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章身世之謎 文 / 憶天一夢
天邊升起了一輪新月，那彎彎的弧就像是佳人的眉毛，撩人心懷。天香樓內，依舊客似雲來。絲竹聲、嬉笑聲，混雜著行令鬧酒，靡靡之音傳入耳畔。
「落花姑娘今日身體不適，不能出來獻技。」老鴇子一擠眉眼，台下噓聲一片。落花輕捂著粉頰，坐在廂房內暗暗生恨，回想起剛才的一幕，兀自籌謀。
就是一炷香之前，她的主人秘密來找她，降罪於她在婚禮上的表演，並毫不手軟地在她玉頰上留下一記朱紅的掌印。
落花這次沒有惟命是從，居然嗤之以鼻，嗔道：「落花任務失敗心有不甘，若然早對江武興下毒，他哪裡有命活到大婚。」
吳陰天面如死灰，道：「如此看來，倒是主人的不是。」他陰森森的一笑，野蠻地抓起落花柔順的髮絲，粗暴地向上拉扯，詭異地道：「你竟質疑起主人的命令，是想飛了？」
落花被他一拽之下驚懼交集，被迫仰望著那張陰暗醜惡的嘴臉，道：「落花不敢，落花只是不想在行動中累及旁人。」
吳陰天嘖嘖道：「累及旁人？哦，原來你對我二哥動了真情，他當眾受辱你心疼了？」他用力甩開了落花的頭髮。落花嬌軀一搖，癱在地上，吳陰天一語道破她的心事。吳陰天又道：「怕累及旁人的話，就不配做一個殺手！何況這些年被你連累的人還少麼？實話告訴你，你娘就是其中一個，她是被你親手毒殺的！」
落花聞言恍然隔世，喃喃道：「我娘？」
「對，你的親生母親，她是被你親手下毒害死。」吳陰天說得淡漠，臉上毫無表情。
落花心頭大震，她仍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言道：「這不可能，不可能的，我是個孤兒，無父無母。」一雙驚恐的大眼睛直勾勾的注視著前方，心道：「十年侍奉，主人從沒提過我的親生母親，他怎麼可能知道？既然他知道，為什麼不一早告訴我？」
吳陰天咬咬牙根道：「自欺欺人！不過現在你的確無父無母了，因為他們都已經命喪黃泉。」
落花猛然撲倒吳陰天的膝下，牽住他的衣角，懇求道：「主人，落花求你把話說清楚。我的父母到底是誰？」落花眼巴巴地望向吳陰天，她知道這是奢求。
吳陰天見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不但不憐香惜玉，反而心中大快，狠狠地瞪著她道：「落花，你給我聽清楚。要想知道你的身世，就乖乖聽話，否則我立刻送你去見你爹娘。」
落花低下了頭，垂淚道：「落花知道自己身份，落花不該問，只該乖乖聽命。」
吳陰天悶哼了一聲，道：「還算有自知之明！」說罷，他一擺衣襟，蹲身下來，用一隻寬厚的手掌扶起了落花的纖細玉臂，再看臉上一片和顏悅色，真是變臉比翻書還快，落花受寵若驚，惴惴道：「落花不敢。」
「既然你想知道你的身世，主人今天就告訴你。」吳陰天道，「你母親是當年江湖第一大門派劍門掌門沈傲的獨生女沈妙齡。」
「沈妙齡……妙齡仙姑？」落花驚訝不已……
「沒錯，就是久居梅山的那個妙齡仙姑，上次你下毒失手，沒能除去飛鳥，反而毒殺了你親娘，也算是對你任務失敗的懲罰。」吳陰天冷冷道。
落花目光一暗，如夢初醒。吳陰天又道：「你的父親是劍門的大弟子諸葛雲，前不久遇刺你也知道。」
「楊樂天的師父諸葛雲。」落花默默念道，「楊樂天親手弒殺的師父，居然是我的父親。」
吳陰天白了落花一眼，道：「你現在知道你該去做什麼了？」
這個冷漠的聲音，如醍醐灌頂。落花本一心侍主，不作他想，但此刻落花的心境變了，她很想去為父報仇。聽話聽音，主人言下的意思說得很明白，是要她完成她的心願，這也是主人的命令，神聖不可違抗。
落花低眉順目，半跪道：「落花這就去辦。」
「另外帶上飛鳥一道去，你有這個本事。」吳陰天特意補上這句，令落花面頰一熱，從脖頸紅到了耳根，她慢慢吐出一個「是」字，心裡卻沒有十足的把握。吳陰天一是為落花的安全著想，她不會武功，身邊多了人保護總是好的，他還不想那麼快失去這枚棋子；二來飛鳥潛入魔教，想必也九死一生，正好除去他的心腹大患。
落花坐在廂房中神情呆滯，手中擺弄著裙角，隱隱發狠。隔著門房能聽到廳堂中老鴇子為自己賣命的打著圓場，不知道主人私下裡塞了多少好處。落花從記事起就被人拐到煙花之地，對親生父母並沒有任何感情，父母對落花來講只是一個令她羨嫉的稱謂，是人人都有而她可遇不可求的東西，遠不及金子來得有價值。什麼是親情，她從主人那裡得到的就是親情。是主人把她從窯子裡撈出來，送她去醫仙那裡學了這身用毒的本領，主人就是她的父母。除了絕對的服從，主人也教會了她什麼是有仇必報，所以既然是楊樂天殺了她爹，她也絕不會置之不理。不過在她心底對親生父母總是有那麼一點渴求的，畢竟這是人的天性，母親的死是她一手造成，愧疚和惋惜是免不了的。
月光下，落花被突來的變故擾得心神不定，她躊躇著走近這間熟悉而又陌生的屋子，竟多多少少地期許這屋子的主人不在家中，或許能暫時避免那尷尬難堪的場面，但是這是主人的命令，她必須勇敢地敲開房門。
咚咚咚，纖柔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房門，咚咚咚，又是三聲。
「門沒鎖。」屋內的聲音依然熟悉，落花輕輕一推，身子隨門板蕩了進去，整個房間一覽無餘。她最不想見到的人正坐在廳中，右手端著茶杯，細細品著茗香，待甘甜的雨露在貝齒間流淌過去，才緩緩的揚起睫毛，道：「你來找我。」
吳靖宇長身而起，空蕩蕩的衣袖跟著晃動了幾下，落花羞怯地垂了頭，道：「上次在婚禮上連累了你，對不起。」這最後三個字的聲音低若蚊蟻，吳靖宇卻聽得真切。
吳靖宇淡然一笑，道：「沒關係。只是被爹罰跪了三日，無礙。」他說起話來不卑不亢，感覺生疏了許多。
落花聽得心頭一緊，有些心疼，又有些悲切，喃喃道：「我這次來，其實是有一事相求。」她面對飛鳥，就像看到了一面鏡子，鏡子裡面的那個自己全是罪惡的醜態，不禁陷入深深的內疚和自責當中，羞得她頰面通紅，連話也說不上半句。
吳靖宇定了一會兒，神態自若地看著落花。她頭上盤著雲絲髮髻，僅插著一支金光閃閃的珠釵，身上則是白綢素裝，卻和琳兒的白衣截然不同，若說琳兒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那眼前的落花就是凡塵中綻開的一朵白蓮，眉不畫而翠，唇不點而紅。如此簡單樸素，卻也能明艷照人。吳靖宇很久沒有心平氣和地欣賞落花的美貌，他這次罰跪三日，是冥思苦想了三日，當他起身之時，已是徹底的將世間的萬物看得通透。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你這一身白衣素妝，是為誰守孝啊？」吳靖宇一句玩笑話打破了僵局，不想吳家二公子也學會說笑打趣了。怎料落花竟一躬身，居然點了點頭。本是一句玩笑話，難道真的被他一句道破天機。吳靖宇登時愣在當場，變了臉色。
落花道：「近日得知我的生父仙遊不久，落花這才守起孝來。」
「你的親生父親？」吳靖宇蹙眉道。
「諸葛雲。」落花道，「前不久被楊樂天給殺了。」她柔聲細語，現出一片惆悵來。
「沒想到諸葛前輩居然就是你的父親，事事果真難料。不過這楊樂天……」吳靖宇沉重地一歎，道：「他自從墜入魔教，不僅欺師滅祖，殺害諸葛前輩在先，連我年過七旬的外公也慘遭他毒手。虧我還一與他稱兄道弟，真是有眼如盲。」
落花憤恨地道：「既然這樣，我們不如一起去天神教找他討回這筆血債。」
吳靖宇見落花情緒激動，並沒有表現得義憤填膺，反倒不緊不慢地坐回到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淺嘗了一口，無奈地搖搖頭，道：「茶涼了。」
落花本想著趁人打鐵，可吳靖宇這話令她大惑不解，隨口問道：「你不想報仇了麼？」
吳靖宇淡淡地道：「冤冤相報何時了。我們去找楊樂天報仇，豈不是還要去殺人，那與他的所作所為有何區別？」說罷，又潤了一口清茶。
落花聽他說話的語氣不溫不火，頓時心中焚急，卻又暗暗稱奇：「飛鳥這是怎麼了，整個人像是入了佛道一樣，不僅對我的積怨全部放下，連仇人也可以拋諸腦後。他是真的傻了還是被什麼事情左右了？」落花心念一動，朗聲道：「那好，既然你不去，我就一個人去神魔崖，大不了賠上這條賤命，反正殺父之仇落花不能不報。」她努著嘴，故做出一副賭氣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