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百七十 叫哥哥 文 / 薛之雪
他的唇溫熱濕潤纏綿，王思不確定自己是睜開眼好，還是繼續裝睡比較好。
好在這個問題弟弟沒有讓她糾結太久，溫熱的唇便離開一絲間隙，然後聽到他醇厚低沉的聲音從近在咫尺的喉嚨發出來：「姐，到家了。」
一個分明清醒的人使勁兒閉著眼睛裝睡很累人，王思立刻睜開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撞上他純亮的眼睛，近在呼吸之間。
「呃……那個到家了。」她的眼睛太過清澈，彷彿看到一切，饒是他過厚的臉皮也尷尬不已。
王思解開安全帶逕自下車走向家門口，她實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已經當成是親弟弟的他的偷吻。她該怎麼理解他的行為，從下車到家門口這短短幾步路，她心中千回百轉，卻想不透這男人的偷偷一吻。
「姐，想吃什麼，我去做飯。」王念搶上一步開了門，一邊脫下外套一邊慇勤問道。
「你還當我是姐姐？」王思心頭一怒，她原本心中毫無城府，已經死心塌地當他是親弟弟，就算為他死也不打緊，可是他這吻顯然不符合一個做弟弟的行為。
王念愕然，心中已經明白她的心思，然後微微一笑：「每個從嚴格生活環境走出來的人都會或多或少保留一段時間嚴謹生活作風的慣性。我打賭：他最多堅持兩個月就會換下迷彩服、忘記早起有十公里的路要跑。要我輸了，我管他叫哥哥。姐，我好像至少堅持了半年，你該管我叫哥哥的，好妹妹。哥哥今晚做你愛吃的肉卷。」
「你……」王思的臉瞬間羞得通紅，王念所念的句子似乎是幾年前初識王念時她寫的日記內容，他居然能說出來，那必然是偷看了她的日記，「你偷看我的日記，你無恥……」她又羞又怒，語無倫次。
「冤枉。天大的冤枉！分明是姐姐一句一句讀給我聽的。卻賴我偷看！」王念說不出的委屈幽怨。
王思衝口而出：「我怎麼會傻到讀自己……」是啊，一般情況下，沒有人會傻到讀自己日記給人聽。但她但話說一半便住了口，因為她驀地記起，她確實在不一般的情況下將自己的日記讀給人聽。那時候他躺在床上，儼然一個植物人。甚至醫生斷言他再也不會醒來，為了刺激他的神經。她不停地對他講話，但話總有講完的時候，她便給他讀書，讀別人的書、自己的書……讀到無書可讀時便連自己的日記也讀了。誰知他竟然……竟然全記得！他全記得！她猛然一驚：「你……你記起從前的事了？」
王念微笑注視著她，點點頭。
王思一喜，繼而一驚。一臉尷尬窘迫，他記起從前。說明他的病已經全好了，他既然記起全部的從前，那麼他不但記得她度過的日記，也定然記得她給他洗澡……「你既然記起一切，幹什麼還……還……」她本來想說幹什麼還認我這個姐姐，可是想來似乎在他失憶之前就叫她姐姐的。
王念輕輕握住她的左手，發現她的手竟然冰涼，索性將她兩手都握住暖起來。「姐，不管我從前怎麼樣，以後，你都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沒有你，唸唸就變成一個形單影隻的孤兒。別再不認我、不見我。」
王思微仰頭，看他澄澈的雙眼蓄滿淚水，眼底淨是楚楚可憐的柔情。一剎那她似乎看到一個披荊斬棘、傷痕纍纍的男人在添干身上所有猙獰的血痕後，用一雙依然有柔情的眼溫暖她。「我不會離開你，除非死了。」她笑笑，抽出手，輕輕撫撫他的臉，「但是一個音樂家似乎對你的事業毫無幫助。」他胸中定然有縱橫乾坤，甚至牽涉他的家世身世。
他輕輕吻了吻她頭髮笑道：「我唯一的事業就是竭盡全力在以後的所有日子裡愛你疼你，至於前世的恩恩怨怨，我不過是在逗他們玩兒。」他將失憶之前的一切當做前世，前世的事情，可以當故事，也可以忘掉，為了她，他在讓自己慢慢放下，放下恩怨情仇。
……
古老的藍海市，古老的城區隱秘在濃郁的綠蔭中，那些古老的深宅大院，在前朝的前朝，是出將入相的公侯們的府邸。
王念將車停在一堵爬滿綠籐的牆邊，下車踏著有苔蘚的石板路走向一個高牆下的小門，這門應該是一座大宅子後院一處小角門。
那門一推即開，與從前一樣，小時候淘氣偷偷溜出去玩，或者逃避爺爺懲罰偷偷溜進家裡，這門為童年的他帶來太多方便與樂趣，但成年後的他再也不願意走這門，因為每次看到這門，都不能自已的想到，那個人也會自由的從這門出入，而且，這門從來就是為那人而開。
這次回到藍海市，他不想與王家人多見面，只能再次走這門。
小門進去是一處側院，一如從前，種滿花花草草。王念穿過小徑，推開小樓虛掩的房門，客廳沒有人，陳設還如從前那般，沒有絲毫改變。他走過去，拿起擱架中自己童年的照片面朝底扣下。
「念兒！」一個如黃鶯般好聽的女子聲音從門口傳來。
王念轉過身，那女子快步走過來抱住他，喜極而泣道：「你總算回來了！」
王念低頭看她，容顏雖依舊美麗，卻掩不住日漸濃郁的憔悴。他輕輕歎口氣道：「媽媽，為什麼偏要這樣為難自己？」
她臉露微笑撫摸他俊朗的臉道：「媽媽從不覺得委屈，只是這些年對你不住，不過以後就好了……」她以後顯然還有話，但看到兒子的臉突然變得冷冷的，便收住要說的話，改了口道，「你肯回來太好了，聽他們說的那樣，媽媽以為你還生著氣，不肯認家裡人。」
王念苦澀搖搖頭道：「我之前不認那些王家人，確實不是故意，所有的記憶都是最近才想起的。」
女人臉露焦慮之色道：「念兒，發生什麼事了？你……你受傷了嗎？」
發生過的事情，王念不想她再徒勞擔心道：「沒什麼，都過去了。媽媽我不想再見王家那些人，這次回來，是想要我的戶口本。」
自從那天在車上偷吻王思被發現後，說明心跡後，王念恨不得立刻跟她結婚。他是個在外婆家長大的私生子，雖然從小全家對他疼愛倍至，甚至比王家那些嫡孫更受寵愛，但漸漸成長中，他還是從旁人的眼神中感覺到了自己身份的不同尋常，少年後有了羞恥心，更是對自己的身份越加憎恨，成年後，王家兄弟之間暗流湧動的家長之爭，使他心中更是鬱鬱。所以雖然現代許多年輕人未婚**、有錢人三奶四奶已經司空見慣，哪裡還在乎什麼法律程序、儀式？他卻執拗的要只有給她完整的程序、名分。
女人訝然不解：「你……要戶口本做什麼？」
「結婚。」
女人呆了一呆，隨即瞭然，是了，他對於自己私生子的身份還那麼耿耿於懷，為了給心愛的女子名正言順的名分，今天竟然回來走進這些年他都不願意再踏入一步的王家門。想到這些，她臉上微微流露出為難之色：「我們的戶口都在爺爺家的戶口本上，念兒稍等，我去前院跟奶奶要來。」
王念點頭道：「謝謝媽媽。」
女人好一會兒才兩手空空、一臉歉意地回來：「對不起念兒，我……唉，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該告訴他們是你要戶口本，直接偷出來給你……」
王念明白一定是王家人要借此要挾他安慰媽媽道：「沒關係，他們要我怎樣？」
女人看到他眼中的敵意，心中難過說道：「念兒，其實爺爺是很疼你的，家裡人都很想你回來……」
「不用替他們講好話了，他們開什麼條件？」
女人忙道：「我知道你不願意見他們，沒有說你回來，只說你打電話要戶口本的，奶奶希望你下周爺爺生日的時候能帶……帶你女朋友來參加。」
王念心道，我結婚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參加就參加，等我帶姐姐來看他們還有什麼說的，便對媽媽道：「好吧，我會和王思一起來了。」說著再看一眼媽媽憔悴的臉，心下惻然，又道，「媽媽，你……照顧好自己。」然後轉身出門。
返回神都路上，王念給王思打電話問她晚上吃什麼飯，王思隨口敷衍：「什麼都可以，隨便，你想吃什麼就做什麼。」
「姐，你那邊是不是有什麼麻煩？」他聽出她語氣不對，周圍似乎有嘈雜的聲音。
「我……」王思吱唔，「是有點麻煩，不過沒事，你開車小心，不要打電話了，我沒事的。」
「我還有一小時就到神都，我去接你，你在哪兒？」王念很是不放心。
「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回去，你到家，我也就到家了。」
王念還是不放心，又叮囑兩句才掛電話，猛踩油門，全速趕回神都，生怕她又給人綁架威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