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八十六章 流氓戰術 文 / 言西早樓
譚志豪大出意料,不解道:「大哥此話怎講?」
汪德昌一雙劍眉輕輕蹙起,徐徐歎道:「若為兄的所料不錯,張朝祥這次退走絕非尋常,只怕不到今晚就會殺一個回馬槍。」
「回馬槍……」譚志豪嘴裡無意識的叨念著,他雖然是個兵法的外行,卻不是蠢人,得了汪德昌的提示,猛地想通了個中關鍵,身形一震變色道:「全軍將士苦戰十一日夜,精神緊張時還能堅持,此時一旦放鬆……」聲音嘎然而止,他被自己腦海之中的想像嚇了一跳。
汪德昌點首,一臉沉重道:「賢弟說得沒錯,張朝祥的北進軍十倍於我,他可以從容的將麾下大軍分成三路,晝夜不停的攻打,而我軍上下,卻只能咬牙苦撐堅持,所以若論疲勞程度,我軍遠甚於敵軍。
為兄行過來時,除了留下的四城jing哨,所有的將士在得到休整的命令時,幾乎都是立刻癱軟在地上,就在原地昏睡過去,現在就算敵人把刀架在他們脖子上,怕也沒法叫醒了。」
譚志豪可沒有汪德昌那種泰山壓頂亦不動聲色的修養,急得他蹙著眉頭搔著髮髻道:「這可怎辦?」
汪德昌微微苦笑一下,搖頭道:「若是為兄的有辦法,也就不用來找賢弟了,為兄相信賢弟一定能夠想出好對策。」
「我?」譚志豪一臉不可置信的神情指著自己的鼻子道。
汪德昌肯定的點點頭道:「賢弟是為兄生平首見的軍事天才,與譚公爺相比也是毫不遜色,為兄對你有信心。」
譚志豪有一種想要抓狂的感覺,這已經不能叫戴高帽了,根本就是送了一口大黑鍋給他背,腦袋搖得好似撥浪鼓,乾笑著道:「大哥莫不是在開玩笑,要說衝鋒陷陣,我或許還行,對於帶兵打仗,根本就是個門外漢,哪裡是什麼軍事天才?」
汪德昌雙目射出兩道誠摯的光芒直視譚志豪的臉龐,緩緩道:「賢弟太自謙了,你絕非有勇無謀的尋常武夫。野鬼林中,賢弟看罷地形,立刻便能想出在旁人眼中根本是瘋子的戰術計劃,且能在最關鍵的時刻堅持己見,最終創造了盤龍嶺這場曠古絕金的大勝。
今日隨州城得保不破,更是賢弟你力挽狂瀾,一聲大喝喝退叛軍所致。
賢弟對於戰場形勢以及戰機的把握之精準,為兄歎服,當世怕只有令尊譚公爺才能比擬。」
譚志豪愣了半晌才道:「大哥怕是看走眼了,當時我只是覺得敵軍既不敢攻,必是心有顧忌,此時若能嚇他一下,或許能收奇效,叛軍會因此撤退,反而嚇了我一跳,只能說敵軍的統兵將領是個蠢才。」
汪德昌淡笑搖首道:「大陳朝能說張朝祥是個蠢才的,怕只有賢弟你了。賢弟可知譚公爺以前是如何評價這個張朝祥的嗎?」
見譚志豪搖搖頭,汪德昌繼續道:「當年蒙古韃子大舉犯邊,譚公爺率軍死守大同,正值此時,白蓮妖孽聚起十萬教眾在徐州起事,短短兩月之間,連敗朝廷兩路七萬剿匪大軍,攻克開封府,亂兵發展至四十餘萬之眾。
這時鄂王趙吉主動請纓,願派武昌護軍出動剿匪,先皇自然是欣然應允,當時的剿匪軍總兵官就是張朝祥。
此人只率了五千護軍,連同其他兩路衛屯軍不過三萬,先是死守鳳陽府,隨後趁著賊兵軍疏忽之際,親率本部五千人馬偷襲叛軍大營得手,斬殺敵首三萬餘,生俘白蓮教四大金剛之一的鐵背金猿賀伯濤。
其後七戰七捷,殺得白蓮妖孽聞風喪膽,最後平定賊患,此人居功至偉,雖說白連妖孽只是一群愚夫愚婦組成的烏合之眾,但以不到四萬人大破四十餘萬反賊,這個張朝祥很不簡單。
譚公爺評價他時曾言道,行兵正中有奇,求穩卻不保守,雖不是絕代將才,卻是戰場上難纏的對手。
賢弟你說,這樣的一個人可是個蠢才?」
譚志豪啞然,半晌說不出話來。
汪德昌又道:「張朝祥帶兵一向是穩中求勝,絕不予敵絲毫可趁之機,這一次攻打隨州,他忽然一反常態,每日狂攻不停,不管傷亡,不顧士氣,完全一副拚命三郎似的戰法……
換了任何一個稍有理智的統帥,也不可能似這般不顧傷亡的玩命,縱使最後城破了,憑他剩下的那點殘兵敗將,他哪還有力氣向北進攻……
譚公爺即使算無遺策,這一次恐怕事先也絕不可能料到……
是的,張朝祥這一次突然的發瘋反而錯有錯招,令譚公爺本來沒有破綻的計劃出現了一個破綻……」
他越說語氣越見肯定,譚志豪卻已經有些暈了頭,這種如墜霧中的感覺煞是不爽,趕忙問道:「什麼破綻?」
汪德昌一邊梳理著腦海中的思路一邊道:「若是以張朝祥一貫的帶兵風格,必會穩紮穩打,以圍困為主,以計謀相輔,尋隙破城,絕不會如此蠻幹。這樣的打法,為兄自信守上一兩個月絕不是問題,想來譚公爺也是如此判斷,才會放心的將隨州交給了為兄與賢弟二人。
但是因為張朝祥忽然發了瘋,這麼不惜血本不管不顧的玩命攻城,拼的就是敵我雙方的硬實力,沒有絲毫僥倖可言。
不瞞賢弟,方才聽到北門被破的時候,為兄心中便生出完了的念頭,若非賢弟及時殺出,挽狂瀾於既倒,隨州已然被破了,譚公爺縱使擊破了叛王的精銳,但是丟失了隨州,也就失去了進窺武昌的門戶,譚公爺其後的一切戰略,盡皆失效,再想消滅叛王,恐怕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聽了汪德昌如此詳細的分析,譚志豪終於明白了,苦思片刻點了點頭道:「大哥說的有理,只是你又是如何敢如此肯定的認為張朝祥會率兵殺個回馬槍的?」
汪德昌微微苦笑一下道:「方纔張朝祥之所以會撤兵,定是畏於賢弟以一敵萬的無敵之勇,若他撤兵之時賢弟率領一彪人馬趁後掩殺,那麼再給張朝祥幾個膽子,他也不敢殺什麼回馬槍。問題就在於賢弟的按兵不動,本身就說明了隨州城的外強中乾,為兄都能想到,張朝祥精通兵法,又豈會想不到?」
譚志豪一怔,搔了搔頭皮道:「那會兒小弟身邊只有百十號人,且都已筋疲力盡,便是想衝出去掩殺一番,怕連人家牙縫都填不滿。」
汪德昌歎了口氣道:「為兄又何嘗不知此事怪不得賢弟?隨州軍早已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所有士卒全憑最後一口氣支撐,若是賢弟當時真的勉強引軍出城追殺,反而會被張朝祥看破虛實,趁勢反戈一擊,賢弟再勇猛無敵,終是一個人,隨州城外一片開闊的緩坡,不是狹窄的盤龍嶺,張朝祥只需狠心用上一兩千人馬,足以困住賢弟,到那時不用等到晚上,隨州便真的完了。」
兩人相視苦笑,廳內陷入一片沉寂,譚志豪與汪德昌都蹙著雙眉靠坐在大椅上,苦思應對之法。
張朝祥的北進軍隨時都有可能返頭來攻,叛軍還有五萬六千餘人馬,抽調出一兩萬精兵不是難事,而隨州城連傷兵算上,也不過僅僅剩下了七千餘人,才不過人家一個零頭,且已經疲憊到極點,昏睡若死。
這一仗不用打也知道結果,隨州軍能夠打贏的可能幾乎為零。
兩個人攪盡了腦汁,也沒有想出絕境中逆轉的良策。
許久後,汪德昌歎口氣,喃喃道:「若是沒講那八千多俘虜押送到汝寧便好了,若能將這些降兵引為我用,便是再堅守十天半月,也是綽綽有餘。」
譚志豪撇撇嘴道:「大哥這是病急亂投醫,八千降卒留在隨州,張朝祥兵臨城下之際,若是不反才叫有鬼,那時候裡應外合,只怕等不到小弟今天出關,隨州已經易主了。」
汪德昌面現苦笑,道:「賢弟說的是,為兄確實有些亂了方寸。也罷!既無良策,便只有拚死一戰了,唯死而已,又有何懼!」
譚志豪蹙眉想了想,忽的搖搖頭道:「大哥此言差矣,這隨州城守得住便守,守不住為何要為區區一座死城丟掉性命?」
汪德昌一怔,彷彿看怪物一般看著譚志豪道:「死守隨州,城失人亡這話,好像是出自賢弟之口吧?」
譚志豪愣了一下,隨即混不在意的呵呵一笑道:「隨口說說罷了,大哥何必當真?」
任憑汪德昌再是沉穩,此時也禁不住面上失色,敢情這位少公爺當著滿營眾將的面,那慷慨一副激昂的決死勇士的款兒,竟然只是隨口說說?
面對汪德昌質疑的目光,譚志豪仍是那一副懶散模樣道:「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大哥何必這麼驚奇?」
「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你……少公爺你想做逃兵?」
汪德昌的眼珠子瞪得溜圓,氣得話都有些結巴了,哪裡還顧得上一向自詡的儒將風範?
他從軍近二十載,頭一次聽到有人將逃兵說的如此光明正大又理所當然,若不是說出這話的是創造了奇跡般的盤龍嶺大捷的譚志豪,若不是這位少公爺剛剛才以一己之力喝退萬軍,創造了又一個奇跡,他只怕當場就要不顧對方是自己的頂頭上司,破口大罵出來。
「逃兵?大哥你莫不是開玩笑?你看我像個逃兵的樣子嗎?」譚志豪哭笑不得的道。
汪德昌心中幾乎是立刻的升起了一絲愧疚,連創戰場奇跡的少公爺若是逃兵,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然而還沒等他張口道歉,譚志豪下面的話令他徹底啞然。
「保命是保命,逃命是逃命,豈能混為一談?保命第一,任何情況下,都不應該輕易的丟掉自己的性命。」
汪德昌徹底暈了,他怎麼也搞不清楚保命與逃命之間,到底有何區別。
「還不明白?」看著汪德昌一臉的茫然,譚志豪有些苦惱的搔了搔頭,搞不懂明明很聰明的一個人,怎麼連這麼淺顯的道理都聽不懂,暗自運了運氣,這才又耐心的道:「大哥答我,我們死守隨州是為了什麼?」
汪德昌幾乎沒有經過任何思考便答道:「隨州乃是拴住叛王這頭孽龍的一根金鎖,隨州若在,我軍進可隨時南下鉗制武昌,退亦可憑險自守,主動之勢盡在我手。然而隨州若失,則主動之勢登時易手,叛軍北進門戶洞開,以此為基,進可攻退可守,一旦叛王一統南方,徹底站穩腳跟,到那時我大陳的天下就會形成南北對峙,劃江而治之勢。」
譚志豪連連點頭,汪德昌所說,幾乎與臨行前自己老爹叮囑的一般無二,論到軍略方面的見識,他當真是拍馬也趕不上。
「隨州存,則天下存;隨州失,則天下失!」譚志豪一臉正色道:「小弟臨行前,我爹便是如此囑咐的。」
汪德昌不解道:「既然譚公爺也是如此說,為何賢弟還要……還要說什麼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的話?」
譚志豪聳了聳肩膀道:「話是死的,人卻是活的。小弟是江湖人,不懂什麼兵法戰策,只知道以現在這支疲兵跟叛軍硬抗,純屬送死之舉,死有輕於鴻毛,亦有重於泰山,便是要死,為何不死的有價值一些。」
汪德昌蹙眉道:「賢弟此言,為兄不敢苟同。我等為大陳的天下,為了千萬黎民百姓,拋頭顱灑熱血,怎叫沒有價值?」
譚志豪撇了撇嘴道:「小弟是個江湖人,一不懂兵法戰策,二不理黎民天下這等大道理,唯一知道的,就是做事要趨利避害。
大哥看一看現在的隨州城,外城牆幾乎垮塌不存,內城牆也是多處破損,作為一座城池,已經幾乎完全喪失了防禦的作用。
可以說現在的隨州不但不是什麼香餑餑,反而是一個巨大的包袱。我們何必為了這個包袱平白讓手下那些好兒郎送命,為何不能將這個包袱扔給叛軍?叛軍不是想搶隨州嗎?咱雙手奉送,這座破城給了他張朝祥又能如何?
若要重建城牆,怎麼也要個一年半載吧,到那時只怕老爹早已率領大軍踏平武昌城了。
更何況我們撤出隨州又不是落荒而逃,找個山旮旯一待,休整過後隨時出來跟叛軍搗亂,時不時抽冷子捅上他幾刀,讓他佔了這個包袱還沒個安生。
對了,苦戰了十餘ri,叛軍的攻城軍械損失殆盡,想來糧草也剩不下多少,憑咱們現有的這數千人馬,斷他的糧道補給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隨州山多水多,正是玩捉迷藏最佳的好地方,他派大軍來剿,人少了不夠咱添牙縫,人多了咱就往山裡鑽,機會好的話還可以設個圈套搞個伏擊什麼的,叫他好好疼上一下。
敢佔少爺的隨州?少爺叫那姓張的哭都找不著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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