠於他的將領造反怎麼辦?鬧不好就天下大亂了,到時候湊熱鬧的,等著打秋風的,落井下石的,一股腦兒都來了,老百姓還怎麼過日子?他這皇帝還怎麼當?
在軍中大肆搜捕排查也靠譜,就算抓到人了,別人承不承認先不說,萬一抓錯了呢?
比如說,人家招誰沒惹誰的走在街上,忽然從街旁邊忽然竄出一個人來,二話不說從背後捅了他一刀,結果一看正面,嗯?不對?又趕緊道歉:「不好意思,認錯人了……」
被捅的那個冤不冤吶?
目光盯著方錚,皇上眉之中隱含威勢:「你認為朕該怎麼辦?」
方為難道:「這個微臣可真說不好了,皇上,軍中之事甚為敏感,您得乾綱獨斷才是呀。」
皇上了笑,「無妨,朕已有了主張,就想聽聽你是怎麼想的。」
轉了轉眼珠,方錚道:「微臣以為,在知道何人忠於潘尚書的情況下,如今之計,不能打草驚蛇,只能秘密調遣皇上信得過的軍中將領,以訓練或移防的名義,率軍逐漸向京城靠近,然後下令邊軍戒備,一旦發現某支軍隊不穩,有謀反的跡象,立馬命邊軍南下,與城外駐紮的軍隊互成犄角之勢,兩面夾攻,如此叛亂或可快速鎮壓……」
皇上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方錚心裡沒底,不知自己說得是對是錯,見皇上沒表態,方錚試探道:「要不……咱們乾脆把潘尚書抓起來得了,然後大刑逼供,叫他把同黨的名單交出來,皇上再按圖索驥抓人就是了,多簡單呀,對?呵呵……」
皇上冷笑:「你未免也太想當然了。潘尚書年愈古稀,心志堅定,且混跡官場多年,你覺得他有可能會承認嗎?換了你是他,若被抓了,你會怎麼辦?」
「英雄饒命?」
「……你就是一無賴!」皇上怒道。
頓了頓,皇上淡淡的道:「潘尚書那裡,你再多派些人盯緊了,務必將此事查得更清楚一些,但你要記住,切不可打草驚蛇,朕想看看,君臣數十年,這位忠心耿耿的臣子,有何能耐坐上這萬王之王的龍椅!」
說完皇上龍目中精光暴射,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殺氣噴勃而出。
方錚嚇得低垂著頭,半晌不敢出聲。
好犀利的王霸之氣!可你對我噴沒用,朝潘尚書噴一噴,沒準這會兒他早就痛哭流涕,低頭認罪了……
生平頭一次,方錚隱隱感到了擔心。
形勢已經一目瞭然,一個皇帝,一個叛臣,倆老頭憋著力氣掰腕子,誰贏了誰就坐龍椅,可萬一皇上輸了怎麼辦?以自己和潘尚書之前的恩怨,那老東西如果登了位,恐怕第一件事就是砍了我全家的腦袋,來祭他的新國旗?
方錚覺得,目前自己能做的,就是將影子下屬們全都派出去,玩命的打聽情報,好給皇上有力的支持。除了這件事,剩下的,就是求神拜佛,希望潘尚書那老宅男在家裡散步時,一不小心跌個跟頭摔死了,多省事呀。
抬頭看了看皇上,見他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方錚忽然感到寒毛直豎,皇上這眼神太人了!這麼盯著我,打啥壞主意呢?瞧他那胸有成繡的模樣,似乎早就有了對付的辦法。
「皇上,咱們先說啊,微臣膽兒小,一般只做幕後工作,衝鋒陷陣的事兒您可別找我,再說微臣家裡三代單傳,千頃地裡一棵苗……」方錚覺得醜話說在前面實在是中華民族自古傳下來的一種美德。
「誰說要你衝鋒陷陣了?就你這膽子,上了戰場也只剩掉頭就跑的份兒。」
方錚終於放了心,仔細一琢磨,皇上這話啥意思?
「皇上,那倒不至於?趕鴨子上架,微臣還是勉強可以上陣殺敵的,就怕宓兒會當寡婦,您看著也不落忍不是……」方錚乾笑道。
「欽天監算過你與宓兒的生辰,下月十五乃黃道吉日,你與宓兒那天成親。」皇上忽然沒頭沒腦的說道,眼中閃過幾分複雜之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