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八十五章 神奇退敵 文 / 言西早樓
譚志豪運盡全身功力,其喝聲之巨,彷彿一聲驚天動地的炸雷,在隨州上空炸響,霎那間,所有的戰鼓聲與吶喊聲盡皆在人們的耳中消失,尤其是當面之敵,盡覺得耳鼓一震,眼前發黑,有些體弱有傷的士卒,當場便昏厥倒地。
本是整齊的軍陣,登時一片混亂。
張朝祥本已有了退意,此時更是倒吸一口涼氣,望著城頭那個天神一般威風凜凜,被鮮血染得通體血紅的雄壯身影,雙目中射出兩道複雜的光芒,嘴裡艱難的吐出兩個字:「撤兵!」
一陣嘹亮鑼聲響起,令旗招展間,近萬鄂王大軍,錯落有序的撤向遠方。
「真的只憑一個大嗓門就把敵人嚇跑了?」望著城牆下開始整隊撤退的鄂王軍,譚志豪自己都不敢相信他虛張聲勢的一招竟然能夠成功。
譚志豪的無敵形象,早已深入隨州軍上至將軍,下至每一名普通士卒的心中,因此譚志豪喝退萬軍的神奇表現,在他身後所有人看來,都是那樣的正常,彷彿本來就應如此,戰神少公爺一出,敵軍自然要逃跑了。
所有人的眼神中都帶著一份異樣的崇敬,那是發自心底的最真實的感情。
南城的喊殺聲漸漸停息,顯然南面的敵軍也已接到了撤退的命令。
於猛望著漸漸遠去的,小心翼翼戒備著後方的敵軍,輕聲地道:「少公爺,咱們要不要開城追殺這幫雜碎出口惡氣。」
「要追你自己追吧……」
所有人的面色一變,因為譚志豪的聲音出奇的虛弱,而他原本筆直挺立的身形也開始微微顫抖起來,彷彿隨時可能跌下城牆。
「宮主……」
「少公爺……」
親衛與於猛大驚,手忙腳亂的拉扯著譚志豪的衣衫,將他扶了下來。
此時的譚志豪臉色蒼白至極,嘴角一絲鮮血緩緩流下,方纔那聲驚天動地的大喝,他真的拼了小命,用力太過真氣反噬,內腑受震不輕,加之方才拚命衝殺關閉城門,身上留下了無數創口,即使沒有傷到要害,光是流血,同樣也會死人的,精神緊張時還不覺得,此時危機一過,精神放鬆,身體登時便支撐不住了。
譚志豪靠坐在城垛上,揮了揮手,微微一笑道:「沒事,有點累而已。」
「勝利了,我們勝利了……」
一陣陣嘶啞至幾乎聽不清內容的歡呼聲幾乎在同一瞬間,響徹隨州城的上空,這一刻,幾乎所有人都已熱淚盈眶。
十一個日日夜夜的生死搏殺,每日休息的時間不超過三個時辰,雙方都在拚命,這場隨州攻防戰的慘烈,幾乎可說前無古人。
「少公爺……我們……我們終於贏了……」於猛老大一條粗猛漢子,此時卻一把鼻涕一把淚,嗚咽的對譚志豪道。
譚志豪的心中沒有絲毫滑稽的感覺,那些嘶啞難聽卻發自肺腑的歡呼聽在耳中,令他也有一股想要垂淚的衝動,不知從哪來了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跳了起來,長刀指天,仰天長喝道:「王師無敵!」
「王師無敵……」
「王師無敵……」
應合的歡呼由近而遠,最終響徹整個隨州城的天空中。
譚志豪腳步微有些沉重的行下城牆,面上的神情再沒有了方才高呼王師無敵的意氣風發,眼神中反而有一絲哀傷,不知道的人只怕還以為這一仗他打輸了。
雖然成功的守住了隨州,但是為了關閉城門,他屬下的高手親衛在那一場搏命的血戰中戰死了十七人,還有三十一人重傷,餘者也是無不帶傷,損失不可謂不慘。
雖說戰場上的生生死死實在太過平常,甚至譚志豪親手創造的盤龍嶺一場大勝,直接或者間接死在他手上多達兩萬多條生命,他也沒覺得怎麼樣。
但歸根結底,從未面對過這種戰場上的生離死別的他畢竟還不算一個真正的軍人,所以當自己身邊的人戰死的時候,他的心情沉重到了極點。
這些親衛與他朝夕相處了兩個多月,始終忠心耿耿,尤其是他臥床的這段日子,每日細心服侍,譚志豪早已將他們當作了心腹兄弟。
忽然之間,昨日還幫他洗衣拿藥的親衛少了那麼多,縱使再輝煌的勝利,也不足以抵消他心中黯然的感覺。
「張全。」走下城牆,譚志豪身形忽然停住。
左臂上一道血淋淋深可見骨的刀創的張全快步走上前來,臉上一如既往的冷靜道:「宮主有何吩咐?」
譚志豪頓了一下才悠悠道:「陣亡的兄弟不能虧待了,收拾整齊後尋一處好地方將他們厚葬了,把名字都記好,若是這一次咱們可以活著回去,他們家人以後的生活都要照顧妥當。」
張全冷靜的眸子裡閃過一道波動,聲音略見低沉道:「宮主,屬下等都是孤兒,被大長老教養長大,聖宮就是家,所有師兄弟就是家人。」
「聖宮就是家……」譚志豪輕輕地念著這句話,一直對通天聖宮這個便宜宮主不甚在意的他,首次對通天聖宮生出了一股微妙的感覺。
張全的雙目中射出兩道堅定的目光,平日裡不帶感情的聲音此時卻夾雜了一絲罕有的激動道:「若沒有聖宮,屬下等可能早就餓死在街頭,為宮主而戰,就是為聖宮而戰,屬下等死而無憾,宮主莫需為此傷神。」
譚志豪苦笑一下,喃喃道:「兄弟多戰死,怎能不心傷……」
他的聲音很低,但一眾親衛盡都是內功有成的高手,一字不漏的聽在耳中,一雙雙冰冷的眼神,盡都閃過點點波光。
譚志豪正在失神的悶頭向前走著,前方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以傷巾吊了一條手臂的汪德昌在幾名親兵的簇擁下急步趕了過來。
「這一戰多虧少公爺,不然隨州危矣。」汪德昌的臉色蒼白憔悴至極,聲音沙啞的彷彿磨損嚴重的門軸。
譚志豪搖搖手,聲音低沉道:「汪將軍謬讚了,若沒有兄弟們悍不畏死的前仆後繼,我一個人又能有什麼大用?」
汪德昌是過來人,一看譚志豪低落的心情,再望了望他身後明顯缺了不少人,且人人帶傷的親衛,立時明白過來,輕輕歎了一聲,勸慰道:「瓦罐不離井邊破,大將難免陣前亡,戰場之上的生生死死,少公爺還須看開一些才是。」
譚志豪沒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口中道:「我沒事,汪將軍的傷勢如何?」
血戰之後,渾身帶傷,汪德昌還是那一副儒雅自若的模樣,似乎為了開解譚志豪,他罕有的打趣道:「末將傷得再重,怕也比不得少公爺。」
譚志豪低頭看了看自己被包的好像粽子一樣的身體,啞然一笑,精神似乎振作了一點,忽的指了指兩人身上的傷巾道:「咱們現在可是真真正正過命的交情,似乎用不著什麼末將將軍之類的這麼生分,江湖人講究的就是個痛快,汪大哥年紀比我長,以後叫我名字或老弟便是。」
真正帶兵打仗的都有一股子豪爽之氣,汪德昌微微一怔後,隨即呵呵一笑道:「也罷,為兄的便不與賢弟客氣了。」頓了頓又道:「但是在軍議等正式場合,賢弟還要講究軍中法度,要知道無法無度,難成鐵軍。」
譚志豪連連點頭,這話的口氣,令他不自覺的想起了自己那位行事方正至極的父親大人。
「現在隨州的情況如何?」譚志豪問道
汪德昌面色一凝,默然片刻才道:「很糟,傷亡已然超過了七成還多,現在還能夠站直的士卒,只有不到七千人,且都已經疲憊yu死,這一歇怕是都要睡死過去了。」
譚志豪輕歎一聲道:「弟兄們都辛苦了,唉!大家的表現又豈是區區辛苦二字可以形容。」
汪德昌遲疑了一下,面色微苦道:「少公爺,前日有兩個援軍派來的探子趁著叛軍攻城的間隙,使弓箭射入一封軍報,我們的援軍短時間內已經不可能到達,叛軍大將方天化率領八萬精兵,自襄陽北上,將他們攔截在泌陽。」
譚志豪一怔,猛然醒起自己養傷養糊塗了,竟連老爹的計劃皆忘記告訴汪德昌了,懊惱的一拍腦門道:「看我這記性,怎麼把這事忘得一乾二淨。」張嘴待言,卻被汪德昌一攔打住。
汪德昌是何等人物,一看譚志豪的神情便已知曉這份軍報背後定有機密隱情,因此攔住不知輕重的譚志豪,兩人來至譚志豪養傷的臨時將軍府,命令親衛們把守嚴密,這才行入房中。
「賢弟可以說了。」汪德昌坐下身來,靜靜的看著譚志豪道。
譚志豪遲疑了一下,抱歉的望了汪德昌一眼道:「汪大哥,請原諒小弟隱瞞了你一個秘密,其實我爹沒有死,真正統領援軍的討逆大將軍其實就是我爹。」
「什麼?」任憑汪德昌再是鎮定,這時也不禁大吃一驚,身形猛震了一下,一臉激動道:「譚公爺……他老人家就在援軍之中?」
譚志豪點點頭道:「本想著選一個合適的時機告訴大哥的,可一場酒醉發狂之後,把這事忘了個乾淨,請大哥原諒。」
汪德昌似乎根本沒聽到譚志豪後面的話,一看到他點頭,已然禁不住狂喜道:「譚公爺還活著……有他老人家在,區區叛軍又算得了什麼?」
頓了頓他彷彿忽然想通了什麼,豁然開朗道:「譚公爺的計劃可是以隨州為一個楔子,牢牢釘在叛軍的咽喉要害,牽制住叛軍北進軍的主力,如此只要北進軍攻不下隨州,便要逼著叛軍另調人馬攔截我們的援軍,叛王的三路大軍齊出,只剩下武昌城中叛王最精銳的禁衛親軍。
叛王別無選擇,若不想看著援軍進入隨州,成為一柄懸在武昌城上的利劍,便只能出動禁衛親軍,如此武昌城防務必空。
誰也不會重視一支由各地衛所拼湊而成的烏合之眾,更何況這支烏合之眾的主帥是一個外行,外行到居然可以丟下大軍獨上前線……」
說到這裡汪德昌望著譚志豪啞然一笑,才有道:「驕兵必敗,憑譚公爺的能耐,叛王最精銳的八萬禁衛親軍絕對逃不脫滅亡的命運,如此一來隨州之圍便能輕鬆解除,而叛王的武昌防務正空,或一舉攻下生擒叛王,或圍而不打調動另兩路南下叛軍……
高明!實在是高明!
譚公爺用兵,當真是鬼神莫測!」
譚志豪終於明白為何自己老爹會評價汪德昌有大將之才了,只通過一點信息,便能將老爹的計劃推敲出仈jiu不離十,哪像他一樣,即使知道大致的計劃,也推測不出後面的什麼抽空武昌兵力之類的東西,不禁誠懇讚道:「汪大哥也當得起高明二字,不用我說就將我爹的計劃猜了出來,若大哥是叛軍的主帥,我爹只怕就要小心了。」
汪德昌啞然失笑,連連擺手道:「賢弟這話可著實令愚兄臉紅,若論起用兵之能,便是五個汪德昌加在一起,也不是譚公爺的對手。
為帥者第一要務便是知敵,若不能知敵,便如蒙眼打仗,這仗又怎麼能贏?
譚公爺此計最妙之處,便在詐死惑敵一策,若非賢弟點破,怕是譚公爺殺到眼前,愚兄還沒醒過悶來,不是橫死當場就是做了俘虜,有何高明的?」
譚志豪嘿嘿一笑,渾不在意自己說出的外行話,輕鬆道:「今日總算是將這幫叛軍打跑了,我們終於可以喘口氣,只等泌陽那邊捷報傳來,便可以直下武昌,這一場戰亂,指日可定。」
汪德昌的面色一凝,聲音帶著一絲罕有的凝重道:「賢弟,現在還不是勝利慶功的時候,若不能度過下面這一場危機,咱們只怕誰也沒有福氣看到勝利的那一r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