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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箭在弦上 文 / 憶天一夢

    時至正午,太陽仍然沒有露出頭來,天空灰濛濛的,是yu雪的天氣。

    楊樂天站在神魔之巔,蒼鷹在他頭頂翱翔,盤桓不去。他站了很久,才聽到身後緊羅密佈的腳步聲,但是,他沒有回頭,因為他要等的人還沒有來。

    片刻之後,除了楊樂天等的那個人和孩子們,所有人都聚到了神魔崖頂。幾十名殘餘魔教徒,大護法無痕,他的好兄弟飛鳥,妻子琳兒,江武興和吳雨燕夫婦,高裝巾子的尋譽,以及他精靈頑皮的妻子陸香香。當然,人群後還站著那個會用毒的紅裙女子,正用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盯著前面的獨臂人。

    「我來了!」

    背後一個輕慢的腳步聲,漸漸走近,楊樂天閉上眼睛,淡淡笑了起來,「來了,該來的終於來了。夜裡歡,我們今日就做個了斷。」

    猝然轉身,他望向那個等了很久的人。

    夜裡歡點了點頭,「話已說在前頭,規則我定。我們比試三場,勝出者擔任天神教的教主。」

    「好,開始。」楊樂天只道。他沒有說多餘的話,只希望這是個開始,也是個終結。

    夜裡歡點點頭,瞟了一眼跟上來的無痕,攤開手掌。下一刻,那掌心之內猛地一沉,一個沉甸甸的箭筒壓了上去。

    無痕獻上箭筒,恭敬地退到一旁。

    「比射箭麼?」楊樂天挑眉,看著那箭筒,又會心一笑:夜裡歡明知我不善騎射,是想用這個先勝我一局,討個便宜去,不過有了玄魂丹的內功,這箭似乎也難不倒我。

    夜裡歡道:「沒錯,第一場我們比射箭。每人三隻箭矢,第一箭,我們先比精準,分別射下一隻蒼鷹,看誰可以一箭穿透蒼鷹的眼睛,將其射下。」

    楊樂天抬起頭,望向空中的蒼鷹。那些鷹飛得很高,在眾人眼中,蒼鷹都只有白鴿大小,而那鷹的眼睛卻只有綠豆般大了。更何況,那幾隻鷹還在空中盤旋,或俯衝,或振翅,不時發出淒厲的嘶鳴,並用尖利的喙去啄對方的翅膀,似乎是……兩隻公鷹正為了一隻母鷹而鬥。

    飛鳥也正仰頭看著那幾隻蒼鷹,忽然對夜裡歡喝道:「夜教主,要想射中眼睛,如此精確,似乎不太可能。」

    夜裡歡搖搖頭,「這倒未必,就讓你看看無痕是怎樣做到的。」說話間,他打開筒蓋,甩出一支羽箭遞給無痕,「他是我的大護法,這一場由他代我出戰。」

    「不公平!」飛鳥反駁,「人人都知無痕是天神教的神射手,他憑什麼代表你。你有本事,就自己來。」

    面對飛鳥揮舞著的拳頭,無痕毫不客氣地一掌擊開了他,之後狠狠地瞪著飛鳥,「這一掌,是還你昨日打了教主一掌。告訴你,別說是代教主出戰,就是死也可以。」

    飛鳥被無痕噎得說不上話來,心裡卻在為他的大哥忿忿不平。他這便轉頭向大哥求援,但見楊樂天一笑釋然,從夜裡歡手裡接過了一支箭。這支箭與無痕手中那只白翎箭不同,箭翎是赤紅色的,彷彿染了鮮血。

    「算了,義弟,不用計較這些。相信大哥!」

    楊樂天安慰著兄弟,眼中已經瞄準了一隻蒼鷹,漆黑的瞳仁隨著蒼鷹的飛翔而移動,彷彿認定了什麼,他的眼睛死死地抓住那只白爪黑羽的花鷹不放。那灰色的兩隻鷹在空中翱翔多時,突被這只花鷹所擾,那只雄性的灰鷹才攻擊花鷹。

    ——花鷹是來爭奪雌鷹的,它是「第三者」,該死。

    搭弓上箭,楊樂天拉開馬步,右手猛力一拽,將弓弦繃得筆直,對準那只花鷹的眼睛,嗖地一放。

    一道白光宛若長虹一般地飛出,跨過這萬丈懸崖,直衝向高空中的那只花鷹。眨眼間,一聲慘叫震盪了天際,蒼鷹宛如一顆石子般,從空中墜落下來。

    「掉下來了,掉下來了!」香香拍著手跺腳,興沖沖地跑到遠處的岩石後,去拾那只掉下來的鷹。

    「哇,好漂亮的鷹啊,真的射中了眼睛!」岩石後傳來了驚喜交加的叫聲。眾人紛紛舉目,期待地望向岩石那邊。

    鬆了口氣,楊樂天眉間舒展,甩了甩被箭矢勒得生疼的手指。他也覺得那鷹生得漂亮,白爪黑羽,殺了有些可惜。不過旋即一想,那只鷹搶了別人的伴侶,也該有這個下場。

    不多時,香香便折返回來,手裡抓了一隻和自己上半身同樣大小的鷹,擎在空中搖擺。她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彷彿是自己射下來的一樣。

    那只鷹的確很漂亮,爪子是白色的,身體也是白色的,通體的雪白。

    那樣如雪一般的顏色,映入了楊樂天的眼簾。他面上一僵,猛地意識了什麼,慌忙仰頭——果不其然,在空中還有另外一對白爪,仍在肆意地進攻著灰鷹。

    「這鷹……」楊樂天微動嘴唇,看著鷹眼上的箭矢,剎那間明白了一切。那箭矢末端的翎子,與那只鷹的顏色是一樣的——白色。

    「第一箭,夜教主勝出。」無痕伸手抽出白翎箭,箭尖的倒勾挑出了一隻血淋淋的鷹眼,他高高揚起那支血箭,宣佈著他和教主的勝利。

    「大哥,沒關係,還有兩箭呢。」在一片歡呼聲中,飛鳥輕聲安慰,又遞上來一支紅翎箭。

    楊樂天向兄弟點了頭,瞥見無痕那張嘲笑的臉,反是衝著他淡淡一笑,「我會贏你的,你們說第二箭的規矩。」

    此刻,夜裡歡倒像個局外人,面無表情地宣道:「第二箭,比速度,共she一隻鷹,你二人同時發箭,先行射下的,為勝。」

    「好。哪一隻?」楊樂天問。

    夜裡歡抬頭望天,半晌,才道:「空中還有三隻鷹,兩隻灰的,一隻花的,為了便於區分,就將那花的射下來。」他語聲到了末尾,似有哀歎的意味,楊樂天聽到耳中,心裡感喟: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果真不假。

    「正合我意。」楊樂天將紅翎箭搭上了弓,與身邊的神射手同時鬆開了箭矢。發出的剎那,他在箭身上灌注了一束內力,於是,那支紅翎箭離弓之時,拖了一道長長的白煙。而他身旁的神射手,功力也非比尋常,箭矢在離手之時,便已不見了尾部的白翎。

    快若流星,兩把箭平行飛出,在空中劃出兩道白痕,看不清箭身,肉眼無法跟上箭矢的速度。瞬息之間,在萬尺高空之上,那只「第三者」在啄了一下灰鷹的翅膀後,便筆直地墜落。

    「砰!」花鷹一頭扎入了柏樹的樹冠上,又是一聲沉悶之音,才掉到地上。肥碩的鷹身上帶著兩支箭翎,一支白色,一支紅色。

    「居然是同時命中麼?」琳兒脫口驚呼,不自禁揉皺了手中的香帕。

    花鷹仍是由香香跑去撿回來的,她對這種事情樂此不疲。只是這次,究竟是誰勝利了,她站在原地直撓頭,瞪著一雙大眼睛向夜哥哥求助。

    「第二箭……」夜裡歡定定地看了看插在鷹身上的兩支箭,頓了頓,高聲宣佈:「第二箭是楊教主勝了。」他轉身,冷冷瞟了一眼他的神射手。

    「教主,這次是無痕失手,教主請再給無痕一次補償的機會。」無痕登時單膝跪地,垂頭拱手地懇求。

    「怎麼是楊樂天勝了,這一局明明是打成平手啊?」香香不明所以地插口,她的心還是向著她的夜哥哥的。

    夜裡歡伸出冰冷的手,拉起無痕,「看著,你是怎麼輸的!」

    他回身奪過香香手中的鷹,單手高舉,示向眾人,「這白翎的箭深入鷹的肚腹,一寸有餘,但這紅翎的劍,卻從鷹的後腦射入,又從前面伸出,貫穿了整個腦漿。假如是換做人,一劍穿腹,或許能活,但若一劍穿腦,則必死。所以,這第二箭,是楊教主勝。」

    眾教徒彷彿受教一般地連連點頭。場中眾人,唯有江武興和楊樂天心裡明白,夜裡歡是想藉著一件往事,來諷刺楊樂天——那次在無名山莊,楊樂天為了逼江武興去天牢救王爺,自己一劍穿腹,並暗自避過內臟,成功感動到江武興重出江湖。

    「好,夜教主,說得好啊。」楊樂天擊合著雙掌走過來,貼近夜裡歡冰削般的臉頰,瞇起眼睛,「要做魔主,豈能不狠,不僅是對敵人狠,還要做到對自己毫不容情。」

    「楊教主做到了,恭喜。」夜裡歡從唇角狠狠地擠出一句,冰眸中鋒芒畢露。楊樂天也用一雙黑眸對了上去,那眸中可怕的殺意如寶石般得閃亮。

    「請教主再給無痕一次機會。」無痕再次跪下,向夜裡歡請戰,適時地化解開僵局。

    冰眸鬆開了楊樂天,夜裡歡從箭筒了抽了第三支白翎箭,交到無痕高舉的雙手上,口氣更勝嚴冰,「這是最後一箭,第一場的勝利只在此一箭。無痕,你若贏不了這次,我就將你這雙廢物的手砍了,扔到崖下去!」

    「是,無痕遵命。」無痕接過白翎箭,手心陡然一沉,背後的冷汗打濕了衣衫。他沒有立即站起,而是豎起耳朵,等待著夜裡歡宣佈最後一箭的she法。

    也不知過了多久,膝蓋被堅硬的黃土頂得生疼,無痕卻等不到他的教主開口。他抬頭偷瞄了一眼,但見夜裡歡獨自佇立在山巔,負手背對著他,彷彿在等待著什麼。

    天色漸漸透亮,這場爭鬥得到了短暫的喘息,又似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空氣中飄著一種壓抑的氣氛。

    楊樂天看著崖邊站立的黑衣人,不再言語,也不想和他站在那裡吹冷風。他轉身,看見他妻子擔憂的眼神,於是他在竊竊私語的教徒前走過,神色淡定從容,攬上妻子的肩頭。他很清楚,那些人都在盯著他看,看他如何應對夜裡歡下一步的挑戰。

    然而,挑戰還沒有從夜裡歡的嘴裡講出來,眾人唯有等待。

    「來了!」

    突然,教徒中有人高呼了一聲。崖邊的黑衣人立即仰頭,嘴角露出了一個罕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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