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七十五章 逼迫 文 / 半介過客
我不在京師的這幾個月,他們已經按我在途中發給山西的批示,在其他田賦改制的省份實行新的政策。那些被彈劾的改制官員也都保了下來,只是發文訓誡了一番。我回來後便想著系統的整理下近年來大明的治國之策,於是就把出巡看到下邊的一些情況,以及處理措施發給內閣,讓他們看看還有什麼缺漏。讓我有點意外的是,這一次內閣的處理速度倒是極快,很快就把改制的補錄事項整理好,呈上來給我御覽了。
補錄事項中第一條便是針對各省農田荒蕪,百姓逃荒,擬定凡改制的省份,當年的賦稅改為舊年的七成。所餘留款項用以糶民。按大明舊制,田賦十取其一,平均每畝繳賦兩分銀的樣子。但至從萬曆年間加賦後,額外增收九厘。新稅取消徭役,直接攤到賦稅裡去。改為十取一成五,每畝繳賦三分。兩年後按田數起征。
第二條便是採用就近雇民的辦法修築設施,這是對第一條的補充。規定了每人每天發多少工錢,多少糧食。第三條是無田之人分田的細則,官府把沒收田地分給百姓,不設官田。但需每年償還部分田款,分五年之期還完。
第四條算是最為惹人非議的一條,凡犯法之人,無大罪者,允許以田產抵罪。有命案者,田產一律充公。這條完全是為了打擊橫行鄉里的豪強地主。這些人久無人制衡,身上不知惹了多少官司,查出來便是沒收田產。然後來次二次分配,再把田地轉給百姓耕種。
現如今還有十幾萬宗親等著分田地,我還怕田地不夠用。第五條便是鼓勵開荒,開荒之地三年那免徵賦稅。對於荒蕪糧田,兩年內無人耕種者,官府予以沒收。後邊的幾條便是對無田產,像漁樵,手工藝者這些人徵收人頭稅,以及適當調整市稅。
我看完很是滿意,其實這些補錄的事項就是為了恢復生產,打擊土地兼併。我曾想過實行土地不給私賣,但這樣就完全束縛住農民,而且產生種種弊端。如果允許田地買賣,百姓抗災能力極弱,只要有什麼災害,便是賣田賣屋的。過得百來十年,田地又會集中在少數地主手中。但現在沒有想到徹底的方法進行土地兼併的根治,只能暫時這麼辦著先。
「如今大明內外交困,有如當年大明立國之初,朕要建一座英魂祠,用來供奉為國捐軀的英靈。還要建一座忠良閣,用以供奉為大明盡心盡力的大臣。眾位愛卿以為如何?」
孫承宗管著兵部,知道大明歷來不重武事,如今皇上給予戰死將士殊榮,是為安撫大明將士。「皇上此舉甚善,將士們若知道,必能體會皇上體恤之心。」
「他們為大明拚死拚活,朕這樣做也是給戰死的將士盡點心。朕今年減免了幾省的錢糧,來年恐怕財政又有虧額。但為了田賦改制能夠實行,只好勉強維持下。不夠之處,海關盡量貼補。」
錢龍錫正要答話,只見外邊曹化淳走了進來稟奏。
「皇上,督察院的御史們在殿外求見皇上。奴才跟他們說,皇上在和內閣大臣議事。他們便在殿外長跪不起,說有要事啟奏。」
我聽了不由一愣!這些御史要做什麼?!心中頗有些惱怒,他們怎麼總給我找事做。有什麼事情上折子就是了,所有人都在外面跪著像什麼樣子。但是我作為皇帝,只能壓下心中的不快,臉色平靜的聽著。下邊的內閣大臣也是面面相覷,他們也是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我起身帶著內閣大臣們走出乾清宮,只見一百多人穿著御史官服筆直的跪在殿前,見到我出來口呼萬歲。
「倪元璐,你們這是幹什麼?有奏折來稟告朕便是,這樣成何體統!」
倪元璐見皇上首先點他的名,便重重的叩頭道:「皇上,臣等受命以來,以督察天下為己任。但如今皇上卻對官員違法視而不見,臣等無能,有負陛下所托。皆請致休歸里,皇上另派賢臣。」
看著情況,我頓時明白了,他們是因為我下旨護住了他們彈劾的官員。他們心中不服,想到我這做個『比干』來了。這些人,做個言官是能夠勝任,但往往不能夠識大局。如今這個架勢便是用辭官來逼我同意他們的彈劾折子,偏生我以後還要依靠這督察院來監督百官,又不能對他們用強,否則以後這督察院算是沒了。
「你們要致休就是因為朕放過了改制八省中遭彈劾的官員嗎?你們現在也是朝中的大員,怎麼就沒有一點大局觀!朕如今主持田賦改制,此事關係到大明千秋大業,你們都把實行新政的官員參倒了,朕靠誰人施政。朕也知道官員裡良莠不齊,但為了穩住局勢,朕只有留住他們。」
為首的倪元璐聽了後便道:「皇上,前朝王安石改良便是因為用人不當,給些奸佞的小人把良法弄得不成模樣,非但沒有惠澤百姓,反而使民不堪擾。如今微臣便是借鑒前車之轍。皇上,臣等忠心耿耿,是為了皇上改製成功,也是大明萬代的江山。山西路城知府白孝義,浙江奉化知縣韓德江,廣東韶洲知府陳傑紹,這幾人在治內貪贓枉法,搶佔民田,當地百姓敢怒不敢言。白孝義侵佔一千畝田地,韓德江貪污五萬兩白銀,陳傑紹更是強搶民女十餘人,這些貪官污吏,試問皇上用他們如何施行新政?」
倪元璐的一番話倒使我語塞,他們沒有錯,彈劾不法官員是他們的職責。而且他舉的這幾個官員也確實該死,但當初是為了維持局面才不得已全保下。如今提出這個爛帳,搞得我有些下不得台!他們都說得在理,我也不好反駁什麼。為了不寒他們的心,為了使世人知道本朝天理公正仍存,也只得掉掉面子了。我深吸了口氣,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緒。
「各位愛卿平身,朕明白愛卿們的忠心。朕受教了,那白孝義,韓德江,陳傑紹立即發旨押到刑部會審。至於其他被彈劾的官吏朕也會盡快辦理,各位愛卿忠心為國,可為天下官員表率。那改制省份的官員,大多都還是好的,朕也發過旨意了,如今等著他們戴罪立功。本朝過了兩百餘年積弊甚多,若是一下子治理起來,恐朝野震盪。是以朕想與田賦改制分開來,對於尚未有改制的省份先清吏治。這樣到了這些省份改制的時候,就不會出現現今這個狀況。所以朕打算讓督察院重點巡查這些省份。各位愛卿以為朕說得如何?」
御史們見皇上納諫,不免喜上心頭。倪元璐見皇上問話變回奏道:「皇上納諫如流,實為我大明之幸。這巡查之事,微臣以為……」
我知道他的脾氣,便打斷道:「倪愛卿,朕知道你的意思。但一口總吃不成胖子,慢慢來吧。你把這些省份徹底清查了再弄其他的。這些改制的省份,朕讓按察使去查。你們都散去吧,朕還有些事情與內閣大臣商議。」
倪元璐他們這些御史自從受命後,都以為自己遇到明主,一心想著報效朝廷。這幾年督察院是御史四出巡風,查遍大江南北,收集數百件要案,可謂戰果纍纍。皇上也是每本照準,嚴懲首惡,整個督察院都大受鼓舞。兵科給事李覺斯上言倪元璐,言及改制各省虧空作假嚴重,應徹查一番。倪元璐便知會房可壯,兩人都以為言之有理,改制若不謹慎貽害更大。於是決定徹查作假一事。果然一查之下,八省之中都有不少官員私加關稅,瞞報田數,還有些借新法侵佔田地。御史們獲得實據後,上書彈劾,沒想到遭內閣以聖旨壓制。是可忍孰不可忍!幾番私議下,他們決定等到皇上回京城後,集體覲見,若皇上不答應便要致休。果然皇上沒有讓他們失望。倪元璐給皇上打斷回話,他便知皇上心裡還是維護那些改制官員。但皇上已經一口回絕,他暗思此時爭辯無用,惟有再收集詳細實據,讓皇上無話可說。便道:
「皇上既有定見,臣等遵旨。」
我望著這些耿直御史們的背影,心裡覺得有些感歎。要是他們的耿直出現在大治十餘年後,那是多好啊!如今面對大明的官場習氣,只能妥協著來,太過耿直認真都會適得其反。按照他們的奏折,整個大明也沒有幾個留得下來的官員。貪污,攤派在下邊都成了一種慣例,總不能全殺了!!
「那補錄事項就按著你們議定的辦吧,盡快發下去。」我對著身後的內閣大臣說道。
劉鴻訓答道:「臣等今日便發下去。皇上,紅毛使者一直要求見,不知皇上以為如何?」
「見吧,朕要看看他們是什麼心思!這幾個月你們幾個內閣大臣在京辛苦了,有些事情你們敢負上責任,朕很高興。朕總算沒有看錯人啊!」
幾個大臣知道皇上是講他們保下改制省份官員的事情,不過山西稟明聖意的奏折跟他們的商議決定只在片刻之間。他們以為除了他們幾個人應該沒有人知道,不想皇上現在提了出來,他們既是惶恐也是歡喜,忙謝皇上誇獎。君臣幾人商議了下其他的政事才散去。
等我一個人坐在龍椅上望著成堆的奏折,便覺得自己這個皇帝做得太難。登基已經四年了,今年很快又五月中旬,但這下邊的情況也不過如此。就連我自己不是被刺殺就是給人逼,這樣下去便是一點彎都沒得轉。剛則不久,我總要迴旋迴旋才行。我拿過一疊奏折隨手翻看,只見上面有兩份是遼東的折子。想來距上次遵化之戰差不多兩年了,皇太極那邊應該休養好,恐怕是遼東安寧的日子也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