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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十五章 忐忑 文 / 虛風

    范家堡,縣城東南三十里處的一座城堡,一座完全具有軍事意義的城堡。險崖峻嶺,青山疊翠,圍起了一塊約有五十平方公里大小如世外桃源般的肥沃土地。沃土中央是一個高高凸起的大丘陵,范家堡就坐落其上。

    范家堡的城牆完全是用長三尺寬一尺厚也是一尺的規整青石砌成,城牆高三丈三尺,城基寬三丈三尺,城頂寬一丈一尺。如此堅固如此規模的城堡,只要人力充足兼且防禦得法,那它就完全可以抵擋得住千軍萬馬的攻擊。

    「范中行那老傢伙是不是老糊塗了,他們家是不是錢太多了沒處花?這麼個山溝裡屁大點的地方,修這樣堅固的城堡幹什麼?有什麼用?」方林雨看得大惑不解。

    「范中行不是老糊塗了,是他們家壞事做得太多太過了。雖然子孫們不知道害怕,但那個老東西知道。他們家也不是錢多的沒處花才修得這麼堅固,而恰恰是因為不需要花什麼錢,所以才修得這麼堅固。」一旁的張素元解釋道。

    「哦,我明白了。石頭這裡到處都有,是現成的,那築城所需的就只是開採、搬運、堆砌而已,而這一切只要有人力就可以。這裡的地差不多都是范家的,他們自然可以驅使佃戶白白出工出力,那也就是說,築這座城堡范家幾乎用不著花什麼錢。」方林雨搖著頭說道。

    「就是這樣。」張素元點了點頭說道。

    他們是尾隨范家那些喪魂落魄的家丁來到范家堡的,他們到范家堡來既是因為閒來無事,同時也是因為好奇,兄弟倆都想見識一下喜玲姑娘口中的范家堡究竟是個何等模樣。喜玲說,范家堡前後差不多修了近二十年才完工,期間也不知累死了多少人。

    兄弟倆立馬在距范家堡不遠處的一個小山包上看著。四周是錦山秀嶺佳木蔥蘢,而眼前的范家堡卻如根根白骨壘成的祭壇。望著范家堡金碧輝煌,宏偉壯麗的莊門,張素元覺得它就像一隻妖獸的血盆巨口,也不知吞吐過多少鮮血和白骨。

    范家堡,范中行的臥室內。

    就在張素元和方林雨兄弟倆立馬眺望,感懷良多的時候,仰躺在床上如一具乾屍般毫無生氣的范家老太爺的喉嚨間忽然咕嚕一聲,忽忽悠悠的一口氣終於吊了上來。清醒過來的范老太爺真是可憐,眼淚眼屎共鼻涕哈喇子同流淌,手爪腳爪與癟唇狗油胡齊哆嗦。

    情緒漸漸平靜下來之後,范老太爺的一雙狼眼就又放射出幽幽的寒光,雖然老了,眼睛早已混濁不堪,沒了昔日的神采,但幽幽的寒光卻更冷更毒更嚇人。看著木立在床前,完全不知所措的大兒子范同飛二兒子范同相,范老太爺不禁氣得閉上了一雙狼眼。

    「廢物,真是他媽的廢物,我他媽上輩子缺了什麼德,生了這麼倆廢物點心。」范老太爺心中不歇勁地怒罵著。

    可再怎麼廢物,再怎麼不中用,那也是自己的兒子呀,范老太爺像所有恨鐵不成鋼的父親一樣,氣憤過後就惟有深深的歎息而已。

    「范槐。」范老太爺有氣無力地叫道。

    「老太爺,小的在。」一個五十多歲的胖子哆哆嗦嗦地湊上前來,他是范家的管家,有個外號叫『犯壞』。

    「范槐,說,你把小三兒遇害的經過給我說說,不過你他媽給我記住,不許漏一個字也不許添一個字,明白了沒有?」范老太爺又恢復了不少,說話也漸漸有了些勁道。

    聽完了范槐的述說,范老太爺的眼皮久久沒有撩起。屋中的氣氛越來越壓抑,范槐的胖臉上浸出的汗珠也越來越多。

    「范槐,那個縣令叫什麼名字?」老太爺的金口總算開了,眾人都不禁鬆了口氣。

    「老……老老太爺,小的不知道,小的這就去問。」范槐的胖臉上汗都成流了。

    「算了,范槐,你立刻拿上一萬兩銀子,去見知府王大人,你把剛才說的再跟他說一遍。」范老太爺吩咐道。

    看到范家堡緊緊關著的兩扇朱紅色大門緩緩開啟,十幾匹馱著重重背囊的健騾魚貫而出,張素元微微一笑。

    「林雨,我們回去吧。」

    「大哥,那些背囊裡裝的一定是銀子,這幫傢伙肯定是去送禮的,那我們不如就扮一回強盜,搶他奶奶的一把?這回修縣衙就不愁沒錢了。」方林雨興致勃勃地建議。

    「主意是不錯,但現在不行。」大哥給小弟火炭似的心澆了盆涼水。

    「為什麼不行?」小弟不滿地反問道。

    「因為時候不對,林雨你想,如果我們搶了他們,那還得我們自己破案,本來這也沒什麼,但現在我們有更大的買賣要做,不能節外生枝。」大哥耐心地解釋。

    「什麼大買賣?」小弟的興致又來了。

    「什麼大買賣,明天你就知道了。兄弟,看戲有看戲的門道,太早知道結局就沒大意思了。」戲謔聲中,兄弟倆飛馬揚鞭絕塵而去。

    又是一個清晨,又是一個陽光明媚鳥語花香的清晨。一縷縷洋洋灑灑的炊煙,在似有還無的晨風中款擺著婀娜的身姿,盡情地展現著她們最初也是最後的絢爛和灑脫。

    小城人的眼光亮了許多,但依舊忐忑,所有人的目光都躲躲閃閃卻又無法遏止地關注著牛二這家毫不起眼的小客棧。

    雖然總覺得背後有一雙泛著寒光的狼眼冷颼颼地盯著自己,但牛二的脊背還是不知不覺地挺得越來越直,一顆只長著幾根灰髮的禿頭也揚得越來越高。

    「老爺,知府王大人已經過了瀝水街,就快到門外了。」高頭,剛剛重新上崗的邵武縣馬快班頭高揚海躬身稟告大老爺。

    來得倒是不慢啊,現在辰時剛過,這位王大人就到了,他老人家這得天不亮就動身才行呢,抬頭看了看天,張素元心中歎道,這都是銀子的力量啊。

    師爺魯進直、馬快班頭高揚海和八個馬快,眾人都忐忑不安地看著這位帶給他們希望的縣太爺。他們不知道這位剛到邵武兩天,卻一出手就驚掉了邵武人眼珠子的縣大老爺有沒有足夠的後勁,能不能頂得住,畢竟官大一極壓死人,更何況大的還不是一級,而且還是頂頭上司。

    師爺魯進直混跡官場多年,一輩子都是靠給人當師爺混口飯吃,但卻混得一直都不怎麼得意。年紀大了,心氣更是漸弱,情形也就更為不堪,最後實在沒轍了,只好落葉歸根,回到家鄉這清得不能再清的清水衙門當個清得不能再清的清水師爺。

    雖然做的是清水衙門的清水師爺,雖然范家不把他的衣食父母縣太爺當盤菜,雖然如此如此,但他的生活還是邵武普通百姓所無法想像的;雖然基本上沒什麼油水可言,但就靠那份微薄的薪俸,每天吃香的喝辣的還是可以保證的。

    本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精神,魯進直這個師爺雖然當的實在不怎麼舒心,但日子畢竟還是可以過下去的,但自從縣太爺一狠心變賣了全部家產,終於另謀高就之後,魯進直也就和在衙門裡混飯吃那些人一樣光榮下崗。

    魯進直的老婆老早年就因病故去了,也沒給他留下個一兒半女,而後的這些年,混得又不得意,總是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顛沛流離地混來混去,所以也就沒什麼心思再成個家。

    魯進直本就沒什麼積蓄,一輩子又只幹過師爺這一個行當,所以下崗後就一直坐吃山空來著,再加上吃慣了,嘴饞的毛病想改也改不掉,於是乎,一年多下來後,如今終於到了快揭不開鍋的境地。

    這幾天,魯進直一直磨蹭著不願走,但不願走也不行,再呆下去就得餓死。沒想到就在這時,春雷一聲震天響,咱邵武來了個張素元。

    當魯進直一聽說新來的縣太爺不僅抓了范天霸,而且還劈了范同雷這個三孫子,他就知道暫時不用背井離鄉受人白眼了。新來的縣太爺抓了范天霸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劈了范同雷性質就不一樣了。機會來了,俗話說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魯進直深以為然。

    魯進直不是不擔心新來的縣太爺能不能鬥得過范家,因為范家畢竟財雄勢大;也不是不擔心三年一過,縣太爺拍拍屁股走人後范家鐵定會找他來個秋後算帳什麼的,補辦些手續是必然的事,但一想到出去後定會享受到的片片白眼,老魯就什麼都顧不得了。

    為了在新來的縣大老爺面前搏個頭彩,魯進直當即就開始挨家挨戶地走訪縣衙以前的捕快牢頭衙役,對他們痛陳厲害,曉以大義。他頭一個走訪的人就是馬快班頭高揚海,拖家帶口的馬快班頭高揚海三十多歲,為人老成持重,顧慮自是比魯進直要深重得多,但就這樣他也沒能架住魯師爺的如簧巧舌。

    魯進直知道他說服不了高揚海也就說服不了其他人,而要想說服高揚海當然最好是消除他的顧慮。魯進直沒這份能耐,所以也就不說什麼寬心的廢話,他只是講事實,擺道理。他只是說,如果他們不能在縣太爺最需要人的時候出現,那縣太爺站穩腳跟後就會另招新人,而這也就意味著他們永遠下崗。

    看著面黃肌瘦,病歪歪的老婆和三個可以吃得下一頭大肥豬,大腦袋小細脖怪模怪樣的孩子,高揚海終於狠下心腸同意了魯師爺的意見。

    魯進直和高揚海等人看著縣太爺的目光很快就由忐忑不安變成了疑惑不解,這位溫聞爾雅的縣太爺怎麼看也不像個刺頭兒,可他為什麼還站在院子裡曬太陽?知府大人這可說話兒就到,難不成我們大老爺就打算站在這兒迎候他老人家第一次見面的頂頭上司?

    正當眾人更加忐忑更加不安又外帶著疑惑不解的當兒,就聽這位叫人琢磨不透的縣太爺對他那個總是一會兒笑模滋,一會兒蕕蔫頭搭了腦的兄弟說道:「林雨,你先去屋裡避一避,呆會兒等我叫你你再出來。」

    張素元帶領著師爺魯進直和一眾衙役剛剛在客棧門外站好,就見百十號人馬簇擁著一頂八人抬的綠尼大轎,轉過二十幾米外的街角,紛紛嚷嚷地緩緩向著客棧而來。

    時間剛剛好!雖沒有接出八里地的恭謹,但也算不得失禮,也讓人挑不出毛病,眾人不由得都鬆了口氣,縣大老爺可真會掐時間。

    縣太爺年紀雖不大,待人態度也和善,但卻自然而然就有那麼一股威儀,讓人為之懾服。不過短短一夜的辰光,本是頂著壯士一去兮不復歸的悲壯氣概,抱著萬一的心情來臨死之前最後賭一把的魯進直,此時已是千一百一,信心大增。

    隨著太陽越升越高,老魯的心也越來越熱,潦倒窩囊了一輩子,老了老了也許還有自己風光的一天。只要活著,就可能有奇跡發生,這句話,現在最得魯師爺的心。

    眾人都知道,縣大老爺和知府大人今天會面的結果將決定他們今後的命運,至少也是張大老爺任期內他們的命運。眾衙役和師爺魯進直一樣,心在愈來愈熱的同時也愈發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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