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七十四章 噩耗 文 / 半介過客
遭到刺殺後,出巡的興致給破壞得乾淨。我更想的是回到京城,好好把身邊的人整理安排下。雖然我不知道是誰布的局,但這份心機委實讓人膽寒,彷彿身邊有個定時炸彈不知何時就送自己聖駕歸西。想想真有些無力感,這幾年的改制損害了大部分官員的利益,他們在我面前都唯唯諾諾,背後怎樣卻不是我所知。取消錦衣衛看來也是個弊病。現在官員中只有我提拔上來的才比較可靠,原先那些都很難講。
此番從襄陽啟駕北歸,宋獻策也在旁邊跟著,他行走江湖,肚裡倒是裝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東西。常常逗得大伙狂笑不止,就是秀兒也在幕帳後笑得花枝亂顫。這日講完笑話,我揉了揉笑痛的肚子道:「你不是說自己滿腹學識怎麼就會插科打諢,給朕露兩手,不要讓朝中大臣看輕了。」
宋獻策原本想著自己也是個讀書人,更願意做位智囊而不是皇帝身邊作為笑料的伶人。他整了整衣袖道:「微臣早年也中過秀才,四書五經爛熟於肚,雖然不才也可應對如流。還請皇上出題。」
我看了下旁邊的李長庚道:「就由吏部尚書先來吧。天下官員都要經他審評。」李長庚欠了欠身道:「既然皇上這麼說,臣就勉力為之。」他思索一下便對著宋獻策說:「今日也不說五經,就以詩謎對聯考較一番。本官先出上聯,你對下聯便是。」
「在下知曉了,請大人出對。」此時宋獻策不敢放肆,規規矩矩的行學生禮。
「昨夜春風才入戶。」
宋獻策也不思索,張口就答:「今朝楊柳半垂堤。」
李長庚點了點頭,知道此人有些真實才學便要看看到底學得如何:「小樓一夜聽春雨。」
宋獻策見李大人出的是陸游的詩,知道他要試試自己的深淺,如今皇上在旁看著,斷不能丟這個臉。宋獻策想了片刻答道:「孤桐三尺瀉秋泉。」
「好,以陸放翁之詩相對,難得!本官再出一聯『乾八卦,坤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卦卦乾坤已定。』」
李長庚原先還只是試探,見他答得乾脆,不覺間有了股文人相爭的意氣,有心要刁難落落他的臉面。宋獻策一時也沒有想到應對的對子,沉吟了半會都沒有出聲,忽見皇上看著自己,心中一動有了下聯:「鸞九聲,鳳九聲,九九八十一聲,聲聲鸞鳳合鳴.」
我在上邊見他們來回放對倒也有趣,不過聽著宋獻策最後一句,怎麼覺得有些歪念。李長庚則起身道:「皇上,這宋獻策才思敏捷,臣不需再考了。」
我心裡對他的表現甚是滿意,有急才也有學識,可惜科考連個舉人都考不上,真是埋沒了人才。正當我要說話勉勵他的時候,幕帳後的秀兒道:「皇上,秀兒幼時看雜書,曾見有一聯,不知宋先生可對得上!」
宋獻策這幾日跟在皇上身邊,早知秀兒跟皇上的關係!他躬身離座道:「請秀兒姑娘賜教!」
秀兒緩緩的念道:「一杯清茶,解解解元之渴;」我一聽,知道是個極難的對子。這第一個『解』是解決的『解』,第二個卻是姓氏『解』,第三個連著是『解元』之稱。就是我這粗通文墨的人也知曉這可不是說對就對得上的。果然只見宋獻策一動不動苦苦思索,就連旁邊的李長庚也在沉思這對子。
我一邊喝茶,一邊看著宋獻策拔著鬍子苦思。心想秀兒真是頑皮,出了個這麼對子的來刁難人。這宋獻策的鬍子非給拔光不可!想到秀兒,我不禁心裡一熱,順著幕帳看去,卻只見她在那偷笑。等我喝完茶,也不知他們要想到什麼時候,正想出言開解,只聽到:「皇上,微臣想到了一句,可勉強對得上。『七弦好音,樂樂樂府之懷。』」宋獻策在拔了數根鬍鬚後終於想到了相應的對子。
「呵呵,不錯,能夠在這麼短時間想到也為難你了。果然是自幼熟讀詩書,不過呢,朕要的臣子可不單只是會吟詩作對。要懂得治理百姓,會辦差事才是個好官。你看朕這一路走來,不就是想看看下邊的情況嗎?!朕是怕下邊的糊塗官員誤了朕的事。」
宋獻策知道這是個機會,便離座奏道:「皇上教誨,臣謹記在心。皇上設有十九道御史,不必如此費心下邊的事。」
「他們報上來的,有些可信,有些連他們自己也給下邊的官員哄騙了。」
「臣倒有一法子可辯地方官員好壞!」
聽到他這麼說,我不禁也來精神了。「你倒說說看。」
宋獻策見皇上有興趣聽下去,便潤了下喉嚨道:「這御史巡風,下頭官員來見必定有談吐,有手中文案就有議論,這裡頭就有分別。有的據理審勢,明白直截;有的不吞不吐,騎牆觀望;有的迎奉拍馬,也有堅持己見的;有的一問就說,暢快無隱;有再問不答沉吟含糊的;有實見灼知,雖然違眾,但敢直言相爭的;有自無主見,一駁就變的;從他們的應對便可知他們行事如何!這是一。」
「其二,御史初到一地,要微服私訪,要在公務餘暇,遇到百姓,閒聊間可問年歲,田賦;問保甲、獄訟;差役、官司、都能問。沒有好官百姓不誇獎的,也沒有壞官百姓不怨恨的。這樣容易得到實情。要是穿著官服去問,下邊的百姓哪敢說實話,躲都來不及。如今很多地方百姓是冤死也不告狀,冤死不過是已經死了的,告狀,恐怕連活著的也要冤死。所以只有微服才能探得仔細。」
「其三,巡視一地,要看他橋樑道路、郵傳驛站,這些都關係到民生。若是個真心辦事的好官,就會城池有保障、學宮見文教、器械見武備、倉庫見綜理、養濟見慈惠。再者可以看看官員府衙,親戚。若是各個錦衣玉食,府第金壁輝煌則要好好審查下府衙的帳目。」
「合著前面說的兩條,用來考察一個官員的政績,是賢能、是愚昧、是不肖,那叫百發百中——如果只是看官樣的文章,隨著他本人到處巡查,哪能看到實情。下邊的官員哄騙上司,那是各個好手。」
「好,宋愛卿此言深得朕心。李尚書聽了覺得如何?」
李長庚此時才沒有輕視宋獻策之心,躬身道:「皇上,臣聽了之後,也是深受啟發!」
「嗯,此方法回京後要督察院的御史們也來聽聽,後邊咱們所到地方也可用此來查。不過主要是看下官員有沒有知法犯法,李尚書,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朕讓你隨駕出巡,便是為了讓你看看下邊官員的實情,這些都不是在吏部檔案上看得到的。」
「臣明白。」
「好了,不說了,大家好好休息,明天還要趕路。」
幾天後,車駕經縲河,過菏澤,順著廣宗行往京師。沿途走走看看,遇到清廉官員便委以密奏之權,碰到些不法的墨吏便當即判決。身邊有個柔順的秀兒,又有個說話解悶的宋獻策,日子倒也不難過。到了四月底終於回到了京師!
但沒有想到我一進宮,便聽到一個不好的消息。
袁妃死了!
告訴我這消息的是婉琴皇后,袁妃是在寒食節那日突發疾病逝世的。婉琴皇后紅著眼說:「那日因為是寒食節,宮內停火三天,我們姐妹幾個人想聚在一起到園裡賞chun,不想田妃病了,只有袁妃跟臣妾兩人。後來有宮女來報說皇兒在哭,臣妾便回去照看了一下。接著王承恩過來報告皇上出巡的情況,過了大半時辰臣妾才想起袁妃還在御花園。臣妾趕去後,守園的太監說袁妃不舒服已經回去休息了。臣妾沒作它想,不料臣妾剛回坤寧宮,袁妃的宮女就來報說袁妃得了急病,臣妾忙命太醫診治,他們有的說是心疾,有的說是中暑。但都醫治無效,到了晚間,袁妃竟這樣就去了。臣妾恐誤了皇上出巡之事,便沒有讓人奏報!」
沒有想到我剛回來就遇到這樣的事情,袁妃怎麼會就這樣死了呢?她不過才剛到二十歲的青春年華,一天之間便香魂渺渺,這簡直讓人不可置信。我想到她們陪伴我這幾年,心裡一痛便高呼道:「曹化淳,你去把診治過袁妃的太醫叫到乾清宮。朕要問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看了下還在傷心的皇后,便安慰道:「皇后回去休息吧,朕到乾清宮一下,待會再去看你,朕有話跟你說。」
婉琴應了聲,便告退回去了。我在那立了半響才起駕到乾清宮,太醫們都已經在等候。他們知道皇上詔他們來是為了袁妃的事情,各個惶恐不安。
我坐上龍椅,看了下底下的太醫,不免心火難抑,聲色俱厲的問道:「你們都診治個袁妃,你們來告訴朕,到底怎麼回事?袁妃好好的,怎麼就一下子去了!」
太醫院院使戰戰兢兢的跪出來道:「皇上,太醫院九名太醫都給袁妃娘娘看過病,脈案都還在。臣等去看時,袁妃娘娘煩則心下鼓,暴上氣而喘,益干善噫,極似心痺之症,臣等用芳香開竅之物也沒能奏效。心痺發作甚快,最易衰竭而亡。臣等救不及袁妃娘娘,請皇上治罪。」
心痺?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便問道:「什麼是心痺?怎麼會發作的?」
「皇上,《皇帝內經。素文篇》有云:心痺者,脾不通,煩則心下鼓,暴上氣而喘,益干善噫,厥氣上則恐。此病常見於老人,也有先天生來便有。袁妃娘娘在御花園賞花,可能天氣炎熱,誘發病症。」
好像說的是心臟病一類的疾病,這些病一旦發作倒是很危險,在這個時代死亡也極為正常。我聽了不由心裡一黯,便道:「那怎麼平日沒有檢查出來?袁妃當初選王妃,難道你們沒有診斷過嗎?」
「皇上,這…此病要是不發作,與常人無異。皇上選妃,那是內府操辦,臣等無權過問。」
我無力的坐在龍椅上,揮揮手:「你們都下去吧!」
太醫們見皇上不發落他們,都忙行禮告退出去。查問完,我再沒有心情作別的,逕直去了坤寧宮,因為還有一件事情沒有解決。我把皇后摟在懷裡道:「婉琴,秀兒的事你知道了吧。原本就想著回來便和你商量策立秀兒為妃的,可出了袁妃的事,現在也不好下旨。但秀兒已經不方便住在宮外,皇后以為怎麼辦才好?」
「皇上…」此時婉琴也說不清什麼滋味,畢竟又有一個人來分享她的丈夫。不過皇上便是皇上,自古以來都有佳麗三千。作皇后,這個醋卻是吃不得。只有皇上子嗣繁多,大明的江山才穩當,這是千百年來的古訓。她想了想便道:「皇上既然收了秀兒,如今不便冊封,那就讓秀兒先住到潛邸。等過了百日之期再下旨。」
「好。就依皇后的意思。」
我回到京師沒多久便到了七七,按大明禮制輟朝三日,皇帝服淺淡黃衣於奉天門視事,百官淺淡se衣、烏紗帽、黑角帶朝參。我命駙馬侯拱辰之子候雲桂服慈母服,斬衰三年。葬袁妃於昌平,追諡曰皇恭貴妃。
足足忙了十餘ri才停歇下來,就在我處理完袁妃的喪事。內閣大臣已經按照我出巡迴來後發給他們的批文,擬定了大明田賦改制的補錄事項。等我過目後,便要以詔書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