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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一女友竟失約二憶「鼻子事件」 文 / 不甘寂寞的鋼筆

    淡綠裙奇案

    一女友竟失約?

    李揚焦灼地望著眼前這片小松樹林。

    小松樹林蔥鬱挺拔,黑蒼蒼一片。一陣疾風掠過,樹梢立刻像排隊做廣播操似的搖擺不停,節奏稍顯整齊劃一,猶如一片貼地皮翻滾的綠雲。一條蛇延的小徑,驚得忙從那片綠雲間掙逃出來,掙扎著撲倒在李揚腳下。

    李揚腿站麻了,乾脆尋個高稜,墊張紙坐下。但眼睛卻沒挪開那小路,並把目光移向無限遠處,來回掃瞄著。

    他約莫二十二三歲,是師範學院中文系高材生,身材瘦高,面孔白皙,一副白邊近視眼鏡襯得他書生氣十足。他看上去弱不禁風,似乎缺乏體育鍛煉。

    他正在這個老約會地點等女朋友白萍,好一起度過一個蘸蜜的傍晚。

    難怪,眼下「文……命」運動正在「深化」,社會上兩派武鬥越演越烈,時聞這裡那裡發生武鬥傷人事件,最可怕的是古城九二武鬥,死人無數;被打死人那一派還搞了個屍體展覽,指責對方慘無人道,把死者腸子掏出。但勝方卻說那是造假,是他們自己把死人腸子掏出……造成血淋淋吸引眼球。

    像李揚和白萍這樣的逍遙派,為躲避**的傷害,只有躲進愛情的港灣避難;為填補精神的空虛,只有用愛情的蜜汁朝大腦裡灌了,以尋求一時的麻醉。

    一年多來,李揚和白萍從同窗之誼出發,飛快地馳上了愛情的快車道,早已達到「一日不見如三秋兮」的境界了。

    時間一秒秒逝去,把李揚的焦急一寸寸扯長、再扯長……李揚望望松樹林,松樹林毫無變化,顯得死氣沉沉,十分寂寥。

    怎麼還不來呢?這小東西。

    也許,再數十下,她就會從那松樹林深處飄然而出?數完十下,松樹林如故;再數十下,愛神維納斯仍沒出現。這段時間好難熬啊!他不得不靠一遍遍回憶白萍形象來填補這段時間空白……接著又靠猜想她出現時將是怎樣姿勢、如何微笑來游出這片深不見底的時間深潭了。

    愛的焦灼燒起的烈火越來越大了,幾乎把他整個兒燒焦。接著烈火驟然止住,不祥預感油然升起……一種深深的擔憂沉重地壓在了他雙肩上,越來越重、越來越重,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了。

    眼前閃過鐵棒、柳條帽、步槍、機槍,用拖拉機改裝的坦克……當邏輯思維抽出一條線來把這些東西殘忍地跟白萍綁在一起時,他打了一個冷戰。

    他滿臉愁雲密佈,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如困在籠裡的野獸。頭,脹裂一般。

    他若有所思地望著小樹林發呆。

    緊挨小樹林的牆上還貼著一張殘破的大字報,上書:「焦大(交大)官人臉皮厚,小鋼炮打不透……十五名紅喇叭遭遇不測……系司令所為……以血還血,以牙還牙。」是「打派仗」產物。

    有時他一陣恍惚,差點以為白萍也許根本不存在,一年來不過是一場場連續的夢幻。

    冷丁,前不久校園裡發生的「鼻子事件」浮上腦際。

    二憶「鼻子事件」

    前幾天一天傍黑,一女生與一男生在花園裡談分手。樹下暗影中,隱隱晃動著他倆的背影。「我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男生哀求,撲通一聲跪下,雙手死死抱住女生的腿不放,像小孩子一樣哇哇大哭,鳴聲淒慘,一把鼻涕一把淚。「男兒有淚不輕彈」。可見其真是到了傷心處。

    但女生決絕,不為所動。

    「你不要這樣!」

    「你不要這樣!」

    女生緊掰男生手,拚命要解脫出來。她把臉扭到一邊,那姿勢很明確:絕無可能了。

    因為她已另有新歡,是造反組織「揮斥方遒」的頭頭,叱吒風雲一呼百應,就絕對不會再吃回頭草了。她使勁嚥了一口吐沫,盡力用勁地掰。彷彿決絕地要把舊日的生活掰掉。

    男生見她如此決絕,絕望地鬆了手,想了想,仰天長歎一聲,說:「咱倆即將分手,能不能讓我最後再吻你一次,以作紀念?」

    女生終有一絲不忍,就說:「好吧!」自己把眼閉上,等待前男友來吻。

    前男友先是猛吻,如臨刑前吃最後一口告別餐,忽然大口一張,狠狠一口,「卡吃」一下咬掉了前女友的鼻子,然後撒腿就跑。

    前男友之所以敢如此大膽行事,蓋因當時「文……革命」興起,社會上的公、檢、法統統被砸爛,已成嚴重的無政府狀態。西安的兩大派「工聯」(造反)和「工總司」(保皇)、「紅衛兵第一司令部」(造反)和「紅衛兵第二司令部」(保皇)正捉對兒廝殺,呈你死我活之勢。誰也無暇顧及這屁大小事。

    女的疼得大叫一聲,當場倒地。

    人們聞訊趕來。現男友背起女的就朝校醫務室跑……最後轉到最近的醫院。

    醫生緊張地問:「鼻子呢?」

    「鼻子?」現男友方才恍然大悟忘了拿咬掉的鼻子了。急忙箭一般飛跑回原地,滿地亂找被咬掉的鼻子,隨行的其他人也幫著到處找。找了半晌,把地皮都翻過了,一無所獲,人人個個急得火上房,抓耳撓腮,時間耽擱不起啊。

    李揚也在現場。他一琢磨:兇手咬掉鼻子後,第一個念頭定然是逃跑,第二個念頭才是把嘴裡的異物吐掉。他於是循著兇手逃跑的方向追尋著找,低頭仔細地找,不放過任何一處草叢。

    忽然,所有的人都聽到了他大聲慨歎之聲:「啊呀!原來你在這兒貓著啊!」

    他從草叢裡拿出了那個血淋淋的鼻子。

    鼻子迅速拿到醫院,醫生迅速做了再植手術。

    姑娘的鼻子終於保住了。一對情侶對李揚感激不盡。「揮斥方遒」的頭頭說:「你參加我們組織吧?做我的副司令。」

    「我還是當我的逍遙派吧!」李揚婉拒。其實他正在自發地「復課鬧革命」,複習數理化哩!他認準那句老話:「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因此他在「文……命」前數理化基本都是一百,全年級第一。當然得秘密進行,否則被人當白專典型抓了就不好辦了。

    如此一聯想「鼻子事件」徒生擔憂:會不會白萍也有潛在的、不為他知道的前男友,也被其纏住了,欲咬其鼻子?

    李揚越想心裡越慌,無形中出了一身冷汗。

    頭腦混混沌沌開始了「假想軌跡」:女友白萍正趕來約會,忽被其前男友攔截,索取「最後一吻」,白萍幼稚、頭腦糊塗,未及細想竟欣然答應……鼻子也被惡狼「卡吃」咬掉。前男友逃離,白萍栽倒……被送醫院……但不幸運,鼻子沒找到……已被男友吞嚥下肚。接下來自己陷入兩難,分手吧?不地道;不分手吧?妻子沒鼻子……

    額上冷汗加劇了,腳下也站不穩了,搖搖欲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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