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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二十一章難兄難弟 文 / 憶天一夢

    楊雲仇乍見陸峰動了雷霆之怒,登時嚇得魂飛九天。他面色煞白,汗不敢出,顫聲道:「孩兒不敢,白虎冤枉。」

    楊樂天一拱手,道:「神尊,不僅如此,白虎還把琳兒扣押,三日未歸。」

    「什麼?本尊的女兒你也敢關,真是反了!」陸峰呵斥一聲,白虎更是頭不敢抬,連聲喊冤。楊樂天見白虎一副小人嘴臉,氣急攻心,上前一把揪住白虎的脖領,道:「你把琳兒怎麼樣了?」

    「住手!讓本尊想想如何處置他。」陸峰忽道。

    楊樂天奮力將他的衣領一甩,橫眉怒視,眨眼之間即又一臉驚愕之色,簡直是觸目驚心。只見白虎的衣領被楊樂天翻開,露出半個膀子,一枚小小的雲形胎記嵌在當中。這雲朵的形狀是那麼生動,彷彿真如碧空中的一朵浮雲掩去了光輝,飄飄然然,游遊蕩蕩。楊樂天陡然驚心:「小雲?真的是小雲麼?」他用力眨眨眼睛,沒有看錯,那胎記很清晰,如此別緻的胎記一定是自己的親生弟弟楊樂雲。怪不得他精緻的五官與楊樂天這般酷似,給人一種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覺,原來如此。他頓悟的同時,又是一陣驚恐,剛剛是自己親手把弟弟推入火炕,現在又該如何是好?

    楊樂天無暇多想,跪下便道:「神尊,儘管凶器為白虎所有,也不一定是白虎所為,況且青龍的衣角為何在朱雀手中,背後必定有人操縱。青龍認為,此案尚有疑點,處置白虎一事也不急於一時。」楊雲仇聽得青龍突然反口,前後判作兩人,頗為詫異。

    陸峰是個聰明人,朱雀為白虎所殺,他瞭然於心,楊雲仇雖是陸峰的寵兒,但作為王者,也絕不會手下留情,況且他本來就是個殘忍嗜血的魔頭。不過楊樂天如此反覆,言辭閃爍,前後矛盾,更令陸峰火起。他重重地在金椅扶手上一擊,罵道:「楊樂天,不識好歹的畜生!」他怒不可支,向青龍吼道:「既然如此,本尊連你一同處置!」

    夜裡歡一向冷眼靜看,眼見形勢岌岌可危,忙道:「義父,四大護法已經少了朱雀,青龍白虎不可或缺。望義父念及往日親情……」

    陸峰揮揮手,面色沉寂。彷彿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夕那麼平靜,平靜得連眾人的鼻息之音皆可聽聞,壓抑的氛圍懾人心魄。一道凌厲的眼神劃空而過,陸峰凶光陡現,道:「暫罰他二人在釘板上跪上三個時辰。玄武,你就在這殿內看守他二人,要是動上一動,就再跪三個時辰。」

    玄武倒吸了一口涼氣。不多時,有教眾抬上一塊木板,門板大小,上面遍佈鐵釘,釘尖統統朝上,高低不齊,短的僅有二寸,長的則達四至五寸。兩兄弟紛紛挽起褲腿,退至膝蓋以上,將衣襟下擺別入腰間,並肩跪到釘板之上,但聞嗤嗤數聲,長些的釘子先行吃進肉裡,兩人臉上均是慘白一片,不敢用半分內力相抗。可知那釘子事先被鹽水所浸,再晾乾凝結成白霜,緊密地包裹著顆顆尖釘,此刻粒粒結晶即被滾燙的熱血化開,幻作萬千針芒侵入傷口,強烈的痛楚扭曲著五官,撕扯著心肺。又有教眾抬來一長石條,條石足有數百斤之重,轟然壓在二人小腿之上。肌膚所觸之釘一瞬間盡數刺入腿中,鑽入骨隙,鮮血應聲迸出,在小腿兩側的木板上蔓延開來。鮮血環著四散的尖釘靜靜地流淌著,兄弟二人鮮血交集,漸漸融匯到了一起。

    兩人疼得面如金紙,汗水濕透了衣襟,守著牙關,小心翼翼地喘息著,虛弱之下,面面相覷。白虎在楊樂天的眸子裡看見自己窘迫的樣子,他一瞇眼睛,全無悔意,一腔的嫉恨顯露無疑。楊樂天的眼神則變得柔和,略帶含笑,他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親生弟弟,而且是活生生的出現在他面前,小雲是他在這世間唯一的血親,一時間倍感珍惜。

    隨著時間的流逝,腿上的疼痛已經麻木。三個時辰的苦刑對於白虎而言,是殘酷而漫長的,但對於青龍卻又飽含溫暖,他本以為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和弟弟這樣貼近。時辰一到,玄武急忙命人移去大石,將二人攙扶下來。不想將釘子拔出的一剎,釘子會連血帶肉地剮下來,又是一陣劇痛煎熬。歷經此番磨難之後,兩兄弟均已虛脫力竭,靜靜地躺在總壇金殿冰冷的青石地上,全身放鬆,暈厥了過去。

    青龍壇內,青龍殿。

    正殿的偏廳用一扇青龍彩繪屏風與大廳隔開,屏風後面,廳門大敞,珠簾輕垂。一張偌大的紫檀雕花床榻擺在東北側,不時飄來幽幽檀香,清新美好。

    琳兒一早被教眾從白虎壇送了回來,此刻正獨自倚在榻邊,撫摸著斷裂的膝蓋,由於接骨後沒有得到很好的休養,陣陣痛楚仍隱隱襲來。正在此時,殿門大響,珠簾翻滾,只見兩名青衣使者一左一右架著楊樂天的雙臂,連拖帶拽地闖進來。琳兒大驚失色,眼睜睜得看著楊樂天下身鮮血淋漓,雙腿像斷了線的木偶被拖在地上,留下一條長長的血跡。

    「楊大哥,你怎麼了?」琳兒神色惶恐,她竭力用向前挪動,但只要膝蓋稍有動作,便是刺痛不已。

    青衣使者把楊樂天扶到榻邊,與琳兒對側而倚,躬身退去。楊樂天微抬星目,淡淡一笑,道:「沒事,我不值得你關心。」他語聲輕揚:「倒是你的腿?」

    琳兒聽得心頭一酸,道:「我的腿?」她雙眼淚花翻滾,微顫櫻唇,道:「你還是關心我的。」楊樂天與她目光一撞,立即避開,琳兒深刻感受到他那份疏離與冷漠。

    「琳兒的腿沒有大礙。」琳兒哀聲細語,淚中滿是乞求地道:「倒是讓琳兒看看你的腿,好不好?」

    「不用你管!」楊樂天冷冷地道,他猛然推開了琳兒迎上去的芊芊素手,硬是咬著牙將身體挪後了半尺,道:「為了報仇,這點兒代價是我該受的。」

    琳兒道:「你太執著了,仇恨是把雙面刃,它會害人害己。你為了報仇,傷害了身邊無辜的人,更加傷害了你自己。」

    楊樂天呆滯半晌,喃喃道:「假如有一天我真的殺了陸峰,你會記恨我麼?」

    琳兒一怔,緩緩道:「不會。我爹他作惡多端,早晚會有此報,誰殺的根本不重要。」

    楊樂天道:「那如果你爹是個好人,我殺了他,你會記恨我麼?」他眼睛始終盯著一處,黯然失神。

    「也許會的……不,應該會。」琳兒的猶豫只在倏忽之間,就變得異常堅定。

    楊樂天道:「既然是人之常情,你就不要再勸我放下仇恨。」他星眸微嗔,轉頭望向琳兒,這是他自從進屋後第一眼正視琳兒。注視之下,楊樂天陡然一驚,琳兒原本冰肌瑩徹的雙頰上怎生平添了兩團青紫。他真心想溫柔地撫摸一下琳兒的傷痛,但又狠心地把剛剛張開的五指強硬的彎曲回來,緊緊握成了一個拳頭,只道:「這瘀傷是白虎打的?」

    琳兒面容一顫,慌忙地用雙手蓋住,輕輕應了一聲。她眼皮垂下,又瞧見楊樂天的雙腿居然仍在淌血,搖頭道:「不要再管我了。求你讓我看看你的腿,血再這樣流下去,你會死的。你若是還想有命報仇,就請將琳兒看作一名大夫,讓我為你醫治。」琳兒那渴求的眼神,令楊樂天不能再拒絕,他挽起已被鮮血濕透的褲腿,露出滿腿的孔洞,琳兒目不忍視,又不得不視,淚水已不受控制,靜靜從眼角滑落。琳兒知道要讓楊樂天的腿抬至床上,一定會引發劇痛。於是她雙臂一撐,在床上反拍,竟將自己的身體斜斜飛了出去,她的腿傷根本無法站立,只得任憑重力的作用,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

    楊樂天著實被琳兒嚇了一跳。石板地面的撞擊再一次引發膝蓋的傷痛,琳兒深深吸了幾口氣,忍痛爬起來。她無暇顧及自己,苦笑道:「這是我自己下床的唯一方法。」琳兒的心意楊樂天豈會不知,但他什麼也做不來,甚至是一句體貼安慰的話也說不出口。琳兒就坐在寒涼的石板上為他療傷,清理傷口、上藥、繃緊、打結,琳兒的每一個細微動作他都看在眼裡,銘刻於心,然而他把自己對琳兒的愛慕之心和感激之情都深深埋藏起來,再用寒冰凍結。

    就這樣過了數日,琳兒每天都細心呵護著楊樂天的腿傷,兩人默默相對,卻是寡言少語。反正也不能下地行走,楊樂天乾脆整日對著那本內功心法,細細研讀,不知不覺中竟坐在床上將那內功習得大半。這內功果然精妙絕倫,他腿傷好的奇快,不出幾日便行動自如,於是他勤加練習,半月有餘就大為所成。但在外人面前楊樂天佯裝腿傷不愈,整日臥床不起,連穿衣用膳都命人服侍,不踏出青龍殿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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